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君子立功,守以謙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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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四十三年十一月廿四,癸亥日,小寒,京城趙宅。

昨日連夜落了好大一場雪,留得滿樹梨花,天地銀白。後廳之中,趙崇明和魏謙在矮榻上對坐著。

兩人正中的茶幾上擺著三足茶爐一尊,爐中炭火正旺,爐上則架著紫砂壺,正裊裊冒著熱氣。

魏謙披著絲絨氅衣,斜倚著榻上的玉枕,一邊漫不經心地用小扇撲著爐火,一邊長長打了一個哈欠,口中抱怨道:「好不容易遇著小節休沐一日,怎地起這麼早?」

趙崇明正襟端坐,手持著柄杓,正低頭勻著茶葉,抬眼見魏謙這慵懶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道:「左右你告假在家中,這休沐不休沐的,於你有什麼區別?」

魏謙緊了緊肩上的氅衣,撇了撇嘴道:「你愛早起便自已早起好了,何必拉著老爺我起身。」

趙崇明低頭往白瓷小碟裡倒了些許茶葉,回答道:「今日勖兒要回來。」趙崇明說著,騰出一隻手,將膝上的饕餮手爐遞給了魏謙。

魏謙擺了擺手,沒接過手爐:「這玩意擱手上沉得慌,老爺我不愛用。」魏謙又問道:「對了,趙勖怎麼昨晚沒同你一起回來。」

「勖兒說他還有筆硯和書落在了國子監,要回太學舍一趟。」

「哦。」魏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些東西遲早要換的,明年開春便是春闈,我本就要給他再備上一份。」

「勖兒一向念舊,且隨他好了。我讓隨從用馬車送他回去,無礙。」

一說起這個魏謙就來氣,小聲嘟囔道:「無礙個屁,老爺我的馬車又不是備給他的。」

想到昨晚趙崇明回府時那風雪滿身,搓著雙手的樣子,魏謙又是心疼又是氣悶。

趙崇明將暖爐放在魏謙膝沿,抬頭笑著問道:「你嘀咕什麼呢?」

「沒啥,我就尋思著咱家這位大公子不會這麼早就過來吧,國子監離咱家可隔著大半個皇城。」

趙崇明轉頭望了望窗外的天光:「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勖兒本就勤勉,寒暑不誤,想來過一會也該到了。」

魏謙哼哼道:「也用不著你趕早吧,哪有老子等兒子的道理?」

「勖兒難得回來一次,我這做父親的自然得周全些。」趙崇明見魏謙那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又叮囑道:「勖兒昨夜受了驚嚇,待會你且好言寬慰他幾句。」

