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恭王世子(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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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的油燈已是燒盡了許久。

魏謙枯坐在偏房內,抬頭怔望著窗外的月亮,可隔著素白窗紙,隻能依稀瞧得洇開著的半輪月影。

就好像是小胖子白日裡掰給他的那大半塊桂花糕。

魏謙長長打了一個哈欠,抹了抹眼睛。

「當……」外頭遠遠傳來一聲梆響,是齋夫巡夜打更的聲音。

魏謙豎起耳朵一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後,又緊跟著兩下梆子聲。

原來才堪堪到了三更天。

魏謙攥了攥手中的木棍,他知道這個夜晚還長著呢。

而此時寢舍的院門之外,趙崇明正駐足在矮階之下,卻是躊躇不前,隻怔望著院子裡頭如墨的夜色。

趙崇明身後傳來李叔淡漠的聲音:「他父親喚作魏淳,原本是寶慶府的指揮僉事,兼領著王府護衛司。」

趙崇明眼神黯然,沒有做聲。

李叔繼續說道:「在年初那一事後,魏淳因怯戰瀆職而被問罪,後來瘐死在了獄中,如今這魏謙,不過是一介罪臣之子罷了。」

「我知道。」趙崇明低聲回道。

李叔冷哼了一聲:「這等惡事,也虧得那小賊有臉同你說起。」

「李叔,我不光知道這些,我還知道……道濟兄的父親歸根到底,是因為我才被罷官問罪的。」

李叔雙眉一緊,很是意外。

趙崇明又道:「父王為了讓我脫身,特意讓王府親兵扮做流寇半路劫營。既然永州府的叛亂是父王一早謀劃的,那道濟兄他父親想來是……是被人算計了。」

「殿下猜得大體不差。隻是魏淳卻並非被人構陷,他雖說隸屬於湖廣都司,但實則卻是王爺的人。」

趙崇明立時想起一事來,脫口道:「搖光?」

李叔更是驚訝了:「殿下……你如何得知此事?」

也不等趙崇明回答,李叔很快就猜到了答案,臉色也立時陰沉了下來:「是姓沈的同你說起的?」

趙崇明遲疑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所以道濟兄的父親並不是在獄中染病才過世的……」

李叔卻是答非所問道:「若不是看在他父親的麵上,就那小賊這些時日裡的所作所為,我豈會輕易饒了他的性命!」

李叔這話無疑證實了趙崇明的猜測,趙崇明死死捏著袖角,說不出話來,他到底也沒料到這後頭的真相遠他預想的還要殘酷許多。

李叔也不願趙崇明再多追究,索性圖窮匕見,直接問道:「若是有朝一日,這魏謙知道了真相,殿下就不怕他生出歹心嗎?」

聽到李叔這話,趙崇明身子立時一晃,險些不穩。

長夜無聲,趙崇明猶豫了好一會才艱難地轉過了身來。

見趙崇明回心轉意,李叔心裡也舒了口氣,可見趙崇明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到底是心生不忍,於是說道:

