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曹羅共戰將 蛇龍並無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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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邇由帳中出來,對候在外頭的蘭寶掌說道:「本待請主上見見你,但主上正與麴都督等將校議論軍事,改日再說罷。」

沒讓蘭寶掌見著令狐奉,羊馬不足為謝,不能空口白話,隻說留待日後,莘邇想了下,摘下坐馬的鞍及鞍襖,贈送給他,權先充個意思。

坐騎、馬鞍和障泥都是戰利品,令狐奉昨天才賞賜給他的。坐騎得留著,馬鞍和障泥應是郭白駒軍中某個上將的用品,鞍飾華貴,繡了鶻鳥飛翔的圖案,鞍襖係彩錦製成,五色斑斕。

前贈長槊,今送鞍與鞍襖,皆中蘭寶掌的喜好,他沒有推辭,開心地接受了,並立刻就換用上了,同時辭別莘邇,迫不及待地要回去部中,給部民炫耀。

他裘袍皮袴,髒兮兮的,與鞍、襖的華貴甚不相配,觀其離去的身影,不似主人,如個牽馬的胡奴。侍衛大率帳的甲士和胡人勇士們大多竊笑。

莘邇心道:「彼輩不識義士!」

在他看來,不是蘭寶掌配不上鞍、襖,而是鞍、襖配不上蘭寶掌。

拿著令狐奉給的兵符,莘邇由降卒營中領出五百步騎,從大率帳所在的賀乾部起,一個部、一個部地排過去,把各部的羊馬牛駝並攏作堆;又將仍被拘聚於赤婁丹部的胡牧親屬們按照本屬,編成了五個營。將畜類、家屬的數目登記在簿,給家屬們製訂花名冊。

近午時,劉壯、劉樂送飯過來。

「軍中做得有飯,我吃些就行了,何必大老遠的送來。」

「當兵的會做什麼飯。」

莘邇打開飯盒,一碗粟米粥,三個菜,兩個胡餅,一碟醬。飯盒的五個格子放得滿滿堂堂。粥、菜、醬的食材均來自繳獲。飯菜的香味撲鼻,莘邇食指大動。

吃了幾個月的酪漿、羊肉,忽見唐人日常飲食風味的飯菜,莘邇直如見到親人。說起來,這是他來到此世後,嚴格意義上吃的第一頓符合口味的飯了。風卷殘雲,吃了個乾乾淨淨。

劉樂跪侍於側,等他吃完,奉上齒木與椀水。

齒木形狀如小木片,類同牙簽,而用法不同,用法是,嚼碎木端,以屑反復摩擦牙縫、牙齦,除畢食渣後,用餘下的齒木刮淨舌頭,最後清水漱口。

莘邇已經學會使用此物了,齒木上帶著劉樂的手溫,放入口內,覺有脂馨。

劉樂此前從未化妝,近幾次見她,頰、唇紅潤。莘邇心道:「哪裡來的胭脂?夫人給她的麼?」她兩人成日在一起,隻能是左氏教她的。

「大家,為何要讓他們排隊?」

劉樂問的是胡牧的親屬,於不遠處,甲士們強迫他們排成七八個隊列,按人頭登記。

莘邇含糊答道:「他們給主上立下了功勞,主上要帶他們回王都。」令狐奉意將胡牧納為士籍的事情,現在不能說,一旦被胡牧知曉,定然逃散。

劉樂「哦」了聲,問道:「大家,阿醜昨晚生病了麼?」

「什麼?」

「昨晚大家酒後歸帳時,奴正好在夫人帳中。大家打仗遇了險,爺爺沒給奴細說,隻說大家沒有負傷,奴與夫人不知詳情,擔心得不得了,聽見大家回來,夫人就叫奴去問候。奴在帳外呼阿醜,沒得她回應,聞帳內隱約的聲音,她很難受的樣子。」

莘邇尷尬地不知何以自處,遂丟掉木齒,以袖掩麵,舉水漱口,卻見劉樂一雙大眼看著自己,顯是不得回答不肯罷休,隻好說道:「多虧了你的兩當,我安然無恙。」對咳嗽不止的劉壯說道,「劉翁,我得盡快把主上給的差事辦完,你們回去吧。明天咱們便去王都,你打好準備。」

