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冪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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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卻說那日,上官仁與夫人在房中商議如何搭救女兒映月。吳管家來報,稱門外來了一男一女,說是奉了殷大爺之命求見老爺和夫人。上官仁和聶氏聽說是殷九派人前來,心中又驚又喜。他二人深知殷九本領非凡,猜想定是他得知映月被困,遂特地派人前來援手。夫妻倆如同得了及時雨一般,忙命吳管家延至內廳,奉上好香茶款待。

夫妻二人相攜進了內廳,吳管家將下人都領了出去,廳上二人忙起身行禮。上官仁一見其中那女子,心中登時一凜。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王城中第一流風月之地——聆花樓的主人,名喚錦娘的便是。此女最是長袖善舞,於黑白兩道皆能遊刃有餘,滿城達官顯貴更是無人不識。上官仁數年前曾奉旨在聆花樓招待過南詔諸使臣,與那錦娘有過一麵之緣,對其印象極深。近些年,又聽說了聆花樓的無數駭人傳聞,更加斷定此女殊不簡單。上官家乃世代鍾鼎之族,家風極嚴,上官仁雖然對兒子偏疼寵慣,卻也明令不準他出入青樓妓館,遑論這詭譎萬端之地?豈料今日聆花樓的掌櫃竟公然找上門來,他心中怎能不大為駭異?

錦娘見上官仁認出了自己,忙又盈盈一拜,道:「小女子風塵中人,原不配登靖安候府的大門。隻是事急從權,又受殷先生所托,是以攜外子前來,襄助侯爺和夫人搭救令千金。」

「你說他是……」上官仁猶疑道。

錦娘掩口輕輕笑了笑,道:「怎麼?難道侯爺以為風塵女子便嫁不得人嗎?偏偏他就是我的丈夫,青山。」說著,朝身旁的中年男人一指。

上官仁這時去看那沉默的中年男人,隻見他皮膚十分粗糲,似乎在極艱苦惡劣之地生活過很長時間。臉上的皺紋猶如斫痕,尤其是眉心那幾道極為深刻,另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從右眉中央斜劈下來,即便整張臉上麵無表情,看上去也仿佛籠罩著一層濃重的殺氣。

還沒等上官仁回話,聶氏早已搶上前來,急問道:「果真是殷九托二位前來救小女的麼?」聶氏本就於禮法不拘,此刻心中眼中更就隻有救女兒這一件事。慢說風塵女子,便是個十惡不赦的奸邪之徒,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錦娘點頭稱是。可上官仁卻覺得事情頗有些蹊蹺。他心想,世上怎會有如此湊巧之事?他和夫人今日剛剛商議闖宮,他二人便主動送上門來,又口口聲聲說是受了殷九之托。莫非殷九已回到了王城?可既然如此,為何不親自救月兒出來,反倒假手於人?他心念幾轉,於是便問:「殷先生何以自己不來,反倒勞煩二位?難道二位的本事比他還大麼?」

錦娘見他生疑,心想,如不說出點真東西,他怕是不會相信,因笑道:「侯爺不必試探。殷先生送小侯爺前往不歸山未回,此刻身處萬裡之外的雲夢墟,鞭長莫及,又如何親身來救?我們今日前來,的確不是殷先生親口吩咐。隻是他臨行前交代我夫婦好生照看侯府。如今令千金被國師扣在宮中,侯爺和夫人正為此焦心。我們既然得知,又豈能袖手旁觀?至於我們如何得知,侯爺卻不必過問。倘若侯爺和夫人信我們不過,在下與外子就此告辭便是。」說罷,果然兩袖一拂,引那中年男人往門外走去。

她這幾句話說得並無虛假。數月前,她追趕萬川至永平縣,曾敗在殷九手下,還險些丟了性命。殷九於是趁機脅迫她從此聽命於自己。當是時,錦娘命懸一線,而殷九又許諾能用《連山笈》上的玄功替青山解燃心蠱之毒。錦娘心中盤算,殷九已將她與青山視作了無相宮的叛徒,對她二人必然隻有利用,而毫無昔日同門之誼可言。但縱然如此,也好過夫妻兩人繼續在江離手下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可是殷九的承諾說到底還隻是一紙空文,錦娘對他的話既充滿懷疑,又抱有一絲希望。她豈會不知,即使《連山笈》上真有解毒之法,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想要讓殷九兌現承諾卻哪有那麼容易?何況,青山體內的燃心蠱毒一天重過一天,便是他二人能等,那蠱蟲又豈會跟他們講道理?所以青山的毒隻要一天沒解,就依然要指望江離給的解藥來續命。因此她夫妻二人亦不敢公然反叛蒼冥山莊。

