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蜍倉皇跳 田舍奴驕狂(1 / 2)
現下到的胡牧隻是頭一批,人數少,不足設邑,然亦得署吏管理。
莘邇早計議停當,打算暫任一唐人為主官;為顯信用,請拔若能遣一人過來擔任副官。
此二官,總掌內徙胡牧諸事。
以下,每五十落左右,五到十個阿烏爾,置一「裡」,照顧胡牧的習俗,模仿「牧團」的稱呼,呼為「團」,或「大阿烏爾」,任團正、團監、耆長各一。
令狐奉收胡的目的是為了征兵,此「裡」,實即部隊編製中的「隊」。
一隊五十人。五十個胡落,落出一人,正好一隊;征得狠點,落出兩人,百人又正好一屯。
團正三吏,前兩者由郡府、將軍府任命,也分由唐、胡擔任,一個負責政務,一個負責警衛、治安;「耆長」從阿烏爾的頭人中選,畢竟這些胡牧是內徙的,若隻任外人為官,不好管理。
團正、團監、耆長好選,郡吏已給莘邇推薦了七八個團正的候選人,團監的話,莘邇也已從蘭寶掌、乞大力、禿連樊等胡人軍官的族人中挑出了十餘個老成可靠的備用。
副官亦無爭議。
唯獨「主官」,郡府內有兩派意見。
這就是莘邇斟酌未決的事情。
兩派意見的主張者,分別是張道將和黃榮。
張道將推薦了一個張姓的郡吏;黃榮推薦的郡吏亦姓張,叫張景威。
二吏姓同,出身相異,張道將舉薦的那人與他同族,是張家的小宗子弟;張景威則是寓士。
莘邇前世雖無做官的經驗,但見多聞廣,深知世態人情,不敢說隨世浮沉,起碼不會迂腐。
時下閥族強盛,且不論張、黃兩人所舉薦之吏的出身,隻他兩人的出身,一個隴地冠姓,一個勢單寓家,該選何人,不言而喻了。盡管黃榮頗為得用,張道將不怎麼恭敬自己,可也根本不用考慮,必然是選張道將舉薦的那吏。
用了此人後,不說討好張家,至少對他們表現出了善意,將會對自己日後在郡中的施政有益。
然而問題是,張道將舉薦的此人,論能力委實比不上張景威,連胡人的話都不怎麼會說,如何能遣他任此重要的職務?
收胡這事兒,令狐奉非常重視,萬一被此人把好不容易召來的胡牧們給弄得逃掉了,找誰說理去?吃掛落的還不是自己!
莘邇明裡暗裡,提示了張道將好幾次,叫他換個人選推舉,也不知張道將是悟性低,沒聽懂,還是沒當回事兒,篤定莘邇會接受他的舉薦,遲遲沒有改換人選。
老實說,莘邇很無奈。
我暗示得這麼明顯了,你還不肯換人。老子一郡太守,難不成要我求著你?你家雖然勢大,老子不要臉麵的麼?
莘邇本非委曲求全之人,推賈珍進火坑、騙禿連覺虔打劫、帶胡牧襲掠小綠洲、給氾丹兩瓶葡萄酒及逐客,等等之事雖是被迫作出,亦可見其性格的一麵。
於是,既然再三暗示,張道將仍是不肯換人,而今頭批的胡落已到,不能再等了,立在台上的莘邇顧視了片刻從吏們,暗嘆一聲,作出了決定。
張家勢力再大,比得上令狐奉麼?到郡以來,莘邇對張家客客氣氣,張道將再是無禮,也一笑置之,此類小事,固然可以讓步;涉及軍國要務,關係自身前途,卻是無法遷就。
羊馥已在兵卒家屬居住的西營騰出了空地。
莘邇吩咐他道:「待造冊完畢,分罷牧場,你把他們帶到西營住下。休息幾天,等主官、團正到來,再啟程南下。」
羊馥應諾。
莘邇與傅喬、史亮等吏回轉城中。
到得郡府,登堂入座。
莘邇對黃榮說道:「景桓,你把張曹史叫來。」
張景威現任郡府尉曹史。
黃榮馬上明白了莘邇的意思,抑住喜色,恭謹應道:「諾。」退後數步,出去急尋張景威。
張道將怔了下,問莘邇道:「明公,哪個張曹史?」
「尉曹。」
「喚他來作甚!」
莘邇和顏悅色地說道:「明寶啊,你舉薦的張吏,不通胡語,不宜主管胡牧。而下召來的胡牧不多,縣邑未設;所任之官,悉為板授,姑且使張曹史代領一段罷。」
「板授」,意為無王命,不是出自朝廷的正式任官,沒有印綬,但可食祿。
才召來百餘落的胡人,些許人數沒有必要興師動眾地請令狐奉任官,莘邇自行除吏,暫時管理即可。待到胡牧的人數增多,有個幾千人,可以設縣了,再請朝廷委派官吏不遲。
張家在郡朝的舉薦,何時被郡守拒絕過?張道將萬沒想到莘邇居然不用他的人選,一下就急了,怫然說道:「張景威身材短小,名『威』,何有威儀?蕞爾鄙吏,兼無德望,焉能牧胡!」
「曹史,一曹之副,不能說是蕞爾吧?尉曹庶務繁劇,張曹史佐曹數年,年年考課優績,郡府譽為『能』。試試看。」
尉曹是郡府諸曹中事務比較繁雜的一個曹,主掌轉運服徭役的卒徒。曹中吏員平時的工作經常接觸役卒、刑徒。
張景威在尉曹乾了七八個年頭了,沒出過紕漏,卒徒固不能與胡牧相提並論,但能把同樣不易管教的卒徒管得順順當當,可見其組織能力優秀,管理胡牧應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