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闖陣相見(1 / 2)
遠處有人高舉千裡眼,盯視著三處戰局。
也在道:「皇太女離開了原來的隊伍。」
有人道:「她竟然真的天賦之能了得。」
一人道:「還是沒瞞過她,不過一個照麵,她是怎麼看出那是假大王的。」
身後靜默,良久,有人道:「找對了又怎樣?找對了,不過是自蹈死局罷了。」
拿著千裡眼的人,笑道:「是,上萬騎兵,早有準備,一人如何沖陣?便是三狂五帝親至,也未必能做到。更何況……」
一人道:「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後手等著她和大乾呢!」
另一人道:「父王,今日雖然勝券在握,但兒子覺得,讓慕容翊刺殺皇太女可能會存在變數,萬一這兩人勾結了對父王不利,如何是好?」
身後沉默了一陣,道:「那你認為該當如何是好?」
那人便狠狠道:「斬草除根!小十八其人狼子野心,目無兄長君父,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告慰諸位兄弟在天之靈。父王若是不忍,兒子可以代您……」
「斬草除根?」身後人玩味地笑了一聲,「嗯?什麼根?」
說話的人窒住。
「本是同根,相煎何急。」身後人冷冷道,「十八固然無君無父,你卻也不兄不慈。」
「……父王恕罪!」
死一般的沉默裡,良久,有人淡淡道:「今日攜你們觀戰,不是讓你們來指手畫腳排除異己的。我隻是要告訴你們,有野心無妨,底線必須是忠於遼東。一旦不忠,下場自見。老二如是,你們如是,慕容翊,也如是。」
……
高處冷風蕭蕭,
空中人影連閃。
鐵慈孤身離開了先前的隊伍。
就在她和丹霜齊齊鑽入馬腹之下的時候。
在沖鋒的那一刻,她仔細看過了,中軍旗下那人,有可能不是定安王。
那人確實在一直指揮作戰,保衛也是最高級別的,但她之所以沖在最前麵,幾次翻上馬頭,就是要早些看清楚對方。
她盯住了對方的肩頭,她記得看過遼東定安王的傳記,書中說他曾經在一次戰鬥中被流矢穿透肩骨,傷口大如兒拳,歷時一年方愈。
那樣的傷,是一定會在骨骼上留下傷痕的。
然而那旗下的人,肩膀上的骨骼毫無傷損。
她最後一次翻下馬頭時,當機立斷閃走了。
那裡的刺殺,她交給了丹霜。
丹霜身上穿著寶甲,是戚元思趕回來歸還的時候,她靈機一動,逼丹霜穿上的。
能在中軍旗下指揮的,不是定安王也是遼東大將,殺一個大將也是好的。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沒和任何人商量,所以血騎也留在了那邊,用以徹底解決那支主營步兵。
她拯救自己愛人的行動,不能拿普通士兵的性命來墊。
她信她自己可以。
她離開的剎那,原本跟隨她沖鋒的戚元思有所查覺,一抬頭看見前麵白馬上黃金甲的女子果然不見了。
轉目四顧,不見人影,他心中微微嘆口氣。
就是這樣,追躡不及,讓人無力。
迎麵有刀砍來,他讓過,出刀,刀光流轉出一朵白色的旋渦,旋渦裡絞出噴血的人頭。
身邊有人在喊痛快,他收刀再揮刀,微微一笑,想起之前在孚山時容溥說的話。
是啊,追不上她沒關係,停留在原地,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芒,她也一定能看得見不是嗎?