夫妻倆自知處境已是進退維穀,然而卻終究無可奈何,隻得走一步看一步。江離給的任務她二人不得不辦,而且一個一個皆是直指殷九和《連山笈》。可是辦到什麼程度卻大有說道。一方麵,他們必須先保住江離的信任,否則青山連一個月也撐不過去。而另一方麵,卻也不能知無不言,否則得罪了殷九等於徹底放棄了治愈青山的可能。他們二人此刻如同在高山上走繩戲,左右兩邊都是萬丈懸崖,而腳下隻有一根細細的鐵絲,無倫身體往哪邊稍一傾斜,平衡便就此打破,而後立時墜落深淵粉身碎骨。

在永平縣時,殷九吩咐錦娘回王城繼續做她的聆花樓掌櫃。他沒有交代別的事情,隻是要她時刻留意侯府的動靜。她想,殷九始終還是不能信她,如此一來何時能幫青山解毒?因此她回到王城以後,每日總想著到底先交個「投名狀」才是。

便在近日,她聽聞靖安侯府連日大擺宴席,心中便生疑惑:不年不節,乾麼搞出這麼大陣仗?派人一打聽,卻說是為了慶賀侯府千金被冊封為陽歌郡主。可是冊封之事已過了半月有餘,何以此時才來慶賀?她料定其中必有蹊蹺,遂又親自再探音信,終於探聽明白,原來是國師瑤光假托王妃壽誕,矯詔冊封靖安侯千金。然其以冊封之名,行軟禁之實,竟將上官映月扣在了王宮之中,借以脅迫其父不知所為何事。

錦娘心想,機會來了。殷九在侯府多年,與上官仁夫婦頗有些孺慕之情。而他對那上官映月,更是又與對旁人不同。於是心想,如若能將她從宮中救出,侯府上下必感激涕零,與殷九的嫌隙也可稍緩。到時,有上官仁夫婦和上官映月從旁說情,不愁他殷九不為自己的丈夫解毒。主意打定,這才帶著青山前來拜府。

聶氏見他二人果真拂袖而去,忙阻道:「且慢!」話未說完,右手五指箕張,疾向錦娘的肩膀抓去。錦娘卻沒回頭,隻聽身後衣袖帶起的風聲,便已將對方出招的方位和力道料得分毫不差。聶氏出手極快,可錦娘隻把左腳尖在地上輕輕一旋,肩膀又故意千嬌百媚地一擰,便將這突如其來的一招化解了。

聶氏眼見自己一抓落空,手掌立時變為劍指,順勢向內橫掃,直取其咽喉。這一招若是被劍氣高手使出,可謂是淩厲無比的殺招。當劍氣灌注於兩指之上時,指鋒便有如劍鋒;雙指揮掃,便如同利刃橫斫。然而就在聶氏變招急攻時,跟在錦娘身後始終沉默不語的青山卻突然出了手,掌緣擊在她手腕之上,將她的劍指格了開去。

「夫人這是何意?」青山的聲音嘶啞低沉,竟聽不出絲毫喜怒。再往他臉上一瞧,他那如同泥築成的五官,不構成任何表情,整張臉如同僵屍一般極是駭人。錦娘這時卻格格地笑了起來,道:「還不明白嗎?夫人在試咱們功夫呢。」

聶氏忙收了架勢,隨後拱手深深一揖。她本是一等侯夫人,身份何其高貴,原是不必向二人施禮的。便是施禮,也應立而不俯。可她此刻這一揖甚是恭謹,乃是江湖上對高手、宗師的敬拜之禮。她的意思也十分明確,從這一刻開始,她與二人之間便要摒卻官民之別,隻以江湖規矩相見。

「二位勿怪。」聶氏道,「既是殷先生的朋友,那自然是身懷絕技的。在下雖退隱多年,但江湖規矩還沒忘。適才出手,與二位切磋幾招,已亮了家底,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說罷又是一揖。

