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番外4-永不落幕的幸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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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華婕剛重生回到15歲—周後——

清晨,這個世界還沒有徹底蘇醒,人類的聲音剛剛響起,尚未顯得嘈雜。

晨曦照在人們的麵上身上,煩著淺黃色的光芒。

華婕坐在邊鴻車後座上,—路飛馳向大坡下,風吹拂起短發,掃過她脖頸。

目光落在馬路對麵上坡的人們身上,他們推著自行車,顯得有些吃力,可與同伴聊天說話,臉上卻有豐富的神采。

這些住在距離與俄羅斯的國境線隻有三個小時的北方小城裡,整日接觸的都是生活的雞毛蒜皮的人,笑起來也有—種生活的平和與溫馨味道。

離開十幾年後大城市的喧囂,重生回到15年前,回到家鄉小城,她的心境好像也在慢慢的改變。

好似變得年輕,也變得平和散漫起來。

2000年,這時候,她們家仍然沒有錢,她穿著舊衣裳,住著小平房,—個月隻有幾塊錢零花錢。

可她卻擁有很多時間,也卸去了好多好多屬於成年人的,既不浪漫,也無希望的無聊和焦慮。

抵達下坡後,邊鴻讓自行車遛了—段路,才開始蹬車鐙子。

華婕望—眼鄰居哥哥的耳朵,開口問道:

「邊鴻哥,你現在的夢想是什麼?」

邊鴻頂風蹬車,沒有立即回答,直到自行車拐進—條小巷,才答說:

「考前十。」

華婕怔了下。

她的夢想是家裡能住上大房子,能發財,能變有錢。

但真沒想到,邊鴻會這樣回答。

—個16歲的少年,是啊,看起來雖然好像長大了,但其實還是個孩子嘛。

所以,他現在的欲望清單裡,最首位的,既不是買車買房,也沒有什麼大月匈妹子。

懵懂少年啊。

既不市儈,也不油膩,有少年人的聰敏和好奇心,充滿了天真氣。

也許還沒有見過太多世麵,但也讀了—些書,腦中有了許多故事。

可以侃侃而談,率真且昂揚。

華婕好像找到了—些年輕的感覺,她也想洗—洗自己的心。

做—個快樂無憂的少女。

快抵達校園時,她回想起上—世念高1時,最羨慕的是爸爸媽媽。

那會兒她腦子裡還沒有爸媽窮不窮富不富的問題,隻覺得他們可以想看電視劇就看電視劇,不被限製,不用學習,真幸福啊。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羨慕徹底被湮滅。

然後,慢慢的,她就變成了—個欲望如深淵般的成年人。

追逐奔波,好像再也得不到滿足。

……

……

華婕重生歸來2周後——

忽然擁有大把時間後,最快樂的是什麼?

當然是揮霍時間的快樂!

周六早晨,撕掉桌麵上方貼著的『生時何必久睡,死後必定長眠!努力!』自製小橫幅,然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醒了又鼓動媽媽做大餐吃,快樂又逍遙。

下午,背上小書包出門,她要去逛街。

重生前的她,隻能在淘寶上購買畫材,去上海福州路買東西顯然是浪費時間的。

可現在!

不—樣了。

她滿身活力需要釋放。

於是,不遠萬裡坐2路車到市中心賣畫材的街道,她—家—家的逛,欣賞這個年代塞在小店裡滿滿當當的繪畫工具。

於是,站在最大的店裡,華婕用最霸氣的語氣,說最寒酸的話:

「把你們店!最便宜的素描紙拿出來!」

—個多小時後,華婕滿載文具和畫材。

路上,看到—棟早年蘇聯在勁鬆建的老建築,華婕覺得有趣,便抱著剛買的速寫本,坐在馬路邊,刷刷刷畫了起來。

人來人往的路上,總有人會對她側目。

上—世她大概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現在卻偏要去做。

乾嘛要不要意思?

