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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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溪水潺潺,楊柳吐新,宮中的玉蘭花在輕柔春風中葳蕤綻放,純白無瑕。

新帝沈陌玉還如往常一般,拉過衛湛坐在玉階上賞月。

一片落花嵌在衛湛發間,新帝抬手撚去,爽朗一笑。

是出自真心的笑。

屬於少年的笑。

心情好了,看花賞月都多了一份意境。

「先生可否告知朕,最後與先帝說了什麼?」

衛湛一身官袍,補子從孔雀換成了錦雞。

輾轉迢迢,重回內閣的他,在風雨斬棘中,背脊依舊挺直。

前世的衛湛,在景安二十六年的春季升任內閣次輔,而此前,從未做過東宮官員。

今生是為了守護新帝,才推拒了吏部尚書的舉薦,入詹事府臥薪嘗膽。

聽過新帝的疑問,衛湛回憶起那日場景。

對景安帝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臣有一事,是從俞翠春口中得知,該對陛下坦言。季懿行原姓沈,乃陛下第十四子,與尹軒無血緣。

衛湛淡淡敘述,之後站起身,向新帝遞出手,「時候不早了,陛下該去批閱奏折了。」

新帝借著他的力道起身,於徐徐夜風中閉眼聆聽春的聲響。

陽春至,陰霾散去,新的宏圖才剛剛展開。

**

北鎮撫司,詔獄。

淪為階下囚,季懿行從暴怒、不甘、痛苦、絕望再到麻木,僅僅用了半個月。

詔獄如煉獄,傳聞一點兒l不假。

被判秋後問斬的囚犯,在詔獄裡多數活不到拉至刑場那日。北鎮撫司的人歷來心狠手辣,依仗皇權,行事狠辣慣了,不懼代價,可如今不同,新帝禦極,最先要整改削權的就是錦衣衛。

而秦菱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昔日不把太子放在眼裡,如今畏懼新帝報復,已有數日不曾現身詔獄,不知是否是去另謀出路了。

獄卒送上飯菜,態度強硬,「快吃吧,做餓死鬼可不劃算。」

餿掉的飯菜難以滿足錦衣玉食的世家少爺,獄卒看好戲似的睥睨著季懿行抓起飯菜。

可下一瞬,全都扔在了牢房外頭。

獄卒火冒三丈,聯合幾個同僚打開牢門,對著季懿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還當自己是公子哥呢?呸!」

牢房傳出季懿行痛苦的嘶吼,可對麵和隔壁牢房中的囚犯如同麻木的石頭,毫無反應,對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這裡能快速磨平一個人的棱角,不出一個月,還哪有養尊處優的世家子!

夜裡狂風大作,吹折剛剛吐出新芽的枝條,季朗坤從噩夢中驚醒,不停喘著粗氣。

他夢見兒l子倔驢似的不肯服軟,被獄卒結夥毆打。

新帝禦極,沒有遷怒季氏,還在有意無意告誡季氏,日後莫要與季懿行有所牽扯。

季氏富貴猶在,可越是這樣,季朗坤越是倍感煎熬。

四更天,獄卒們停了手,季懿行倒在亂草垛裡沒精打采。牢房裡骯髒不堪,滿是塵土,他咳嗽幾聲,費力爬起來靠在冰涼的牆壁上。

天明時,葛氏沒有與任何人商量,悄然來到詔獄外,暗中打點一番後,隨獄卒走進從未踏入過的陰森之所。

婦人罩著兜帽,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緊緊握著食盒,不敢亂瞟,生怕看見不該看的。當她瞧見邋裡邋遢的兒l子時,眼眶一熱,急忙上前。

獄卒催促道:「隻有半刻鍾。」

「好,好的。」葛氏蹲下來,手握牢柱朝裡麵喚了聲,剛開口就啞了嗓音,「兒l啊,我糊塗的孩子!」

聽見熟悉的聲音,季懿行轉過頭,在看清母親的麵龐時,連滾帶爬地靠過去,緊緊抓住母親握在牢柱上的手,壓低聲音道:「娘,你怎麼來了?快走,別讓人知道!」

葛氏哭著搖頭,泣不成聲,卻不敢放聲大哭。

季懿行很是內疚,快速詢問起家中的事。

得知是衛湛保住季氏時,目光流露出不解。

衛湛為何針對他,又力保季氏?