錦娘和青山二人互看一眼,心中都甚驚訝:剛剛這女人出招雖然淩厲,但也沒什麼稀奇,隻不過那招以指為劍的功夫倒是與龍湖呂氏的尋龍劍訣有幾分相似。可是她姓聶不姓呂,而龍湖劍宗的尋龍劍訣一向是不傳外姓的。他二人一時瞧不出聶氏的師承,也不便相問,否則就等於自認淺見薄識,因此均笑而不語。

錦娘心想,她一個深宅大院裡的貴婦人,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師承。沒準隻是嫁人之前在江湖上混過幾年,學了些花拳繡腿罷了。於是故意捏起嗓子道:「夫人哪裡是與我切磋幾招,我看招招都是奔著我性命來的。」

聶氏冷笑道:「如果兩位那麼容易就被要了性命,還怎麼跟我進宮去救女兒?死在這裡,也好過死在宮裡。」

錦娘和青山聽了均是一愣,聶氏這番話一改先前的周到禮數,竟是如此的不客氣。其實聶氏對兩人的身份和目的也並非沒有懷疑,隻是刻下救出女兒最是要緊,即便飲鴆止渴也由得了。她剛剛一試,這兩人出手確是不俗,如果能得他們相助,勝算總歸又多了幾層。至於他們二人懷有什麼目的,權且不去管他,小心提防些也就是了。

錦娘問:「夫人剛剛是說我們『跟你進宮』?」

「不錯。」聶氏道,「再過幾日就是王妃的壽誕,到時我們——」

「夫人!」上官仁這時終於忍不住叫道,雙手死死抓住了聶氏的手臂,「你這是胡鬧!」

「老爺你別再說了。」聶氏掙開丈夫,「我主意已定,非去不可!」

上官仁急得滿頭是汗,可他既沒有救女兒的辦法,又不知該如何勸夫人回頭,隻急得團團亂轉。

錦娘道:「想必夫人已思慮周祥,卻不知我二人應如何相助?」

「不忙,兩位請坐。」聶氏道,她說著又去攙扶丈夫,「老爺你也坐,你先聽聽柔兒的計劃,再說是不是胡鬧。」

「柔兒」乃是聶氏未出嫁時的閨名,夫妻倆隻有在私下裡說體己話時才會提到。上官仁聽妻子已將話說得這般懇切,隻得無奈何地搖頭作嘆,由得妻子將自己按在椅子上。

四人分主賓坐了,聶氏開口道:「二位既說來襄助我夫妻倆救女兒,想必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無需贅言。江湖人講究敞開天窗說亮話,我想有些事還是說在前麵比較好。」

錦娘問:「卻不知是何事?」

聶氏說道:「雖說殷先生與敝府淵源頗深,二位又是殷先生的朋友,但此番進宮救人,如若順利自然再好不過;可若不順,卻非有一場惡戰不可,說不好連命都搭了進去。所以在下想要請教二位,如若事成,究竟要我夫妻倆怎麼報答?」

「夫人快人快語,小女子佩服。」錦娘微微一笑,不動聲色,而心中卻早已將能說的、不能說的都掂量了清楚。她回道:「實不相瞞,外子身中奇毒,天下除殷先生外無人可解。但我二人雖與殷先生相識,卻相交不深,況且欲解此毒頗耗功力,心想如貿然相求,殷先生未必肯應允……」

「所以你是想讓我們二人替尊夫求情?」

錦娘未置可否,而是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丈夫。那一眼看得極深,仿佛那個慣會撒嬌賣俏的青樓老板娘一下子從她的身體裡麵抽走了。眼下的,不過是個一心為丈夫苦苦求醫問藥的普通女子。而她身旁那個名叫青山的中年男人,如同石雕般冷硬的麵孔上,也難得出現了溫柔的神色。

聶氏最懂為人妻的感受,見他二人情深意篤,不免惻隱之心大動。便道:「適才你說要解尊夫體內之毒,需頗耗些功力。以我對殷先生的了解,若隻是耗費些功力,想來他不會見死不救。十幾年前,小兒也身中西域奇毒,正是殷先生奔波往返千裡為小兒求取解藥,這才保住他性命。隻是……」

