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豪牧羊馬萬 應徙多貧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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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大力從且渠元光的部中僅僅召到了四帳胡落。

不是因為他口才差,而是氣氛不對。

「誘胡」此事,在乞大力看來,關鍵在偷扌莫二字。

他以前是他們種落的小率,深知小率、大率們的心理。

帳落的多寡關係到小率、大率在草原部落間的地位和利益。未見有帳落稀少而卻能獨占豐茂草場、稱霸一方者。故此,絕不會有大、小率樂見自己的部民被人糊弄走。

而元光的這個別部才從上一個遊牧地徙至此處,還沒有給部中的小率們分配好他們各自種落放牧的路線、草場,以致當下滯留此地的小率頗多。

乞大力出沒其間的這幾天,時常感到似有人在監視他,陰森森的,渾身不自在。

出於謹慎起見,為免激怒某個小率,挨頓悶棍,他沒敢太過放肆,這就導致了收獲不是很好。

他與禿連樊不謀而合,也是用「兩年後你不樂意繳稅,大可一走了之」的言辭忽悠胡牧。

哄到了四落後,他的危機感越來越強,背脊森涼,深覺此地不宜久留,當機立斷,見好就收,便即帶著他們趁夜悄走。

乞大力召來的這四落,是一個「阿烏爾」。

「阿烏爾」是胡語,可以理解為牧團,通常由父係近親家庭組成,類似唐人的「家族」;是胡人政治層級中,種落以下、家庭以上的一個中間單位,也是胡人放牧時的基本單元。

唐人耕種不易,胡人放牧也難。

草原的生活條件嚴酷,不僅旱、雪等災說來就來,並且不同部落間、甚而相同部落間亦時有小規模的劫掠、偷盜發生,遼闊的草原上,單個的胡人家庭難以生存。

因此,為了對抗天災、人禍,胡人像唐人那樣,也組成了家族這樣的互助群體。

日常放牧、遊徙、居住,胡牧都以「阿烏爾」為主;對外,與別的「阿烏爾」分區劃片,內部,成員互相依賴。

艱難的生活條件下,同個「阿烏爾」內的牧民很團結,用「相依為命」形容他們不為過。一些大的「阿烏爾」裡邊,有外來的、非本家族的牧民,但當危禍當來時,全都齊心協力,比如受到劫掠,哪怕劫掠方是外來牧民的近親,他泰半也會將之當敵人對待。

因是之故,不樂管束隻是胡人不好召誘的一個困難,他們的牧團,或稱為家族凝聚力也是一個難點。

單個的胡人家庭太難說動了。

乞大力、禿連樊深知胡情,明白此點,由是,他倆這次來入盧水胡,沒把單個的胡人家庭當做說服的重點,主要的精力皆用在了說服「阿烏爾」的頭人上。

正如唐人的家族有富有窮,有貴有賤,胡人亦然,「阿烏爾」也是有富有窮。

富裕的阿烏爾至有羊馬畜類數千,團中除了本家族的人,亦一如唐人富貴大姓門下有佃農、徒附相似,還有畜主雇傭來的幫工,或依附來的破產阿烏爾,擁落多者,或有帳百十,牧民數百。

此類的阿烏爾,縱是莘邇親至,吹個天花亂墜,也沒法說動。

禿連樊、乞大力也不行,所以他倆專挑瀕臨解散邊緣的赤貧「阿烏爾」下手。

「阿烏爾」一旦解散,依附到其它的牧團去,團中的牧民就無復自由,唯任主家驅使,形同唐人的徒客了。這種情況下,禿連樊、乞大力的一番忽悠,他們為求條生路,一些便願內徙。

禿連樊召到了四五十落,乞大力在元光部沒能放開手腳,召到胡落的不多,但在別處召到的不少,合有六七十落,強過了禿連樊。

乞大力在元光部召到的這個牧團,四個帳落加起來,羊馬三二十頭,幾近於無,一個帳落也養不起,落民平時唯以給別的牧團打工、討口飯吃為生。

日子過得苦難,不過他們的家當少,搬家卻很方便。

連夜趕路。

春深草長,跌跌撞撞地行出十餘裡,沒見人追,乞大力才放下心來。

他叫隨從幫胡落們暫安頓下來,等天亮再走,一個人溜達到邊兒上,蹲到草叢中方便,順道檢討此回在元光部的得失,想道:「碰著個沒有分開的大部,那群小率、頭人防賊似的防我,呸!有些不美,但也沒所謂。鄙諺雲:『有羊不愁往山裡趕。』反正盧水胡就在這裡,黑水不移,他們就跑不掉,早晚都是我的羊,且容他們幾時,等他們分開了,我再來趕!」

他與召到的胡落約好了三天後會合,為防夜長夢多,決定先將他們帶回郡中換錢。

出郡已有小半個月,盤算下來,這一趟能入手十餘萬錢,搖身一變,儼然中產之家了。

乞大力竊喜心道:「果然人無外財不富!不枉我半月來跋山涉水、蚊咬蟲叮。」

想到了錢,春風吹拂,不免心神盪動。

出完了恭,他隨手拽片粗草,胡亂擦了兩下,提褲站起,心道:「……樂涫『市』裡的女閭,鶯鶯燕燕,勾得我魂都飄了,往日在那門外,我來回踅扌莫過好幾回,奈何囊中無錢。而今本軍侯是個殷實的富戶了,稱得上有權有錢,總算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當回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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