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婚後那點事(1 / 2)
乾寧二年,四月。
今年不同於往昔,天氣回暖得快。三月份的時候,倒春寒的餘威還在,到了四月就徹底收稍。每天都是大日頭當空照著,一路晴朗,燕子都曬得懶洋洋,窩在簷下新築的巢裡啁啾,懶怠出去。
鳥兒犯懶,人也跟著犯懶。
今日無甚大事,薑央料理完手頭上的宮務,便命人在蓮花池畔的紫藤架下擺了張雲頭榻,手裡執一卷閒書,閒閒地在榻上歪著,消磨宮中漫長的白晝。
書頁中夾了一封信,是前日薑雲琅寫來的。
年初的時候,江南一帶鬧匪賊,他奉命去平叛,這幾日剛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往帝京呈遞捷報的同時,也不忘給薑央送一封報平安的家書。
這一年裡,他成長可謂迅速。
衛燼有意給他堆功勞,派遣他去北境磨礪數月,又調他去巡視運河,儼然將他培養成了一位能獨當一麵的少年將軍。小的時候,他一直受薑家拘束,不能像其他少年郎一般出門遊歷,看看北頤的大好河山,如今領著公務走南闖北,也算增長了不少見識。
可縱使如此,在薑央麵前,他仍舊是那個長不大的弟弟。
呈遞到禦前的軍報,他的確是寫得一板一眼,極有章程;寫給她的家書卻散漫許多,一筆一畫都在雀躍,充斥著對新事物的向往,像個第一次出門踏青的孩子。捎帶回來的禮物,也都是諸如大阿福泥娃娃之類的孩童玩物,滿是稚氣。
薑央忍俊不禁,將信夾回書頁中,覷了眼桌上的大阿福泥娃娃,佯怒哼道:「這是把我當小孩子了嗎?」
「娘娘說得哪裡話?世子爺這是盼著娘娘青春永駐,這才給您送這個的。」
雲岫捧著朱紅漆盤,笑吟吟地從長廊底下過來,將放在旁邊的石桌上,見茶盞裡的茶水已散了熱氣,便給薑央沏了一盞新的,嘴上感嘆:「夫人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和世子爺,如今也算否極泰來,您們二位都有了這般好的前程,料著夫人在泉下也能安心了。」
這話倒是實心實意的。
對比過去幾年的坎坷,和現在的安穩,薑央亦是感慨萬千。
老天爺終歸是公平的,從前給了他們姐弟倆多少磨難,如今便都補償回來多少,且還是加倍的,她還能有什麼不稱意的呢?
隻是……
微風輕盪,陽光透過紫藤架的縫隙篩落,點點光斑隨零落的花瓣碎在泛黃的書卷上。
薑央仰頭,眯起眼瞧落花的軌跡。
今年天氣暖和,紫藤花開得也早,一樹的煙紫,風也是香的。
池中的錦鯉浮到水麵,啄隨風飄落的花瓣,嘴裡吐出一串泡泡,有人經過,便立馬甩著魚尾沉入水底,徒留水麵上一圈圈粗細不一的漣漪。待動靜遠去,又偷偷浮上來,繼續啄水麵的花瓣,全然忘了剛才受的驚嚇。
在一個地方關久了,難免會如此。別說魚想往水麵上鑽了,薑央自己又何嘗不想出宮走走?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這個時候的江南應當很美吧?她已經好些年沒去看過了……
望著遠處朱紅的高牆,薑央輕聲一嘆,端起茶盞,拿蓋刮了刮浮沫,低頭抿了口,問起另一樁事:「讓內廷司紡的料子,今日可送過來了?」
「送來了。」雲岫點頭,接過小宮人遞上來的漆盤,跪在腳踏上,呈遞給薑央看,「娘娘您瞧,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往蠶絲裡摻了上好的細麻織成的,扌莫上去就跟絲綢一樣柔軟。隻是……」
她默了默,有些不解地問:「奴婢愚鈍,還是不懂娘娘為何讓織這個?宮裡的緞子不好嗎?」
「宮裡的緞子自然都是極好的,就是這價錢……」薑央朝她抬抬下巴,「你可知,織這樣一匹布料,比織一匹絲綢能節省多少銀兩?」
「多少?」
「至少能省下一半。」
「一半!」雲岫「噝」聲吸著腮幫子,驚訝不已。
薑央含笑拍了拍她腦袋,細細撫扌莫布料,「這些年宮裡奢靡成風,京中上下也跟著效仿,每年光是用在脂粉錦緞上的開銷,都能養活一個郡的百姓。倘若能從這上頭節源,國庫還不知能充盈多少呢。」她語氣帶點驕傲,沖雲岫挑了下眉,「少說也有四十萬兩。」
「四十萬兩?!」
不過是改了下錦緞的織法,就能有如此作用?再依瓢畫葫蘆,也改良一下別處,那每年節省下來的開銷該有多少?
雲岫驚得張大了嘴,足可吞下一個雞蛋。
從前她隻知道她家姑娘是個管事的好手,還不知在打理家業上,也能有如此巧思。
紫藤架外有人跟她想到了一塊,「啪啪」撫掌,「好主意!阿寶能有這番遠謀,朕甚感欣慰。」
他應是剛下朝回來,身上還穿著朝服,整個人叫日頭照得黃燦燦的。金龍張牙舞爪,氣勢逼人,可凝睇在薑央身上的眼神卻流轉著溫柔而專注,熠熠閃著光,似蓮池裡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