錦娘和青山互看一眼,殷九當年直闖西域白夜城,為上官萬川奪取紫霄鈴解藥的事江離曾跟她們說起過,如今看來果是不假。錦娘問:「夫人有何顧慮?」

聶氏道:「隻是不知替尊夫解毒,於殷先生自身是否有損?」

錦娘心想,瞧來殷九潛藏在侯府十幾年,這夫妻倆真把他當成了家人一般。她回說:「夫人請放心,尊夫所中之毒雖難解,但隻需殷先生施展一種本事即可,雖頗耗一番功夫,卻於自身無損。」

「如此便好。」聶氏點頭道,「即是這樣,待小女救出,我夫妻二人願為關說。」

錦娘和青山忙起身拱手謝過。聶氏亦還禮,復又讓座,隻上官仁獨在旁側一言不發。待各人重新歸座,聶氏便將連日苦思之策和盤托出。四人在這小小的內廳中閉門商計,直至入夜方散。

02

本朝規製,皇家內眷不輕見外臣。因此,王妃壽誕當日,朝中百官隻在宮外跪拜,而不必覲見。隻有加過誥封的命婦,才能獲準入西宮為王妃祝壽。

這日一早,上官仁、上官義、上官禮三人先行進宮,領百官在西宮門外朝拜畢,便即退出宮來。聶氏、龐氏、胡氏則均按品大妝,各攜仆婢與壽禮,分頭入宮而去。錦娘扮成了聶氏的貼身婢女,始終低著頭,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青山則扮成了隨行的侍從,混在搬運壽禮的隊伍裡。他們到時,西宮門外早已人滿為患。各家的夫人、小姐,連同隨行的丫鬟小廝,烏泱泱將西宮門口的一片空地擠得水泄不通。這些夫人小姐們平日久居深宅,難得出門一趟,如今趁著王妃的壽誕能出來走走,都顯得興奮異常。她們各自的丈夫或父親同朝為官,所以她們之間也都互相認識,隻是各有親疏。朝堂之上官員們明爭暗鬥那自不必說了,朝堂之下夫人小姐們的較量也未必不精彩。今日這樣的場合,各人雖須按照品級穿著朝服,可是頭上之珠釵、仆婢之排場、壽禮之貴重,卻無一不可用來爭奇鬥艷。因此你壓我一頭,我回你一嘴;張家一句長,李家一句短,加上各家丫鬟婆子們不時聒噪走動,小廝苦力們往來搬運裝卸……往日莊重肅寂的西宮門外,此刻便熱鬧得如同菜市場一般。

聶氏無心與眾人閒話,沉默地候在離宮門最近的地方。她雙手在袖中不自覺地相互絞搓,眼睛時不時地順著宮牆的牖窗朝裡麵張望,神色甚是焦躁。錦娘垂著頭,壓低聲對她說道:「夫人計劃萬無一失,不必過慮。」

聶氏明白,此刻若不抑製內心的驚惶隻會自亂陣腳,於是勉強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忽聽一個尖利的嗓音大聲喊「嫂子!」扭頭一看,卻是龐氏。隻見她甩開丫鬟婆子正朝自己風風火火地來了,而她身旁的胡氏小跑著跟上了她。聶氏本就心煩,見了她們就更煩。正想尋個由頭走開,二人卻已來到跟前。

龐氏看見錦娘,先是一愣,接著便指著她問:「這丫頭瞧著倒麵生,素絹今兒怎麼沒陪嫂子來?」

聶氏的心一下被提了起來。那素絹便是聶氏的隨身丫鬟,很小年紀時就跟了聶氏,平日裡走到哪裡都是素絹隨身伺候,府中無人不知,龐氏胡氏出入侯府也早已見慣。聶氏原也認為讓錦娘頂替素絹著實有些冒險,因為今日的場合必定會碰到龐氏和胡氏,以她二人的輕口薄舌,見了必會隨口問起。可她雖是一等候夫人,覲見王妃時卻也隻能帶一名貼身婢女跟隨,所以若想讓錦娘混進宮來從旁策應,就非得出此下策不可。聶氏偷眼打量龐氏,想看她不過是隨口問問,還是果真看出了什麼。錦娘卻依舊低著頭,右手不動聲色地暗暗蓄了力,隻要這女人再多饒舌一句,馬上就讓她永遠閉嘴。