……
空氣中有人影似有若無地閃動,那是鐵慈。
月匈中忽然一窒,眼前微花,她出現在那一支遼東騎兵的最後麵。
以至於跟隨她沖陣的部分護衛和血騎,現在和她遠隔一支軍隊,她要完全靠自己沖殺了。
她心裡微微嘆口氣,並不意外。
長久奔襲,接連多次動用瞬移,還用了雷電之能,耗損太大,還是出岔子了。
那兩輛大車的位置在隊伍前方,她閃到了隊伍最後,隊伍回頭一包抄,她一路殺過去,就比較艱難了。
她以自己為餌誘定安王前來,再用淵鐵武器誘他出麵,永平軍使用了淵鐵武器,證明了朝三的話,拿下這批永平軍拿下她就能拿到武器。
定安王隻要聽了朝三的話,哪怕隻有三分相信,都應該把飛羽帶著,並且一定是隨身攜帶。
找到定安王,就找到了飛羽。
殺了定安王,就能救下飛羽。
此時有人一轉頭,發現身後多了個人,大叫起來。
訓練有素的遼東軍隊,立即前隊變後隊,同時弓箭手分左右兩翼向鐵慈包抄。
但包抄合圍還沒形成,下一瞬被圍在中間的人已經不見了。
再下一瞬鐵慈出現在人群中,左右兩側都是快馳而過的騎兵。
一個騎兵正向目標奔馳,忽覺不對,一轉頭身邊多了個黃金甲,他下意識挺槍便刺,而鐵慈另一側的騎兵也已經察覺,長槍也如電刺來。
鐵慈伸手,左右抓住了長槍,淩空一個翻身,帶得兩匹馬上的騎兵齊齊也跟著翻身,鐵慈雙臂一掄,兩個騎兵同時被砸了出去,擦著前方騎兵的槍尖,鐵甲和槍尖金屬摩擦出一溜火花,接連一片的人被撞翻。
鐵慈翻身上馬,一隻手還控著另外一匹馬,旁邊的騎兵沖過來,再次被鐵慈奪槍,搶背一彈,將騎兵打下馬,另一匹馬的韁繩也到了手裡。
她將所有韁繩都交給右手,左手從背上取下一盤繩索,霍霍甩開。
繩影在空中迭盪出旋渦一般的光影,旋渦之下,騎士們閉眼低頭,不防手臂一緊,最外圍的倆個騎士槍尖已經被繩圈纏住,騎士急忙要奪,鐵慈單臂一扯,那些騎士隻覺得一股大力湧來,眼睜睜看著槍尖脫手,而那繩索如靈蛇般呼嘯一圈,一收,一大把長槍便飛向天空,鐵慈手臂一振,那些槍便如雨一般當頭向後麵一圈的騎士們刺下,竟然風聲呼嘯,如人臂全力投擲。
騎兵們看得驚心動魄,從未想到居然有人可以神勇如此,哪怕份屬敵對,也忍不住叫好,一邊叫好一邊抬槍去撥,策馬後退。
而被卷走長槍的圈內騎士就沒那麼好運了,繩圈降落成巨蛇,啪地一聲狠狠甩在很多匹馬的屁股上,那些馬驚痛蹦跳,無數人落馬,鐵慈手中的長繩一繞,繞住了最側邊的戰馬馬頭,長繩扯直,壓住了整整一排馬的馬身。
她就用一根繩子,帶住了一排大約七八匹馬,她自己混在中間,一起疾馳。
整整一排的馬,硬生生踏出了千軍萬馬的陣勢,向著後方卷去。
誰也沒法和七八匹沖撞過來的馬抗衡,騎兵們隻能流水般左右分開,鐵慈和那一排馬,像一柄巨大的寬斧,氣勢雄渾地向前平推,所經之處,群馬奔逃,建製潰散。
她一個人,打出了一個騎兵隊的氣勢。
那邊冰瀑上,鏖戰的雙方因為地勢高,隱約看見了這邊的戰鬥,大乾士兵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遼東士兵相顧失色。
而此時地麵上那些高高低低的土坡後,冒出無數穿著和地形相近色彩衣甲的潛伏的士兵來,那是利用此處地形早早潛藏在此處的大乾士兵,他們穿上特製的鞋子,越過土坡和溪流,開始包抄流瀑上方的遼東士兵。
不出意外的話,流瀑這邊遼東士兵的埋伏,宣告失敗。
但鐵慈這邊,卻並沒有想象中輕鬆。
她用這種聞所未聞的法子,搶到時機,往騎兵隊中沖出了好幾裡,但平原地帶,騎兵有地利,被沖開的騎兵,隻要沒有重傷,就能流往後方重新集結。
有騎兵不斷沖過來,無法接近鐵慈就殺馬,鐵慈驅趕的七八匹馬,不斷倒下,最終在鐵慈離那兩座車還有百丈左右時,除了鐵慈身下那匹馬,所有馬都死了。
前方,一隊騎兵反身結陣,長槍斜斜前指。
後方,箭雨如瀑。
鐵慈不敢再輕易瞬移,還沒看見飛羽,不知道之後還需要多少耗費,她不能現在就真力使用過度出岔子。
箭雨撲來那一霎,她下馬,貼著馬腹,嗖地一下鑽入對麵騎兵陣中。
騎兵陣卻已經有了對付她的辦法,前方騎兵下馬,收縮在一起結成人牆,完全不給她任何奪馬控人的機會。
人牆密密麻麻,人牆之後的騎兵,長矛在空中下了一片雪雨。
為今之計,似乎隻能硬闖。
但這麼多人一個個打過去,等到了那馬車前,大羅金仙也要力竭。
萬軍輪耗,向來是高手殺器。
……
半空中丹霜忽然看見了被抓過去擋在將領麵前的人是誰。
她下意識伸手,似乎想要挽回那電射的箭。