劉壯咳了半天,打斷不了劉樂,一把拽起她,氣道:「大家忙得很,哪兒有空聽你瞎說!你亂問個什麼!」不給劉樂再說話的機會,拖住她就走。

莘邇長出了口氣,哭笑不得,心道:「不料隔牆有耳!」往編造花名冊的地方去,走了沒兩步,猛然想起一事,腳下打絆,險些摔倒,想道,「糟糕!不知她與夫人說了沒有?」

說也罷,不說也罷,反正等回到王都,與左氏應就會很少再有見麵的機會,也就無所謂了。

回想起左氏蔥指纖纖,為自己換藥的溫柔;氈下那三個甘甜的小紅果;從王都回來兩人相見,左氏充滿喜悅的眼睛,不知為何,思及以後或將與她難再常見,莘邇覺到了點異樣的感觸。

從澤邊出發,數萬步騎,加上胡牧們,行了三天,離出漠不遠了。

令狐奉問過莘邇與郭奣相約的暗號,遣人先往穀陰去,通知郭奣,五天後裡應外合,攻打王都。

郭奣接訊,大喜,召集信徒中的骨乾,唐人、西域胡皆有,共四五十人,對他們講了自家的謀劃。信徒們盡皆願從。

聚會散了,入夜,三四騎從城中悄悄馳出,奔往北邊,第二天傍晚,遇到了令狐奉的部隊。

莘邇代表令狐奉接見他們。聽完來人講的「緊急軍情」,莘邇懷著「不自量力」的評價,將事情轉告給了令狐奉。

令狐奉笑道:「小小螞蟻,也欲吞象麼?我隻知這廝神神叨叨,不意妄心至此。」些許小事,不足為慮。他甚至懶得為此接見那幾個來人,稍微作了點布置,便就丟到一旁了。

出漠沿河南下,一路景致,皆是莘邇前時見過。

唯上次所見時,他單人獨騎,前途猶且陰暗;這次卻是步騎數萬,旗幟盛大,功成在望了。

第四天午後,到了穀陰城外。

令狐邕已然得訊,四座城池,城門緊閉,城牆上俱是負甲荷乾的將士。

令狐奉率百餘甲騎,引麴碩、曹斐、莘邇、賈珍等七八人近至城外,手搭涼棚,觀望多時,說道:「狗崽子嚇破膽了。既不敢遣兵伏截我部,今守軍悉在城內,外邊又無一卒,豈不聞守城先守野麼?克此必矣!」嘆道,「如此愚笨的蠢貨,居然是我的侄子?」痛心疾首,卻非痛惜令狐邕的「愚笨」,而是深以竟曾被「蠢貨」逼得狼狽鼠竄為恥。

對他這話的後半段,麴碩等不好表態;然而對他的前半段話,諸人均是沙場老將,皆以為然。

令狐奉顧召莘邇、賈珍近前,遙指東、西苑城,說道:「阿瓜,明晨開戰前,你領你督下與老曹督下的胡牧,守在此二城外,斷其出救之路。」

莘邇應諾。

令狐奉又指向北城和中城間,說道:「子明,你引你與賀昌興的督下,馳射此二城間,斷其來往。」

賈珍應諾。

令狐奉對曹斐說道:「我給你三百精甲,看你與羅虎誰能為我先登。先登者,百金。」

羅虎就是那日破邕軍步卒小陣、殺其部司馬之人,虎是他的小名,他大名叫盪,字子任,是麴碩帳下有名的戰將。他這時也在跟從的諸人中,瞥了眼曹斐,便轉開臉去,沒有說話。

曹斐怒道:「你瞅啥?」

羅盪徐徐答道:「我瞅情義校尉。」

曹斐沒想到他會誇自己,呆道:「我哪裡情義了?」

「讓百金於我,豈不情義?」

曹斐撥馬,挺槊來鬥。羅盪是步將,騎戰非其長,跳下馬,拔刀格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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