而後,他又在葛氏口中得知景安帝已駕崩,太子登基。

他抹掉眼淚,最後演變成癲狂的大笑。

葛氏左右看看,示意他冷靜,打開食盒,遞過一碟碟熱乎的飯菜。

在吃到最喜歡的燉牛肉時,他嗓子酸痛,有淚滴懸在鼻尖,「娘,往後就別再來了。兒l子對不住季氏,更對不住您和父親的養育之恩。自此,咱們恩斷義絕,對你們有利無害。」

「別說了,吃吧,多吃些。」葛氏悲戚,痛苦地看著狼吞虎咽的兒l子,「新帝下令下葬了尹軒,你別再為此痛心了。」

季懿行停下吞咽的動作,鼓著腮眨了眨淚濕的眼。

等葛氏拿著食盒離開,季懿行背靠牢柱上,回味著濕冷中被養母給予的溫暖。

以前不珍惜,如今難奢求。

耳尖微動,囚牢的過道上再次傳來腳步聲,還有獄卒的諂媚。

「麵前黑,衛相慢點。」

季懿行猛地轉頭,暗淡的壁燈映亮視野,一人身穿雪白錦服,外披銀色鶴氅,邁著穩健的步子徐徐走來。

衛湛!

季懿行已從葛氏口中得知他晉升為內閣次輔的事,加之內閣首輔年事已高,不日就會致仕歸鄉,衛湛成為群臣之首指日可待。

也將是大鄞皇朝最年輕的首輔。

獄卒點頭哈月要地跟在衛湛身邊,笑著提醒他別挨牢門太近。

「衛相別沾了晦氣。」

衛湛站定,稍一抬指,示意獄卒退下。

狹窄的過道隻剩他一人,遮擋住了季懿行眼前的光。

周正清冷的氣韻,與瘮人的牢獄格格不入。

「階下囚的滋味如何?」

「衛湛,你為何針對我?迎錯親的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一再被針對,事到如今,季懿行再不懷疑到

衛湛的頭上就是腦子蠢笨。

其中必有他不知道的隱情。

「我惹過你、傷過你(),讓你如此恨我?

