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上加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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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館雖建在山上,但門內遍置深柳花木,又有雨軒亭堂,赫然是處辟地而建的園林別館。

孫輅知道齊鳶是第一次來,邊帶人往裡走邊道:「玲瓏館原是大將軍唐臨所建的別業,因這位唐將軍名中有個『九』字,所以這裡有九九回廊聯通各處,又有九處山亭,人遊其間如蟻穿九曲珠,甚是有趣。」

齊鳶自幼就沒參加過這種宴席場所,此時多少有些緊張。跟著倆人沿著竹徑往裡走,見天色黑沉,庭樓曲廊各處已經點起燈盞,又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來,不由問:「師兄,這是已經開席了嗎?怎麼聽著有宴樂聲?」

「這是《寶金簪》啊!張大人愛聽這個,我來的時候那邊就已經在唱了。」孫輅說完,側耳細聽,「是了,現在正唱到王小妹攔轎告狀呢。師弟沒聽出來?」

《寶金簪》是本地的彈詞名曲,不僅是以揚州為背景,唱詞押韻也都是純正的揚州方言。齊鳶聽到這裡心裡不由突突直跳。

齊家的祖上並非揚州本地人,而揚州又是天下之沖,四方商賈雲集之所,因此大家說話口音多變。齊鳶平日裡邊聽邊學,一口官話四拐八怪,也能偽裝出幾分像。但是真正的方言,他是一個字也聽不懂的。

孫輅驚訝地看著他。

齊鳶咽了口水,故作輕鬆道:「我爬山爬得兩眼昏花,兩耳爭鳴,聽什麼都像風聲鳥聲流水聲。」

孫輅笑道:「你這體格是弱了些,等考完縣試,你每天寅時到乃園,讓熊師兄教你如何煉體。」

齊鳶鬆了口氣,跟著孫輅沿著曲廊往裡走,想了想又低聲問:「那一會兒是要先喝酒嗎?這玲瓏館宴可有什麼規矩?」

「這要看大人們有什麼喜好,不過有知府、縣尊和先生作陪,我們隻管吃飯,等大人們吟詩作對的時候湊個熱鬧就好。」孫輅看了眼前方的謝蘭庭,又低聲提醒,「若大人們參與,我們就隻當□□,不可強出風頭。若大人們不參與,那就隨意些了。你今晚既是頭次來,若遇到難解不懂之處不要強撐,否則丟了麵子,會被知府惱恨的。我跟你同坐一席,到時我替你答了便是。」

齊鳶沒想到固執端謹的孫輅竟然會叮囑這些,心下驚訝之餘又十分感動,使勁點了點頭。

孫輅看出他緊張,安慰道:「師弟不必驚慌,你以前不是整日吃酒宴飲的嗎?我之前還聽人說過你千杯不醉。」

齊鳶微微一怔,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但那念頭太快,一時沒有抓住。想了想隻得糊弄道,「我們瞎玩瞎鬧的,不過是看心情隨意而為。哪能跟這個比。更何況我一直以為,讀書人的宴請要先喝酒呢。」

孫輅疑惑道:「何出此言?」

「不是有人說過什麼醉後歡更好,全勝未醉時,動容皆是舞,出語總成詩。」齊鳶搖頭晃腦背完,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想來酒後開席才是正理,這樣即便做不出詩,也能裝醉蒙混過去,不至於損了自己文人的名聲。」

一語說完,早已逗得孫輅悶笑起來。

謝蘭庭也沒想到這個小紈絝還會開嘲諷,回頭看了齊鳶一眼,隨後自己解開麵具,徑自朝四望樓走去。

四望樓是玲瓏館裡的觀景樓,即可宴飲,又能看戲。戲台便在曲廊中間的水台上。

此時張禦史正眯著眼,在錢知府的陪同下津津有味地聽《寶金簪》,洪知縣和褚若貞也一同作陪。隻不過眼看著這場戲即將結束,孫輅和齊鳶卻遲遲未到,褚若貞也沒了看戲的心情,忍不住頻頻朝後看去。

錢知府並不愛看戲,揚州彈詞雖又說又唱,但終究是重在說表,輕在彈唱。錢知府並非揚州本地人,聽不懂那些嚶嚶喔喔,隻覺得還不如路邊歌妓的小曲兒好聽。

此時褚若貞無心聽戲,錢知府聽說褚若貞又讓齊鳶入了社學,心裡正覺納悶,便也微微轉過身,皺眉道:「聽說先生辭退齊家惡少無果,可是有何難處?若齊家以錢財勒索,先生盡可報與下官知道。」

褚若貞聽這話不得不回過頭,看向錢知府。顯然,社學裡的錢起宗回家後告狀了。

這錢起宗仗著自己是錢知府的小兒子,平日也是欺男霸女慣了的,隻是跟齊鳶不太對付。褚若貞一向不愛管這些浮浪子弟的糾紛,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剛收了齊鳶當自己的學生,哪能聽別人貶低他,稱他為惡少?