聶氏乾笑了兩聲,道:「素絹身子不好。這是她姐姐素錦,替她一日。」

那龐氏還想再說什麼,可西宮的大門卻在這個時候打開了。一名滿頭白發的老宮監攜一眾宮監宮婢走了出來,七嘴八舌的夫人小姐們忙都紛紛住了嘴。老宮監看到聶氏站在門口,滿臉堆笑地上來行禮,而對其他人就像沒看見似的。接下去,夫人小姐們各自按照品級列好隊,由老宮監領進了西宮。各家帶來的壽禮由各家的家仆隨著宮監宮婢們前往庫房安放,一應搬運起落盡皆有序,碌碌匆匆卻不聞一言。

為了讓青山藏得更隱蔽,上官仁和聶氏特地準備了好幾樣壽禮,每一樣都是龐然大物,需要好幾個小廝來抬,青山便趁機混在其中。聶氏與錦娘看著青山隨眾人往大內庫房的方向走去,都鬆了一口氣。聶氏聽錦娘說,青山曾藏在宮裡的冰窖中療傷,因此對宮中地形熟悉。隻要他順利混入宮中,以他的身手不愁找不到映月的居所。

那老宮監引著聶氏等人,穿過一個花園,又繞過一個池塘。來到一座偏殿門前,他笑眯眯地告訴眾人,王今日不來,王妃特意叮嚀大夥兒教別拘束,自在一些。說畢,便要進去稟報。聶氏這時突然說道:「公公且慢。」那老宮監蹙眉一愣,聶氏接著道:「妾身近來身子不大爽利,怕是染了風寒,惟恐過給王妃。煩請公公為妾身通傳,許妾身蔽麵覲見。」說罷,朝身邊的錦娘遞了個眼色。錦娘心領神會,馬上從隨身的繡囊中取出一頂羃籬來。

那老宮監聽了,臉色立刻變了,結巴道:「夫人……你……你既感染了風寒,為何不早說?」聶氏心想,若是早說,你還能讓我進來嗎?隨即微微一笑,便說:「今日乃是王妃壽辰,妾身作為誥命之首,怎能缺席呢?」

「夫人還是請回吧。」老宮監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王妃千金之軀,可冒不得這種險……」

聶氏心中早已亂成一團,可是仍做出一副渾不講理的架勢。她看了看自己身後那些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夫人小姐們,故意把嗓門扯開,大聲道:「還是請公公為妾身通傳通傳罷。我們難得出府一次,也都好久沒見過王妃了!」言下之意如果她進不去,誰也別想進去。

老宮監一臉苦澀,急得汗都下來了。「夫人您……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二人正在歪纏不清,忽聽殿內傳來一個緩慢的中年女人的聲音,道:「風寒也不是什麼重疾,金公公休要羅唕,快請靖安候夫人他們進來吧。」

聶氏心裡暗鬆一口氣,和錦娘對了個眼色,然後將那頂羃籬戴在了頭上。那羃籬乃是一種帽簷綴有一圈紗羅的鬥笠。與普通的帷帽不同,羃籬的紗羅要長上許多,垂將下來可障蔽全身。聶氏將羃籬戴在頭上,白紗放下,整個人便如同被罩進一個筒子裡,全然看不清麵容。

進了大殿,聶氏透過眼前白紗看到一團模糊的金紅影子似在自己正前方,她知道那便是身穿吉服滿頭翠翹金雀的王妃了,於是忙盈盈下拜,道:「臣妾恭祝王妃千歲,惟祈日月長明,以延無疆之慶。」其餘眾人也隨之下拜,各自口宣祝辭。

「都免禮。」王妃略略抬手一拂,早有宮婢將各位夫人小姐攙起,依位階紛紛安排落了座。此時,早有宮監端上茶果餚饌並爐瓶三事置於各人案幾之上,眾人謝恩再四。待敘禮畢,王妃又問:「剛聽說靖安侯夫人近來身子不好,可要緊嗎?」

聶氏忙起身屈膝謝道:「勞王妃掛心,不過偶染風寒,還請恕妾身蔽麵之罪。」

「無妨。」王妃笑道,「今日王不能來,隻咱們玩樂,大家不要拘束,宴飲須盡興。」

聶氏早聽丈夫說,王稱病臥床已久,早已不理朝政,如今連王妃的壽誕也不能露麵,瞧來似乎病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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