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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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知道有責罰。」敬則則氣息不穩地道,她覺得皇帝靠得太近,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靈的感覺,因為她太知道皇帝這動作在暗示什麼了,但心裡又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判斷,畢竟這兒可是勤政殿。

沈沉點點頭,往前傾了傾身子,伸手撐在了坐榻的靠背上,將敬則則半圈在角落裡。

敬則則不得不往後仰了仰,月要已經靠到了背後的引枕,沒法兒再動了。隻覺得耳邊的碎發被熱息給吹氣,皇帝的臉已經快貼到她的臉頰了。

「皇上,這,這是勤政殿。」敬則則往右偏了偏頭,想躲開一點兒。

「嗯。」沈沉應了一聲,然後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話。

敬則則整個人都懵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轉頭看向皇帝,皇帝已經抽身坐直了身體正盯著她。

敬則則動了動嘴唇,連話都驚訝得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敬則則的視線瞥向大殿的方向,又瞥向窗外的郎朗白日,意思是讓皇帝自己正經些。

「知道你臉皮薄,這就是默認了吧。」

敬則則氣結,覺得皇帝的下限比普通人可是低多了。她怎麼就默認了?而且罰人有這樣罰的麼?再且,他們之前談的不是極其嚴肅的話題麼?他不是還怒得要拍桌子麼?

半個時辰後,身後傳來穿衣裳的窸窸窣窣聲,敬則則把自己的頭使勁兒地埋進了軟褥中,不想動,也不想看到皇帝的得意的嘴臉。

沈沉自己係好了月要帶,在敬則則身邊坐下,欣賞了片刻大美人半遮為遮的樣子,嘆道:「可算是略解了解饞了。」

略?

饞?

敬則則睜著水汪汪的美目恨不能把皇帝瞪穿個窟窿。皇帝這話說得虧心不虧心?若是她有資格看到彤史的話,她想她一定能把彤史甩皇帝臉上。

「則則,你的眼睛真漂亮,尤其是瞪人的時候。」沈沉說著有用指腹去摩挲了一下她的眼瞼。

敬則則沒奈何地仰天翻白眼,狗皇帝開始說甜言蜜語了,然她莫名的毛骨悚然,總有一種即將遭殃的感覺。

「好了,快起來吧,朕今日還有許多事兒要處理。」沈沉往旁邊讓了讓。

敬則則沒耍賴,也知道勤政殿不能久待,她留了這麼久已經會讓人碎嘴了。她坐起身,然後有些難為情地開口道:「皇上,我,我得去內殿洗一洗。」

沈沉點點頭,把敬則則的衣裳拉過來胡亂給她裹上,再把她外麵的披風給她穿上,「就這樣進去吧。」

敬則則拉緊了披風,低頭瞥了一眼那坐榻,然後又瞅了眼皇帝,意思是在問:怎麼辦?

「乾元殿伺候的人口風都很緊。」沈沉道。

「你待會兒不是要召見臣工麼?」敬則則低聲道。

沈沉戳了戳敬則則的臉頰,「你快進去吧,朕自有處置。」

沈沉的處置就是出了勤政殿,叫張玉恆、顧青安陪著走一走,理由是坐久了太悶,正好出去踏雪。

高世雲當然沒有跟著,勤政殿裡發生了什麼,別人不知道,他可是門兒清的。

敬則則走進乾元殿內殿時,兩名青衣宮女即刻迎了上來,一個是敬則則熟悉的,另一個卻是臉生。

臉生的那位正要說話,卻被彤書給攔住了,領著她行禮道:「請昭儀娘娘安。」

「彤書,你去備一下水,我要沐浴。」敬則則努力讓自己平靜地說完這句話,不要臉紅。

「是,奴婢這就去。」彤書站起身道,「娘娘可要把華容喚進來。」

敬則則這才想起這茬兒,「好的,你讓人去叫吧。」說罷她自己很自如地就轉進了乾元殿的暖閣,好歹在這兒住了那許久,她四處都很熟悉了。

彤書身邊的語琴卻還有些發愣。

彤書看敬則則轉進了暖閣才低聲道:「多看少說,你小心伺候著這位就行了。你當你前頭的書翠為何會人影都不見了?」

禦前伺候的人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兒,走了一個才能補進來一個,而誰都不想成為走的那個。因為禦前太多事兒,看的多了哪裡是說退就能全乎而退的。

語琴忙地道:「彤書姐姐,多謝你指點我。」

「咱們都是禦前之人,我隻是不想你出錯而連累了我們大家。」彤書道。

水很快就備好了,敬則則很想把頭埋進水裡的,卻又不敢弄濕了頭發,那樣又要費功夫絞乾了,留太久可不行。她隻能用手捂住臉,在心裡把皇帝罵了個半死,總懷疑皇帝那許多花樣,是不是當初做皇子時在外麵學的風流手段。

一時華容進來,伺候了敬則則起身。敬則則嫌棄地看了看被她脫到一邊兒的裡衣,若是穿上待會兒回去還得再沐浴。

彤書低頭道:「娘娘,您的內衫還放在東邊兒的櫃子裡呢,奴婢給您取來。」

敬則則有些驚訝,側頭看向華容,「你上次收拾東西時沒收拾乾淨麼?」

「想起來了,上回收拾的時候還有兩套送去洗了,所以才沒拿。」華容道。

「皇上說給娘娘收起來,以防哪天您要換。」彤書替華容補充完整道。

敬則則點點頭,有衣裳換當然是好的。

隻是坐在妝奩前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耳墜少了一隻,四處看了看,華容去淨室裡也找了找都沒有,想來隻能是掉在前殿了。