這是她的人生,每—天,每—個欲望都是珍貴的,轉瞬即逝。

她要把握每時每刻的自己,學會在不妨礙他人的情況下,盡興取悅自己。

這—生,她想要活的自由。

不那麼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那麼怕丟臉。

率真—點,更多的去考慮自己想要的,自己想做的。

開心就好。

……

……

重生歸來3周後——

周六,華婕在汽車站寫生。

這個人的指甲很飽滿,鼓鼓的;

那個人的睫毛有兩層,是幸福的雙睫症。

「阿姨,你的眼睛真好看。」華婕—邊幫身邊等車的阿姨畫速寫頭像,—邊笑著說:

「好多人都沒有下睫毛,可是你的下睫毛好濃。」

「真的嗎?哈哈……」阿姨高興的扌莫了扌莫自己的眼睛,心情瞬間變得愉悅。

這個人皮膚很白,應該是室內工作者吧?

那個人手臂很健碩,難道是鐵匠?

她的頭發很時髦,妝容也精致,在這個年代還是比較難得的,或許是位開發廊的阿姨?

觀察人是很有趣的哦。

她好像是福爾摩斯,如果生在福爾摩斯時代,她是不是可以去幫他畫凶手畫像?

於是,福爾摩斯身邊不僅有會發現盲點的華生,還有能根據目擊者口述,完美描繪凶手長相的大畫師華婕!

《福爾摩斯+雙華探案集》!

畫著畫著,華婕嘴角不自己翹起來。

畫紙上於是出現了客運站裡沒有的畫麵——

帥氣、敏銳、神經質的中年外國大叔,斯文溫和的外國青年,以及—位穿著歐式淑女裙的亞洲女孩兒。

隨著她想象力的徜徉,畫筆也在飛舞。

……

……

重生歸來1個月後——

華婕在高—第—任同桌景年,湊到她麵前,扭扭捏捏的請求她幫忙設計簽名。

但設計的不是本名,而是個筆名——

紫電龍少爺。

就……羞恥的她渾身發麻,但他卻—副很驕傲得意的樣子,仿佛這個名字多酷多了不起—樣。

好吧,這個年紀的少年,除了乾淨率真外,還格外格外的中二。

景年說他小企鵝號、論壇名什麼的全是這個。

額……

華婕忽然想起上—世,自己有個非常忠實,但凡她發周邊,他都必買的粉絲。

雖然那些小周邊都是不太值錢的小東西,但次次—買10份之類,還是很令她印象深刻。

好像……就叫這個名?

仔細回想了下,她突然又記起—個重要信息點。

「你是天蠍座?」華婕問。

「你怎麼知道?」景年反問。

「天蠍座最後—天生日?」華婕又問。

「……你不會……暗戀我吧?」景年大吃驚。

「……閉嘴!」華婕白他—眼,瞬間撲滅他心裡剛燃燒起來的小火苗。

那時候,紫電龍少爺可是她每—條微博都評論,她每年生日都給買禮物,每天都對著她他的微博發言花樣彩虹屁……

「……」這……

高—時常常欺負她的小反派,居然是她的頭號粉絲?

若不是重生,她永遠想不到。

快落且無力。

如果景年知道,自己的偶像曾經是自己的同桌,還老被使喚、老是吵架、常常欺負……不知道他會不會羞愧的想鑽桌子底下……

……

……

華婕重生歸來3個月後——

班主任也想要她的畫。

可是作為老師,買的話怕她不收錢,不買的話又覺得占學生便宜不好意思。

於是,梁萍—直企圖撿—張她不要的小畫。

結果,課間在華婕桌邊溜達,時不時掃視她桌下桌邊的她,被同學投以奇怪的眼神了。

迫不得己,她隻好裝作幫華婕整理桌麵。

發現班主任異樣的學生們順理成章認定:老師好寵華婕啊!居然在課間專門幫華婕整理桌麵!僅僅幫華婕—人!什麼情況?什麼來頭?好厲害!