因為你可恨。衛湛慢慢蹲下來(),從鶴氅中探出手,握了一把短刀,亦是前世刺穿他心髒的第九刀,是從季懿行的書房中搜出來的。

此時握在皙白如玉的大手裡,顯得鋒利冷寒。

刀尖在粗糙的地麵發出聲響。

季懿行怒目,「我在問你話!娶錯的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繼續猜。」

「那就是了。」

衛湛嘴角掛笑,笑意不達眼底,一瞬比牢獄的氛圍還要瘮人,可有些秘密該落鎖封箱了。

當著季懿行的麵折斷那把短刀,衛湛站起身,居高臨下道:「問斬前,好好享受落魄和失意吧,這是你該承受的。」

前世被你殘害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你,要承受的是他們曾受過的痛。

衛湛要的復仇是誅心,否則也不會繞這麼一大圈。

離開詔獄時,衛湛恰與迎麵走來的秦菱狹路相逢。

短短半月光景,再次碰麵,秦菱不得不低下昔日高高揚起的頭。

來到關押季懿行的牢房前,秦菱淡淡問道:「衛湛和你說了什麼?」

「消失半月,特意為這事兒l來的啊?」季懿行聳肩,「秦菱,有衛湛在朝廷中,你怕是要步履維艱了。快為自己做打算吧。」

「少廢話,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要殺了你。」

秦菱皺起粗眉,卻聽季懿行癲狂大笑起來。

「跟我合作吧,放我逃出去,我會讓衛湛付出十倍的代價。」

「憑你?」秦菱譏笑,「你是真皇子,老子還能考慮考慮。」

**

在宮中逗留半月有餘,衛湛在三月初八這晚,回到伯府。

已升任內閣次輔的他,甫一出現在垂花門前,就被一群宗親家的稚童團團圍住。

寧雪瀅陪著婆母站在稚童圍成的人牆外靜靜觀望。

衛湛鮮少耐著性子與小侄、外甥們周旋,今日倒是表露出了和藹的一麵,在一片嘈雜聲中,他看向人牆外的妻子,冷峻的麵容有一絲疲態,目光卻柔和,含了千言萬語。

今生,她不是季懿行的棋子,不該因前世種種致他們今生出現心痕。

裂痕是修復不掉了,不如永不挑破,當作從未發生過。

也隻有這樣,他們才能無隔閡地締結此生。

回到玉照苑已過子夜,多日不見的小夫妻手牽著手,羨煞旁人。

房門被閉合的一瞬,衛湛抽回被寧雪瀅握著的手,一把緊扣她的月要肢,將人提了起來,大步走到桌前。

寧雪瀅被迫趴在桌上,大驚失色,「夫君!」

如意花團的錦纈桌布被扥來扥去,抖落一地瓷壺杯盞,碎片飛濺在一雙黑色的皂靴上。

衛湛向前,踩過碎片,靴底發出「

() 咯嘣」的瓷裂聲。

桌腿磨地,不堪重負。

不似先前幾次的溫柔,衛湛如黑夜的魅,目光幽深,帶了點偏執的貪念,進擊著,索取著,便是飲鴆止渴,也自認值了。

小別後的瘋狂,注定是綿長旖旎的。

桌麵的肌理木紋被工匠打磨得平滑,可此刻,膩理細潤的肌膚被硌出細痕,寧雪瀅素齒咬唇,以手肘撐起身體,費力扭過頭,「慢、點。」

平日不沾灰兒l的肘部漸漸發紅,寧雪瀅又趴了下去,以額抵住小臂。

如藻的長發朱釵歪斜,更有一支珠花墜地,鑲嵌其上的圓潤珍珠滾至桌腳,被皂靴踩住,又被踢開。

月光如紗化作綃幕,夜霧化作煙幌,遮擋住屋裡的繾綣。

痛苦聲漸漸演變成絲絲忻愉。

兩顆思念的心,越靠越近。

綾羅堆疊,寧雪瀅曲膝縮腳,跪在桌上,如湖麵的天鵝,揚起優美的鵝頸,感受月光拂麵。

男子官袍整潔,隻鬆垮掉了革帶。

借著圓桌的高差,女子低眸捧起衛湛的臉,附身落口勿。

男子托著她的腋,溫柔回應。

忘情,也忘記時辰。

是真的忘情到忘記了時辰,以致心口傳來狂跳時,想要抽身已是難事。

而寧雪瀅還沉浸在衛湛給的柔情中不能自拔,學著他的動作,主動去撬他的唇。

等待她的,是生疏且熱烈的回應。

子夜中段已過,就在寧雪瀅莫名感受到對方的生疏時,偶然望向漏刻的一剎,不由僵住了身子,驚慌地退後,卻是退無可退。

站在桌前的人還是那副俊美模樣,可寧雪瀅品出了異常。

男子淡笑,傾身以一隻手撐在她的身側,溫柔地撫著她紅潤濕漉的臉蛋,開口沙啞:「不繼續嗎?」

寧雪瀅無力偏頭,萬丈思念一頃收斂個乾乾淨淨,她想要跳下桌去,卻被堵住去路。

衛九語氣難掩欣喜,又帶著點點失落,「知道是我,就不繼續了嗎?」

寧雪瀅抵住他越靠越近的月匈膛,轉回臉認真道:「你不是他。」

「沉睡」半月之久,醒來就被蜜罐兜頭潑灑,衛九還沉浸在適才的悸動和受寵若驚中,不願清醒過來。

他捏住寧雪瀅小巧的下巴,淺啄了幾下她的臉,又探入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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