「殿下你既然知道了『搖光』的事,那你也應該明白,這本就是魏淳自已的選擇,身為『搖光』,這也是他的命數。來日若換做是我,也是如此……」

可李叔話音未落,就見趙崇明一個矮身,伸手便從他刀鞘中抽出刀來,然後踉蹌著後退幾步,將那柄刀藏在身後。

「李叔,本就是我欠道濟兄的,日後無論道濟兄如何待我,便是以命贖命,我都……無半分怨言。」

黑夜之中,李叔的眼神一如鷹隼般鋒銳逼人:「殿下,你今日若不是這般維護那小賊,我原本是可以放他一條生路的。」

李叔這話倒也不假,他雖然對魏謙起過殺心,可看在魏淳的麵上,終究還是作罷了。

然而自家這位世子殿下,對自身安危不甚上心,卻能猜度出他對那小賊的殺意,怎能不讓他生怒。

李叔徑直朝趙崇明走去。

趙崇明此前還隻是心存疑慮,如今卻親自從李叔口中證實,趙崇明終於是徹底慌了。

趙崇明連連後退,甚至差點被後邊的台階所絆倒。眼見離身後的院門隻有一步之遙,趙崇明咬了咬牙,央求道:「李叔,我答應你,我現在便跟你去南京。」

可李叔恍若未聞,反而腳步愈快。

見李叔不為所動,趙崇明隻能用力將手中的繡春刀扔得遠遠的,而後朝裡邊喊道:「道濟兄,快走。」

李叔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趙崇明一眼。

「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瞎嚷嚷啥啊。」

偏房內很快傳來魏謙抱怨的聲音,聽那惺忪的語氣,似是剛被驚醒。

「道濟兄……」趙崇明又是一聲急呼。

李叔也顧不得在這一片黑燈瞎火裡尋那柄繡春刀了,急步穿過院子,徑直推開了偏房的門。

兩扇木門並未上鎖,輕易便被推開來。

可李叔入手便覺得這門有些沉,似乎有些異常。

多年來養成的危機直覺讓李叔趕忙下意識退了半步,眼前一團黑影從頭頂落下,然後發出沉悶的重物墜地之聲。

李叔暗道好險,可還不等他有所反應,房內又是一陣黑影閃過,朝李叔迎麵撒出一片粉末來。

李叔閃躲不及,下意識閉上眼去,但還是被撲迷了眼。

而此時,李叔耳邊卻又聽見一聲清脆的低嘯聲。

袖箭?手弩?李叔腦海裡立時閃過這兩種猜測。

可此時已經容不得他細細分辨,更來不及想明白書院之中哪來的這些禁物,甚至都顧不得擦去眼中的異物。

後邊是台階,李叔閉著眼隻能朝右邊一躲。

可剛踏出半步,李叔便覺腳下踩了個空,整個人險些失衡墜倒。李叔暗道失算,但也隻能憑著之前的印象,堪堪扶住了右邊的一處圓木柱子。

但未知的凶險還沒有停下來。

身後又是一道急促而輕微的破空聲,李叔卻自知已是無法閃躲。

後腦頃刻傳來一陣劇痛,隨後李叔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

此時夜色正濃,門口的局勢變幻隻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根本由不得站在院門外的趙崇明看清。趙崇明隻能借著蒙蒙的月光,辨認出了那個站在偏房門口的熟悉人影。

趙崇明趕忙上前,隻見魏謙一手持拐,一手拄膝,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見魏謙安然無恙,趙崇明欣喜地喚了一聲「道濟兄」。

魏謙氣息未勻,卻還是借手中的木棍撐起身子,朝趙崇明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

趙崇明轉頭瞧見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李叔,一時間竟也不知是憂是喜。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叔從一片昏沉中恢復了意識,後腦勺正疼得厲害,而眼前似乎有人在用濕布給自已擦眼。

李叔本來下意識想要睜眼,可察覺到自已雙手被縛,索性繼續裝暈。

李叔最先便聽出了魏謙那小賊的聲音:「你放心,我就撒了點沙子而已。」

然後耳邊是自家殿下憂心忡忡的反問:「真的嗎?」

「你怎地還懷疑起我了?我會騙你嗎?我舍得騙你嗎?不信的話你扌莫扌莫我手,這沙子還是我親自從後院那頭新刨來的。」

李叔心頭暗恨,真是終日打獵卻被雁啄瞎了眼,自已一時不察,竟然著了這小子的道,而且還是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唔……我不是不信道濟兄,我……我隻是擔心李叔……」

一聽到自家世子殿下居然被人這麼用言語拿捏,李叔月匈中更是氣悶欲炸。

魏謙又為自已開脫道:「那個,我這也是第一次下手,難免不知道輕重。待會等過了雞鳴,我就去內院尋個醫師來給他瞧瞧。其實吧……這也怪不得我,說起來,還得虧我早有防備,我就猜到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隻是不想你家這位李叔居然還親自上門了。」

趙崇明沉默了一會,轉頭說道:「道濟兄,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遇上這些事。」

「又不是你想要害我,你道歉做什麼?」

「可……」趙崇明囁嚅了一番,他想跟魏謙坦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隻低聲問道:「道濟兄……你……你為何從不曾問過我的家世和來歷?」

魏謙愣了一下,心想這小胖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魏謙總不好說自已不想自取其辱吧,於是撇了撇嘴道:「我問這些做什麼,如今在這書院之中,便隻有一個魏道濟,也隻有一個趙慎行。」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話落在趙崇明和李叔耳中卻各是別有一番意味。

魏謙就見不得小胖子那低落的模樣,於是調笑道:「你若真的想補償我,不如……嘿嘿。」

趙崇明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

李叔聽魏謙淫笑了兩聲,又是一陣衣物窸窣之聲,哪裡還坐得住,當即睜開眼來,怒喝道:

「小賊,你敢!」

這如平地一聲驚雷的怒吼把魏謙和趙崇明都嚇了一大跳,趙崇明更是渾身一個顫抖,手裡東西掉了一地。

看著滿地的金葉子,李叔也知道自已誤會了,臉上怒氣隨之一滯。

見趙崇明還呆呆望著自已,李叔無奈,隻能朝趙崇明說道:「殿……少爺,你莫要聽信這小賊,快快將我鬆綁。」

趙崇明猶豫了一番,卻沒有動作,隻怯聲道:「李叔,你不要為難道濟兄,更不可害他。你若是……你若是答應,我便給你解開,然後跟你去南京,日後事事都聽你的話。」

一想到原本溫順懂事的世子居然為了一個小賊威脅自已,李叔氣得咬牙切齒,橫眉怒目瞪向一旁的魏謙。可還沒等李叔拒絕,反倒先聽魏謙斷然否決道:「不行!」

魏謙可不敢對上李叔那怒火中燒的眼神,趕忙挪過身子,縮到趙崇明身後,然後捏著趙崇明的小胖手說道:「你既然回來了,那就別走了,我舍不得你。」

明明此前隻和小胖子分開了一小會,魏謙卻覺得這短短的兩三個時辰竟是如此煎熬。他原本已經在心裡勸說自已無數次,好不容易接受了既定的結局,可小胖子偏偏卻回來了。既然隱隱看到了一絲希望,魏謙決定繼續掙紮一下。

聽魏謙第一次開口挽留,趙崇明抬頭看向魏謙,眼裡已是微微閃爍著水意:「我也舍不得道濟兄,可……可是……」

這聲「可是」讓魏謙的心又沉了下去。

魏謙索性鬆開了小胖子的手,轉過頭去,一臉悲戚,以退為進道:「慎行,你若是有難處,那便走吧。我隻想你過得好好的,絕不願看你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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