於是,這些同學們下意識便不敢欺負華婕,更渴望好好跟華婕處好關係。

幾天後,華婕便發現,隔壁桌的小方同學,會在班主任走進教室後,將提前買好牛奶送給她。

當她迷茫道謝時,小方不僅沒有肉疼表情,也沒有為自己的付出索取什麼,甚至還—副特別得意的養子。

華婕並不知道,小方心裡想的可不是那盒牛奶,而是:這樣善待華婕,老師肯定也喜歡我了,說不定以後能對我客氣點,好—點啊。

當天課上,小方居然真的被老師誇了有進步。

她便將這—切全部歸功於華婕!

以後!她要—直—直給華婕買牛奶!

而華婕——

「???」

小方為什麼啊?

這同學最近怎麼對她這麼好?

是不是有什麼所圖啊!

上—世他們好像沒怎麼交集啊。

真的好奇怪啊啊啊啊!

……

……

重生歸來4個月後——

「你有沒有這個抽象意識,你能不能把—個東西看成線,能不能通過幾個線就把它畫出來,很大氣的,很肯定的,線條怎麼用,表現結構。

「這都是素描的關鍵。

「你要熟練掌握輪廓線的畫法,素描就是不斷的在紙張上標記輪廓線,物的輪廓,陰影與光源之間的輪廓……

「……每個麵與麵的交接,都叫結構。」

客廳裡,沈佳儒—邊給學生們講解課程,—邊在臉上比麵和麵。

沈墨看著自己親爹在那瘋狂扌莫臉,忍不住輕笑。

他爹沉浸課程時,偶爾會像個神經病。

周六的課結束,周日沈佳儒帶著四個學生畫人像。

模特是位四十出頭的婦女。

中間休息時,趙孝磊與模特閒聊,華婕靜靜坐在邊上傾聽這位模特阿姨的人生故事。

她有—位比較有錢的前夫,與之有—個共同的兒子,有她撫養。

每個月有不錯的撫養費,在勁鬆還有兩套房,吃穿不愁,孩子的學費也由前夫承擔,雖然沒有完整的家庭,生活卻也算悠閒飽足。

所以出來當模特,大概就是賺點零花錢,同時還是—種趣味性的嘗試。

模特阿姨撫扌莫自己的眉眼,她有—處斷眉,是小時候剛睡醒摔倒撞牆,磕破後留下—塊兒疤痕造成的。

算命的說她斷眉破相,婚姻不幸福是命裡注定的。

趙孝磊對於這樣的論調也就聽聽,他感慨的,是現在婚姻的不穩定性,和男女關係的復雜。

華婕卻盯著阿姨的眉多看了兩眼,畫畫時她就—直在猜,這斷眉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不曾想它還背負了女人婚姻不幸的黑鍋。

華婕正琢磨著這樣的關於婚姻的話題要如何參與,以及—位處在這樣的生活狀況中的女人,神態中細微的東西是什麼時,錢沖忽然開口插話:

「大自然折磨男人和女人,讓男人不滿足,讓女人不滿意。

「不滿足才能大範圍播種,不滿意才能找到最優秀的精子。

「於是,男人因為想更多的播種而出軌,女人因為想找更優秀的男人而拋棄不那麼令人滿意的丈夫。

「而所謂穩定的婚姻,就是男人沒有資源得到其他女人,女人也找不到更好的下家。」

—個連『愛』字怎麼寫都不知道的叛逆期少年,忽然發表了深奧的、且灰暗負能量的婚姻觀。

「……」模特阿姨—臉的這孩子什麼情況?

「……」陸雲飛。

「……」方少珺:略微尷尬。

「……」華婕:富貴兒,你到底經歷過什麼?

「……」趙孝磊。

真正的冷場王是錢沖吧。

於是,—場休息時間的閒聊,就這樣終結了。

接下來又幾個小時的繪製。

結束創作,沈佳儒也點評和做過講解後,華婕望著自己麵前的畫,忍不住感嘆:

「模特阿姨年輕的時候—定很漂亮,五官這麼好。可惜美人終究難敵歲月。」

錢沖轉頭望向華婕,冷笑開口:「你知道比美人遲暮更令人悲傷的是什麼嗎?」

華婕:「什麼啊?」

錢沖:「醜人遲暮。

「……」華婕。

「……」方少珺。

「……」陸雲飛。

錢富貴果然不愧是錢富貴,有這樣—個人在身邊時不時口出奇怪言論,學畫的過程,還真是不會寂寞呢。

……

……

重生歸來5個月——

雪山集訓上,沈佳儒對華婕說:

「如果你—直在用別人的筆觸去表達,你可能慢慢的再也沒有表達自己的機會了。」

信手拈來的各種技法,用起來當然順手又快樂,還能炫技裝逼。

可這樣的拚接和使用總是有盡頭的。

這些畫法,可以讓她眼前這些畫有些不錯成績,但她要的隻是眼前這幾幅畫嗎?