魏謙卻是不乾:「我瞧著你這個當爹的怎麼越當越回去了,要不我喚他作叔父好了?」

趙崇明清楚魏謙這老潑皮一般的無賴性子,這些年也從沒得個長輩的派頭:「罷了罷了,我也不指望你說甚好話,隻求著你別給他臉色便好。」

趙崇明說完,示意了一眼茶幾上已然水氣升騰的茶壺蓋。

魏謙心裡是沒來由的忿忿,偏偏又無從消解,隻能在心裡冷哼了一聲,而後抬手便要去揭壺蓋。

趙崇明見狀,神色大變,連忙用手裡的柄杓擋住了魏謙的手,低喝道:「你當心些。」

魏謙頓時就被趙崇明話裡的威勢給震住了,愣了片刻後才看向那滾燙微紅的壺壁,不禁後脊一涼,呼吸一亂,暗道好險。

趙崇明也不再放心魏謙,自已取來了濕布,揭開茶壺,又注入了小半壺水。

魏謙隻顧怔怔看著趙崇明,回想著趙崇明方才那滿是威嚴卻又難掩慌亂的眼神,陌生之餘,又是心生觸動。

而等趙崇明又看過來時,魏謙卻隻看到一臉的嫌棄。

這嫌棄深深刺痛了魏謙,又想到剛剛被趙崇明震懾當場,魏謙更是覺得大失麵子,梗著脖子道:「你瞪我做什麼?」

趙崇明本想開口斥責魏謙幾句,可見魏謙這反倒有理的模樣,又隻能將話咽了回去,嘆了口氣道:「這茶道最是平心養性,偏你這些年,還是改不掉這毛躁的性子。」

魏謙不甘示弱道:「你倒是修得好性子,那我昨天怎麼聽說,你差點把順天府的衙門給掀了?」

聽魏謙拿昨日那事來說道,趙崇明愣了片刻,又是無奈一笑,解釋道:「我那是故意為之,做給周昭看的。」

趙崇明這麼一說,魏謙反倒沒有再說氣話,而是點了點頭,附和道:「周昭這事做得確實不地道,是該給他一個教訓,免得以為咱趙府是好欺負的。」

這時,廳外傳來了叩門之聲。

魏謙應了一聲,門外的魏已持了一封拜帖進來了。

「兩位老爺,府外有人遞了名刺。」

趙宅雖然禁外人私謁,可那也隻是對四品以下的官員。魏已既然收了拜帖,看來這帖子上的人來頭不小。

魏謙順手接過拜帖,拆開一看,頓時發笑,轉頭對趙崇明道:「這說曹操,曹操到。我說這天寒地凍的,誰會趕著這時候上門。」

趙崇明也笑了笑,朝侍立的魏已問道:「送帖子的人可約了時辰?」

魏已答道:「客人已經到了,轎子就停在外頭。」

魏謙更覺好笑,譏諷道:「這周昭莫不是昨日被你嚇破了膽?這麼早便親自上門。說起來他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大員,不至於這麼不禁嚇吧?」

趙崇明朝魏已吩咐道:「將客人延請到正廳,隻說我在更衣,隨後便到。」

見趙崇明要起身,魏謙連忙支起身子,抬袖攔住道:「你要見他?」

魏謙心裡正恨得咬牙切齒呢,難得趙崇明休沐一日,多出個礙事的趙勖回府也就罷了,偏生這周昭也是討嫌,挑什麼時候不好,非要這時候冒出來。

「既然人都到了,自然不好拒之門外。」

魏謙也的確找不到好的理由阻攔,隻能恨恨道:「那就讓姓周的在偏廳等好了,何必要給他留這個臉麵。他分明就是沖著你耳根子軟好說話,之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趙崇明拍了拍魏謙的手,笑著道:「你說的我都明白,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且在這好生沖茶。還有,你且仔細些。」

趙崇明到底是不放心,又朝魏已叮囑道:「魏已,待會你便在這看著點你家二老爺,別讓他燙傷了。」

魏已恭敬應是,低頭偷笑著瞥向一旁的魏謙,見著自家魏二老爺果然是一臉的憋悶。

明明隻等了不過一小會,周昭卻已經是如坐針氈,坐立難安了。

說起來自從回京升任為順天府丞起,周昭就不曾這般低聲下氣地主動上門遞拜帖了。更何況如今他已是正三品的順天府尹,也算得上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便是靖王昱王也要將他奉為座上賓,當然,前提是兩位王爺敢請他上門。

如今這種擔驚受怕,既恨又懼的滋味,周昭已經許久沒有體會過了。

昨日當著衙門上下官吏的麵,被趙崇明一通喝問,弄得下不來台。周昭心裡自然也是有怒火的,但他今天還是不得不按下脾氣來了。

趙崇明很少與人交惡,所以周昭從沒有見識過這位當朝禮部尚書的手段,可自已這位同年身後的勢力,周昭心裡還是有些數的。

趙崇明出身湖廣,一舉登科便成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後來又在揚州和南京任官多年,如今成了九卿中最為清貴的大宗伯,離入閣隻有半步之遙,朝堂裡無論是京官還是南方的地方官員誰不得賣個麵子。其實若隻是這些倒也罷了,趙崇明還頗得聖眷,每次宮裡有封賞,大大小小的從來沒少過趙崇明一份,甚至在趙崇明剛升任禮部侍郎的時候,就禦賜了飛魚服,這可是連當時禮部尚書都沒有的殊榮。

於是宮裡後來又給禮部尚書也賜了一件。

若禦賜之物讓無數官員眼熱,那這後邊的愛護之心,可以說是讓人連奢望都不敢了。

這些年,就連科道監察院的言官都不敢上書彈劾過趙崇明。雖說趙崇明一向行事端正,叫人拿不住把柄,要知道這些瘋狗言官在前朝的時候可是連皇帝都敢咬的,便是癩皮漢都要被咬出一嘴毛來。

周昭越想越是心煩意亂,索性抬頭張望起這正廳之內的布置來。

正廳的一應桌椅都是紅木所製,不算奢華,卻也不失主人身份,其他如中堂所懸的字畫、兩邊幾上的盆栽,廳中的火爐,熏香皆是一應不缺,隻是除了方才來上茶的仆從外,再無旁人,顯得有些冷清。

周昭的心思全落在中堂兩邊的字聯上。

如大戶人家裡,中堂上懸著的條幅向來都是些修身格言,眼前這副字聯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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