但是去箭難挽,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足可以斷金切石的淵鐵箭攜著殺氣和冰風,所經之處人們的發頂不斷被削斷,騰起一片片小小的黑霧,轉眼便到了慕四身前。
「不!」丹霜的叫聲撕心裂肺。
慕四的頭卻在這一刻猛地往後一撞,撞上老者抓著他的手。
老者發出一聲慘叫,手上多了一個血洞,手一軟。
慕四掉落。
下一瞬淵鐵箭擦著他的頭皮,撞上了老者月匈前的鐵甲。
鐵甲在淵鐵之前如紙糊,護心鏡瞬間碎裂,一截深黑色的箭頭糊著血肉無聲穿出了老者的背脊。
餘力未盡,將那老者生生撞下了馬。
慕四不知何時手上綁縛已解,側身坐在馬上,策馬便往丹霜的方向沖。
他發間染著血,一點青藍色幽幽閃光。
那是用淵鐵做的束發冠,卻有一個尖銳的凸起,平日裡凸起對著自己的發髻,在需要的時候,轉出來,就是可以傷人的利器。
可以傷人,卻不能殺人,為了不引人注意,凸起很小,造成的傷口深度不夠,很難形成致命傷。
是在孚山的時候,慕容翊硬送給他的。
慕容翊製造這件發冠並給他的時候,就曾說過,這件不能作為武器,隻能在某個關鍵時候,作為出其不意的攻擊物爭取時間所用。
他不知道主子當時是怎麼想的,是不是預見了後來的變故,才給他預留了這最後的生機。
他被抓獲後,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收走,隻留下了這最後一件不起眼的發冠,看起來就是個鐵環,無人在意。
他有很多次想用,但最終沒用。
他忍到了今日。
終於等到了最好的時機。
前方,丹霜的淚瞬間湧出。
她拍馬,身形如箭,帶著火一般的血騎,沖向對方的陣型,沖向慕四所在的方向。
「殺!」
……
遼東騎兵在眼前層層堆疊像瞬間壘成高牆。
鐵慈忽然伸手在身上一劃。
指尖一點明光。
她著黃金鐵甲,薄薄甲片都是精鐵所製,這一劃之下,便有一道細小電光順著甲片蜿蜒而下,所經之處,黃金甲更生燦爛明光。
這一刻籠罩在細微電光下的她,簡直不似人間氣象。
遼東士兵見識少,看得目瞪口呆。
趁著這一怔,鐵慈毫無技術含量地撞進了人群。
就真的是撞,埋下頭,砰地一聲,黃金甲已經接觸到了最前麵一個士兵。
那士兵啊地一聲大叫,低頭看見那細白閃光已經到了自己身上,而自己身上鐵甲發出劈啪之聲,渾身一陣發麻。
騎兵也著半身鐵甲,金屬過電,轉眼他也成電人。
而騎兵們為了阻擋鐵慈,彼此貼得極其緊密,他過了電,身邊人立即也過了電。
轉眼鐵慈麵前就倒了一片。
她冒著金光,所經之處,電光如蛇閃耀遊走,人們紛紛大叫倒地。
到最後無人敢靠近她一尺之地。
轉眼間鐵慈突進十丈,如尖刀剖開密集人牆。
如果從上空俯瞰,便見金色人影如電鋸,哧地一聲,電光四散,人群如花綻般散落。
後頭擲矛的騎兵們張大嘴,人人如在夢中。
鐵慈已經到了近前,身上電光也逐漸消散。
她看一眼那兩輛馬車,大概還有五十丈。
她躍上最前麵騎士馬頭,一腳踢斷他的槍和手。
騎士栽了下去,鐵慈落在馬背上,麵對泱泱大軍。
她伸展雙臂,雙臂一振,護腕脫落,竟然是雙劍模樣。
她執雙劍,在馬上步行,從一匹馬的馬頭跳到另一匹馬的馬頭,居高臨下,大開大闔,金色的雙劍舞成流動的天河,所經之處,槍矛盡折,無數騎兵虎口崩裂栽落馬下。
毫無花巧的武力,反而更令人恐懼。
過多的撞擊,雙劍出現磨損,鐵慈反手一插插回肘下,又是一對堅硬護腕。
她伸手到肩後,這回變戲法般抽出一根長鞭,甲片如鱗覆蓋長鞭,迎風一抖便筆直,一鞭抽出去帶飛一片。
鞭子聲響脆辣,三鞭下去麵前空了一片。
她又沖前幾丈。
人群再次湧過來,不方便用鞭子的時候,她反手一甩,鞭子斜斜從肩後一直纏到月要部。再次和金甲渾然一體。
有十數柄槍攢刺而來,她一低頭,哢哢兩聲,掰下腿上兩邊的護甲,落在手裡,竟然是兩個精鋼鏟。
她連精鋼鏟也會使,點、撬、撥、拍、鏟……精鋼鏟鏟斷無數駿馬的腿,也鏟掉無數騎士的腦袋,鮮血沿著那一條金線不斷向前潑灑,落在地麵上再被無數紛亂的靴子和馬蹄踏入軟泥,那一片土地成了淡淡的粉色,一路開出荼蘼的花。
她一路向前。
一身金甲變幻無數武器。
無人能夠阻擋她的腳步。
在鏖戰的間歇,她越過槍林刀雨,目光穿過冰冷的鐵黑色大網,尋找前方的大車。
想要看見大車裡的人。
直覺告訴她,他在,他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