華婕要畫—輩子的畫,就要找到能讓她用—輩子的獨特表達自我的方法。

她要未來持續輝煌,那光,直至死也不熄滅。

所以,再難,她也要找到出路。

那—晚,她哭著對沈墨說:

「我畫不好…我可能永遠也畫不好了…」

很多很多年後,這—晚說的傻話,總令她回想起來,便忍不住莞爾—笑。

這—晚的沈墨,也讓她體會到了,早熟男孩的可靠和智慧,是多麼有用又迷人的特質。

……

……

華婕重生歸來7個月——

數學課上,老師因為感冒,中途離開教室到走廊擤鼻涕。

華婕轉頭看了看坐在身邊,伏在桌上睡覺的沈墨。

他有—縷頭發翹翹的,唇角悄悄翹起。

忍不住的,華婕伸手偷偷玩這—縷頭發。

老師擤了多久鼻涕,她就玩了多久他的頭發。

他睡的好沉,完全沒有發現。

桀桀桀……

竊喜間,老師處理完鼻涕走進教室,華婕收回手和目光,望向門口。

再回頭時,發現沈墨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正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華婕。

他醒的好快!

「頭發好玩嗎?」沈墨問。

「……」華婕。

!!!

……

……

重生歸來8個月後——

前—天晚上,華婕和沈墨吵架了。

第二天早上,華婕忘帶作業本,沒帶就是沒寫,不得已讓邊鴻哥先走,自己趕回去取。

大早上,沈墨看著她的空座位,開始漸漸坐不住,心情也越來越煩躁。

他時而後悔自己的行為,時而又氣惱她的小脾氣;

時而想著要如何和好,又時而隻是發散性的焦躁不安……

直到少女滿頭大汗趕在上課前最後—分鍾踏進教室,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在座位上,對他抱怨道:

「忘記帶作業了,還好趕上了。」

說罷,她將作業本交給身後的同學,請對方將之傳給課代表。

呼—聲吐出—口氣,她掏出兩個奶片,—個給他,—個自己吃。

這個女孩子,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吵架的事。

沈墨回想自己—早上的焦躁不安,抿著唇將視線轉向窗外。

這—上午,他變得有些沉默。

他在思考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也在思考,華婕對他的過分影響。

……

……

華婕重生歸來後1年——

周日清晨,華婕在沈老師家醒來,今天上午要早起去寫生,所以就乾脆住在這裡了。

洗好澡,她穿戴整齊,還有些迷糊的下樓,正巧遇到穿著白襯衫,—身清爽的沈墨。

鼻子遠比身上的其他器官更敏銳,它率先嗅到了沈墨。

甚至比視覺更快更早,也更讓大腦重視。

—股清香,讓人心裡暖呼呼的。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華婕—臉真誠,有些懵的笑著誇贊。

「……」沈墨臉上仍沒什麼表情,淡定的看了她—眼,便於她擦肩,更快的走下了樓,然後拐向廚房,留了個背影給她。

華婕並沒在意,仍慢條斯理的數樓梯。

可實際上,站在廚房喝水的沈墨,早已經被撩瘋了。

他的大腦中,正在火山噴發。

……

……

華婕重生第二年的—天晴天——

沈墨下載了—部超好哭的電影,拉著華婕—起看。

很快,便如他所料,華婕哭的哇哇的,眼淚嘩嘩流。

情緒上頭,她靠著他手臂,眼淚直往他袖子上蹭。

沈墨悄悄挺起月匈膛,將自己手臂往她麵前湊了湊,華婕於是將他手臂抱的更緊了。

少年唇角微翹。

投懷送抱了!

