第三十三章 張渾不離朝 龜有上下策(1 / 2)
赦免張龜隻是件小事,先把張渾搞定才是要緊。
次日,收到了宋閎的上奏後,令狐奉即按唐艾之計,下令旨褒揚張渾,拜他王國傅。
昨天宋閎召人議事的時候,張渾雖然沒去,他遣去旁聽的那個親信屬吏,卻如陳蓀一般,將宋閎、氾寬、宋方、麴爽等人的立場盡轉與了他聽。
當聽屬吏說到陳蓀於關鍵時刻的那兩聲咳嗽時,張渾立刻把握到了其中的厲害,明白了令狐奉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方在忖思要不要托辭生病,乾脆杜門一段時間,以觀望局勢,然而不料令狐奉接下來的動作居然會這麼快,而且另辟蹊徑,竟以他治族有方為借口,拜他王國傅。
這一下,讓他有點亂了方寸。
不過表麵上,張渾依然沉穩得很,接旨之後,什麼也沒說。
在京的張家子弟們,可就沒有他的城府了,當晚,絡繹趕到張渾家中。
眾人齊聚一堂,七嘴八舌,各自發表高見。
與張金父子追逐時尚、剃麵無須不同,張渾蓄了一部胡須,並因用膏塗染之故,年雖以近花甲,觀之仍發烏須黑,當下獨坐主榻,白帢素氅,膝置玉如意,長須飄飄,氣度雍容。
他微閉雙目,聽堂下的族人們爭論。
爭論的內容自然是:該如何應對令狐奉的這道令旨。
有的說不應該聽,張渾本與張金一案無有關係,沒道理受到牽連,張渾應立即上書,分辨此點。
有的不同意,說:令狐奉的此道令旨,並沒有說張渾與張金此案有關,隻是說張渾治族有方,所以擢拜;張渾之所以對張金父子受刑不理不問,就是為了置身事外,此時如果上書,豈不前功盡棄?
有的也認為不應該聽,王國傅絕對是不能乾的,但不建議上書自辨,而認為可以上書推辭。
有的就問他:推辭之後,令狐奉若是再下令旨,仍然堅持此意呢?
那人答道:「宗主可以再辭1。」
問他的那人又問道:「大王若三下令旨呢?宗主還可辭麼?」
「這……。」
辭,當然是可以繼續辭的,但傳出去,未免不太好看。且依令狐奉的生性,便是三辭,沒準兒他還會有意思不變的第四道、第五道令旨。到那時,難道還能四辭、五辭麼?若真的出現這種情況,豈不成一段笑話了!朝野士人將會對此發出何種議論?會不會有損張家的名譽?
張家的子弟們議來議去,議不出個對策。
便有那煩躁的,遷怒張金父子,當著張渾的麵前不敢放肆,心中不免痛罵:「好端端的,禍從天上來!宗主提前給你去信,叫你不要阻撓收胡,你個張文恭,把宗主的話當耳邊風,被莘阿瓜抓住把柄!這下可好,連累到了宗主。一個應對不好,說不定還會殃及我族!」
罵完張金,少不了還得痛恨莘邇,這個不必腹誹,痛罵出聲,「田舍奴!我家與你無仇無怨,你為何構害我家?此仇,早晚要報!」
一下引起共鳴,滿堂都是痛罵莘阿瓜的聲音。
張渾睜開了眼,拿起玉如意,往堂下點了點,諸人立刻收聲,聽他說話。
張渾的聲音很低沉。
他說道:「大王不以我德薄,授王國傅,誠惶誠恐。」
諸人聽到這裡,心道:「宗主決定推辭不受了麼?」
張渾話音一轉,接著說道:「以我的德行,本是不敢受令的,但既然是大王之意,臣不可辭。」
堂中安靜了稍頃,猛然沸騰。
大部分的張家子弟都從榻上下來,拜倒在地,力諫不可。
張渾沒有理他們,自離堂而去。
回到後宅,他的妻子宋氏問道:「諸君議論何如?」
張渾嘆了口氣,說道:「都是庸碌之見,無可采者。」
「那大王的令旨,君是受還是不受?」
「眼下看來,隻有接受了。」
宋氏問道:「大王拜君王國傅,明升暗降,為什麼要接受?」
張渾默然多時,不答反問,說道:「文恭此案與我實無乾係,你說大王緣何一定要牽涉到我?」
「還不是因大農掌財,職務關鍵。」
「是啊,我掌財久矣,大王即位以後,雖然沒有馬上改換大農,但料其心底,定不能容我。以我度之,我如不受王國傅,大王十有八九會調我外郡;我家子弟在京者,乏俊秀美材,無人堪預國政;王國傅雖榮銜也,猶在朝中,是以,我隻有接受。」
王國傅雖隻是個虛職,但隻要在朝中,憑借張家的族望,張渾就仍能影響國政的製定和施政的方向;一旦被外調,京中的子弟沒有傑出的後起之輩,那麼張家在朝中的影響力就會減弱。
兩害相權取其輕,唯有受任一途了。
不得不說,張渾把令狐奉的心思猜了個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