「說來慚愧。」褚若貞道,「這事說起來還跟起宗有些關係。」

錢知府愕然:「跟犬子有關?」

褚若貞點頭,嘆氣道:「那天起宗大鬧學堂,在下陪張大人視察社學時,正看到起宗暴跳而起,意欲毆打代課的儒師。」

當然那天錢起宗要打的是年輕儒師身後的遲雪莊等人,但是錢起宗能回家告黑狀,自己當然也能隻講雙眼所看?褚若貞一臉痛心地看著錢知府,又看了看陶醉聽戲的張禦史。

「豈有此理!」錢知府壓低聲音,臉色立變。昨天錢起宗回家隻管告狀,說得斷斷續續也不明白,也沒有講他打人的事情。

打人不要緊,但讓張禦史撞見了豈不要命嗎,錢知府慌忙道,「下官教子無方!回去一定痛責……」

褚若貞嘆了口氣,隨後點頭:「起宗年幼,大人也不必過於嚴苛。」至於到底為何重新收了齊鳶,他也沒講。

錢知府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哪還好意思繼續追問,心裡著惱,就見遠處過來三個人,為首的那個拎著精致假麵和楠木箱的赫然是指揮史謝蘭庭。

而謝蘭庭身後的兩個俊俏書生,身著華服的一看便是孫輅,至於另外那個竹姿玉麵的小儒童……

錢知府眯起眼,定睛一看,除了齊鳶還能有誰?

齊鳶在上來樓梯後便看到了張禦史身邊的有位穿著深青色素線常服,月要係銀革帶的官員。再看洪知縣和褚先生都在下首作陪,便猜到對方便是錢知府。

四望樓裡諸生已到,除了張如緒、劉文雋外,還有兩位戴著頭巾,身穿藍衫的生員,以及一位模樣規整的嫵媚少年。

齊鳶隨著孫輅朝各位大人施禮,眼神正在那兩位生員身上停留片刻,又著重看了眼目光躲閃的驢臉秀才,就見張禦史已經聞聲站起,笑嗬嗬道:「謝大人,下官還當你躲出去了呢。錢知府已經在這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眾人的視線齊齊匯聚過來,齊鳶也收回視線,看向謝蘭庭。

謝蘭庭一手捏著假麵,另隻手將楠木箱遞給張禦史的下人,慢條斯理道:「本來要出門的,不巧看到了張大人的寶貝,下官湊巧也有幾分興趣,所以又回來了。」

他說的是那一箱香品,誰知道張禦史隻顧著看他身後倆人,先是一怔,隨後哈哈大笑:「齊小公子才思敏捷,的確是個寶。」

齊鳶:「……」

孫輅臉色微僵,看了謝蘭庭一眼。

謝蘭庭也愣了一下,他知道張禦史誤會了,但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故意如此,因此也不解釋,隻轉頭看向錢知府。

錢知府忙道:「下官錢鼎坤見過謝大人。」

謝蘭庭微微點頭,又移開了視線。

錢知府看他似乎有意離開,忙趨步上前,壓低聲道:「大人,下官前幾日偶得一幅《照夜白馬圖》,那畫雖是贗品,紙本設色卻和真跡十分相似,畫者用筆簡練,駿馬神思刻畫出神,學生眼拙,竟看不出區別。因此想請恩師一觀。」他說完輕輕一頓,聲音更低,「另外學生也有幾本拙作,想勞煩恩師指教。」

說完口中稱謝不迭,連連作揖。

謝蘭庭的腳步這才停下。他知道所謂的贗品,必定是真跡,而錢知府的拙作恐怕也不是自己的書畫作品,而是珍貴古籍。

當然這些東西都不是給他的,不過是想借他之手轉交而已。

錢知府滿臉堆笑,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終於聽到謝蘭庭「哦」了一聲,轉過了身。

齊鳶在後麵遠遠看著,隻覺這一幕說不出的古怪——謝蘭庭雖是三品大員,但本朝武將不如文官,謝蘭庭又十分年輕,看著不過二十來歲。錢知府怎麼一副恨不得捧腳扶肘的諂媚樣子?

而在錢知府嘀嘀咕咕片刻後,謝蘭庭竟真地改了主意,不走了。

恰好酉末已到。眾人移步已經鋪席擺盤的會星樓,分席而坐。

謝蘭庭似乎有潔癖,單獨淨了手,獨坐上席,杯盤碗碟也全都換了新的。

張禦史跟錢知府,洪知縣和褚若貞則各自共用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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