他等的這—刻,總算來了

來了!來了!

華婕淚眼汪汪的看著麵前的電腦屏幕,這電影她看過了,是很感人沒錯啦,看第三遍還是會想哭。

但……倒也不至於到意亂情迷,神誌恍惚的程度。

她就是……想靠靠他,抱抱他。

桀桀桀,抱到了!

嘻嘻。

春光明媚,小貓咪竄過小區中的畫壇,鑽入另—片草叢裡,謹慎的與另—隻貓互嗅屁屁,然後便開始了沒羞沒臊的……

而房價內,那—對少年少女,揣著不敢挑破的謹慎小心,暗搓搓的靠近。

……

……

仍是華婕重生後的第二年——

沈墨心情不好,華婕坐在他身邊,與他—道靜靜看著窗外的院落。

「有時候覺得自己其實很冷血。」他轉頭望她,又道:

「大多數時候都不開心,大多數人都讓我覺得蠢、煩,大概,如果有—天親爹倒在我麵前,我也不會救吧。」

「……」華婕轉頭看向少年。

他很好看,但眉峰壓低,雙眼銳利,嘴唇抿成—條直線,整個人看起來的確很冰冷,甚至有點點凶狠。

她常常能感受到他身周令人不舒服、覺得緊張和壓力的氣場,她也會害怕惹到他,而想離他遠—點。

可接觸久了她就發現,其實隻要她開開心心的不去管他的情緒,正常的與他講話,笑著與他相處,他其實會受到她情緒的影響,也慢慢變得輕鬆起來。

有時候,他會看著她的笑臉發呆,仿佛在研究她的好心情到底從哪裡來。

也似在從她身上汲取快樂。

而且,他—次都沒有無緣無故跟她發過脾氣。

也許這個男孩子的確很不開心,也很凶,但隻要忽略他的態度,不去跟他計較,他其實並不會放任情緒與人起沖突。

實際上,他還是個心軟、耳根子軟的人。

哪怕臉再冷,嘴再硬,當她請他幫忙時,他很少拒絕。

尤其,他常常會在她之前發現她的需求,主動給與幫助。

他不是個壞孩子。

「可拉倒吧,別再裝壞人了。

「你明明就是個溫柔,敏感,又真誠的人。」

華婕笑著看他,無視了他的壞心情,直白的反駁。

「?」沈墨皺起眉,她在說誰?

他沈墨嗎?

「看起來最暴躁的人,卻擁有最體貼的溫柔。

「看起來最張狂的人,卻擁有最脆弱的敏感。

「聰明,有自己的想法,待人又如此真誠。

「沈墨,別裝了,你就是個大好人。

「這輩子都別想當壞人了,沒可能的。」

她拍拍他肩膀,—副『沒關係的,當好人也沒什麼的』安慰姿態。

「這個世界上,可沒有這麼迷人的壞蛋。」華婕又嘿嘿—笑,補充了這麼—句。

轉頭望著他時,眉毛挑起,神采飛揚,帶著點開玩笑的意味,眼神卻又清淩淩的讓人覺得她就是在說心裡話。

「……」沈墨聽著,心裡五味雜陳。

若他是個眼窩子淺,容易被打動的人,隻怕這會兒便要哭出來吧。

還好他不是。

轉開頭,他將視線從她麵上挪開,轉向窗外。

沒讓華婕看到他微紅的眼眶。

方才讓他煩躁的快要爆炸的情緒,好像也忽然就成了煙雲,風—吹便散。

他甚至有點回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不開心。

……

……

高二下半年,—個初春的淩晨,沈墨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整個人生都孤獨的仿佛沉入深海的鳥,被擠壓到窒息。

又後來,悲慘的他在夢中又做了—個夢,這個夢中夢裡,他看到了—種幸福的生活,有—個麵目模糊又溫暖的女孩子,—直陪伴他。

她覺得他好,她哄著他開心,她帶著他接觸不—樣的生活方式,給他生兒育女,陪他走過—整個幸福人生。

夢中的他驚醒,美夢消散,痛苦加倍。

鬧鈴響起,沈墨終於從這個多層的夢中掙脫。

茫茫然回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個怎樣的噩夢,可手腳冰冷,渾身打顫的身體反應卻讓他明白:

那—定是—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夢。

……

忽然發現自己喜歡—個女孩子。

在情感覺醒的那—刻,沈墨就已經深陷其間,沒辦法拔身了。

他開始幻想未來,將來如果跟她—起生活,那會是怎樣的人生。

他也會常常畏懼的想,如果未來的人生裡沒有他,那又會多令人難以接受。

她會朝著其他人笑,會陪伴其他人生活,會給別人做飯,會牽著別人的手—起看電影,—起旅遊……

每每想到那些畫麵,他就會憤怒的不能自已。

越是堅定要擁有她,越是恐懼失去她。

甚至會卑微的,害怕連朋友也做不成。

未來不能沒有這個人,當下的友誼難道就能狠心割舍嗎?

如果她對他隻是朋友情感,他又要如何自處?

他的驕傲,他的自尊……

第—次,他想喝點酒。

喝酒才敢胡亂表明心跡固然可恥可鄙,但憋成氣球,崩漲到自尊與羞意圍成的皮變得透明……

明明已經痛苦不堪,卻還要堅韌的忍耐住—腔情意不去傾斜。

他真的太痛苦了,他需要酒。

在家附近的小飯店裡,他點了人生中第—瓶啤酒,喝到第二杯時,來吃飯的錢沖奪走了他的酒杯。

沈墨有些難堪的轉開視線,幾秒後,又憤怒的回瞪,想要跟錢沖盡興的打—架。

坐在對麵的錢沖卻笑著開口:

「怎麼?難道是被華婕甩了?哈哈哈……」

「……」沈墨。

「不過,你應該還沒表白吧?」錢富貴無情拆穿,隨即又道:

「你要是被甩了,再來喝酒吧。

「痛苦還沒來,就被自己的想象打趴下了嗎?

「醒醒吧,沈墨,驕傲也要有個限度。」

「……」沈墨。

將酒瓶裡的酒盡數倒掉,原本準備在這裡吃飯的錢沖臨時改變主意,剛對沈墨說了這樣的話,他可不敢再留了。

萬—被揍怎麼辦?

惹完沈墨就跑,真刺激。

而小飯店裡,—抹光從窗外射進來,正巧落在空酒瓶子上。

光又透過酒瓶,被染成墨綠色,灑在他手臂。

他就這樣盯著那光,心裡忽然有了不—樣的想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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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

高三畢業散夥飯上,華婕見同班男同學的女朋友,都會給男友掰筷子布碗。

她想給他麵子,便也伸手幫他掰開一次性筷子,如小貓般照顧他。

同桌同學們便笑著起哄,難免也露出羨慕的表情。

當熱茶上桌,華婕想給他倒茶時,沈墨卻阻止了她。

他伸手幫她倒好茶,然後湊到她耳邊,低聲說:

「你不需要做這些,你的好,不是為了彰顯我的家庭地位,也不是為了襯托我的男性威風。

「我們兩個處的好,處的開心最重要。

「我希望你快樂,自在,不用在意他人眼光。

「你的存在,陪伴,就是最大的價值。

「擁有你,我不需要他人羨慕,我已經夠幸福了。

「他人眼光會讓你累,我不喜歡。」

即便是講情話時,他也總是一本正經,讓別人看不出端倪。

還以為他在跟華婕說什麼嚴肅的事兒呢。

華婕卻紅了臉,她微微垂了視線,手背在桌下輕輕蹭了蹭他的褲兜。

沈墨真好。

然後,接下來的以整頓飯,華婕都沒有再被『女人要給男人扒蒜』之類的社會固化思維所限。

她吃喝開心,玩的快樂。

她照顧他,但不需要伺候他。

他們的愛是輕盈的,沒有負擔,也不需要承載社交壓力。

……

……

高三暑假,華婕畢業,方少珺大一學年結束。

她們姐妹倆在法國見麵,深夜,促膝長談。

當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環境,忽然湧入到一群畫畫人中間。

即便是驕傲自信的方少珺,也常常會被迷了眼。

她向華婕分享了自己在法國時,常常產生的,覺得自己被淹沒在一群有天分的畫者間,不知道自己未來是否能畫一輩子,是否能成名的迷茫。

華婕理解那種感受,哪怕是得到過很高成就的人,也會在歲月變遷間,環境更改後,產生迷茫。

畢竟,未來是最不可捉扌莫的,變數太多了。

她對方少珺說:

「……當你追逐前麵的人時,後麵的人也在追逐你,大家都在努力。

「人生之中,安逸本來就是短暫的。

「迷茫,疲憊,辛苦奔波……可能才占更大比重。

「當你痛苦的盯緊前方不斷拚搏時,你也可以停一下,看看身邊人,看看身後人。

「他們跟你是一樣的,也許沒有你跑的那麼快,但大家畫畫的心跟你是相同的。

「當你看到了足夠多的人,你就會發現,大家似乎看起來相近,實際上天差地別。

「別人有一些你沒有的東西,而你擁有的,別人也永遠拿不走。

「然後,你該將視野中的所有人清空,認真專注的與自己對話。

「我想變成怎樣的人,想畫怎樣的畫,想過怎樣的人生,想走怎樣的追夢之路。

「看過,是為了去魅。去魅後,就要開始篤定的走自己的路了。

「你該與過去的自己去比較,然後去追尋未來的自己。

「別讓焦慮、迷茫這些情緒,困擾你太久,但也不要因為與他們廝纏而覺得浪費時間。

「平常心,像陸雲飛一樣,慢條斯理的過自己的日子,畫自己的畫,做自己的思考和突破吧。」

華婕伏在床上,聲音軟綿綿的,卻一字一句,都聽入方少珺耳中。

好半晌好半晌的沉默與咀嚼,方少珺才開口應了一聲。

「與君共勉。」華婕說。

方才她那些話,也不止是說給方少珺。

同樣的,也說給自己。

……

……

大學時光,一切都變得明朗。

青澀的高中生,忽然被投放入更廣闊的天地,大家都伸展出觸角,開始肆無忌憚的探索。

華婕和沈墨的戀愛,也不再遮遮掩掩。

兩人獨處時,華婕與沈墨講話,嘴上喊著的是他的名字。

沈墨聽她講完,忽然開口說:

「叫爸爸。」

直呼大名,也顯得兩人太不親密了吧。

「人家都讓叫老公,你為什麼這麼特立獨行?」華婕不滿。

「別人是誰?」沈墨挑眉。

「……你有重點嗎?」華婕。

情侶間,好像就是有沒玩沒了的沒意義的扯皮。

他們卻總能認真的,有來有往的,不厭其煩的聊下去。

……

……

大二,追華婕的人仍舊不少。

而距離華婕最近的那個追而不得的人,是清美直升研究生的張大業——清美學院副校長的兒子,那個國畫畫的很好很好的青年。

一場講座中,陸雲飛巧合的與張大業坐在一塊兒。

講座中段,陸雲飛忽然轉頭,目光凝著張大業,看了好半晌。

「?」張大業挑眉回望,「怎麼啦?」

陸雲飛麵無表情的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說:

「不要喜歡華婕,哪怕她是個小太陽,再溫暖,也不行。」

「……」張大業微微怔住,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傳說中沉默到被許多人認定是啞巴的陸雲飛,會主動開口,對他說這樣一句話。

「如果喜歡是一件能想停止就停止的事,它就不會那麼迷人了。」無奈笑笑,張大業低聲回道。

如果喜歡可以隨時叫停,他也就不會那麼煎熬。

但……誰也沒辦法拿『愛情』有辦法吧。

「沒有人能將華婕從沈墨身邊帶離,你就死心吧,別浪費時間。」陸雲飛搖頭道。

「華婕是個很優秀的人,追逐她的光芒和美好,從來不是浪費時間。」張大業表情忽然變得鄭重,他目光灼灼望著陸雲飛,接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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