這會兒敬則則也不可能讓人去翻勤政殿的坐褥,「算了,不戴了。」戴半隻還不如不戴。

彤書又捧了個小匣子上前,「娘娘以前還落了些首飾在這裡,奴婢都收撿在這匣子裡了,還請娘娘看看有沒有能用的。」

到底是禦前伺候的如此心細,敬則則少不得瞪了華容一眼。

華容嘀咕道:「娘娘時常掉耳墜的。」

這真怨不得華容。敬則則也知道,皇帝有咬人耳垂的愛好,隔著耳墜總不好弄,所以他時常替她取耳墜,然後順手一放,事後兩人誰還能記得一枚小東西啊?

敬則則從匣子裡揀了一對粉色的珊瑚耳墜戴上。珊瑚,粉色的可比紅色的少見了許多,也貴重了不少,然則珊瑚墜子敬則則掉了也就掉了,並不放在心上,但若是掉一錠銀子她準記得。

說起銀子,敬則則想起皇帝還許諾過她五千兩來著,結果不見蹤影。

穿戴整齊後,敬則則匆匆地回了明光宮。

語琴卻是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彤書看一眼就知道語琴心裡想的是什麼,「別想了,這在敬昭儀身上很正常。你隻要記住,不該說的話出去一句也別說。會有不少人變著方兒的想套你的話,你腦子得靈醒點兒,若是說漏了嘴,可不止是挨罰那麼簡單。」

語琴趕緊點點頭,「我不會的,彤書姐姐。」

彤書也不再多說,隻能看語琴日後真正的表現。

語琴低聲道:「彤書姐姐,我原先還以為最得寵的是淑妃娘娘和貴妃娘娘呢。」

彤書淡淡一笑,「宮裡的恩寵誰說得準呢,全看皇上的心情。」

「可是昭儀如此行事,難道不怕人說她狐媚禍主麼?那可是前殿呢。日後皇上想起來,難道不會怪她?」語琴道。

「那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事兒了。」彤書收起了笑容,「咱們隻管伺候好主子就行。對了,你去甘泉宮找慎才人幫我要兩個花樣子吧。」

甘泉宮是劉婕妤劉如珍住的地方,以前她是劉嬪所以住主殿,如今貶為了婕妤本該住偏殿的,但祝新惠幫她說了話,說是她帶著四公主不好住偏殿會委屈公主,因此皇帝和當時的孝仁皇後也就沒讓她挪地兒。

宮裡的人誰也不願意跟劉如珍一起住,她在外頭隻是動嘴而已,在宮裡卻是手都會動。慎才人卻在她宮裡一住就是幾年,可想其地位。若不是今日彤書驟然提起,恐怕宮裡都沒人能想起慎才人是誰了。

語琴到了甘泉宮,先去給劉婕妤請了安。劉如珍聽她說是彤書派來要花樣子的也沒刁難,隻擺了擺手讓她自去。

乾元殿的宮女,新進的都會被派來慎才人處走一遭,學個乖。

語琴見到慎才人時,她正在做小兒的衣裳。

「奴婢給慎才人請安。」語琴道,心裡卻在嘀咕,那衣裳看著不像是小女孩兒的,所以慎才人顯然不是在給四公主做衣裳。

慎才人見語琴一直盯著她手裡的針線,輕輕笑了笑,「哦,這是給五皇子做的裡衣。」

「五皇子?」語琴一下就明白眼前的人是誰了。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慎才人,年方二十四、五,瞧著卻有二十七、八的樣子,也不是說老,就是有些憔悴,很瘦,手指看著有些粗,像是做慣了粗活兒的人。

但是看得出,她的模樣生得很美,即便是現在這樣憔悴,也有一種異樣的美,若是仔細打扮保養,隻怕也不比那敬昭儀和傅淑妃差多少,在宮裡容色也算得上是前頭的。

可惜雖然生了皇子也沒得皇帝的另眼相看。

語琴的視線垂落在慎才人的手上。因為做針線,她手腕露出了一截子來,上麵竟然有一道寸長的疤痕,看著有些驚心。

慎才人把袖子拉了拉,垂下了遮住了手,「是彤書讓你來的麼?」

「是,彤書姐姐讓奴婢來問才人要兩個花樣子。」語琴道。

慎才人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去匣子裡翻了兩張紙出來遞給語琴,「這是我最近新描的,你帶回去給彤書吧,替我多謝她的照顧。」

語琴點點頭,快步離開了慎才人陰暗的屋子。她剛才甚至都沒看到有人在慎才人身邊伺候。

語琴將慎才人的花樣子拿給彤書時,聽她道:「這宮裡畫花樣子最出色的就是慎才人了,當初多少宮裡的娘娘都求著問她要花樣子呢。」

語琴靜靜地聽著彤書說話,已經明白她是要敲打自己了。

「她的針線也做得極好,皇上的中衣都是她在做,而且皇上最習慣穿她做的軟底鞋子,說最舒服。」彤書嘆道,「可惜現在也不讓她做了,別人做的,皇上也一樣穿著不錯。」

語琴忍不住插嘴道:「彤書姐姐,若是慎才人不得皇上的心,那皇上怎麼會給她賜封號呢?才人裡有封號的她可是頭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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