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宴 相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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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這些王侯伯子男可以直接統治自己的領地,但是這樣治幾年,很容易便成了「地方王」,不服從聖旨調遣,所以在先帝時期,便不允王侯伯子男有掌控封地的權利,隻給他們一個地方該有的銀錢,但不允許他們掌控權利,直接管封地上的政事。

比如南康王,封地在江南,江南每年賺了多少錢,除去上稅的以外,都會給南康王,這就是南康王的食邑,但是南康王沒有官職,管不了江南的政務,什麼商引鹽引,他一個沒有。

所以,南康王每年在江南辦事,都會用自己的銀錢,比如他通水路,要自己掏錢,且還要與江南的官僚早些通過氣,否則他便做不了。

雖說是王爺,但他現在還是沒有官職的。

而爵位這種東西,都是傳男不傳女,沈落枝為郡主,名頭好聽,但是沒有自己的封地,若是南康王有兒子,便會削一層,為侯爺,可能會叫江南候,每一代都會削一層,削到最後,基本就什麼都沒有了。

順德帝想把南康王的王爺削成侯爺,然後給南康王丟到一個普通點的地方,最好是鳥不拉屎,一年得不了多少食邑的位置,然後讓南康王這輩子都別進京,在他的封地上待到老死。

南康王若是不願意,可以造反——但那樣承擔的結果可就大了。

他要不然上位當皇帝,要不然全家被斬首。

以現在大奉的兵力來看,南康王全家被斬首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南康王這十幾年在江南,是真的老老實實賺錢,沒有一點私心的,他不曾豢養私兵,不曾暗地裡竄動謀反,南康王除了錢,一無所有。

而順德帝呢?手底下可養了一幫朝中大將啊!真要打起來,南康王是打不過順德帝的。

別人是刀不鋒利馬太瘦,他是連兵帶馬一個沒有,隻有滿金庫的金子,如果要謀反,肯定死路一條,滿庫的金子還得被人搶走。

更何況,南康王現在就在京中,捏死南康王,跟捏死一匹馬沒什麼區別。

所以南康王和南康王妃商量過了之後,決定主動去跟順德帝請罪。

既然順德帝想下手擼他們,那他們便別等著順德帝掏刀了,不如自己給自己找點罪名來認。

比如,南康王挑了個原先犯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處——他原先在江南時,曾修建過水渠,但水渠修建的並不好,後來大水沖垮,誤傷過一些平民性命,這本是江南事,甚至都算不上政績汙點,因這本也不是他的罪過,他隻是好心,出錢替貧民修水渠而已,隨便壓一壓就過去了,但現在,被南康王單拎出來請罪了。

他請罪的內容也很值得考究,大概就是說,由這一件小事便能瞧出來,他這個南康王啊,當得也不怎麼樣,實在是有愧於江南子民的期待,他自請削藩,自降一等,想換個地方去當個瀟灑侯爺。

南康王這般請旨,順德帝一眼瞧見,心說正中下懷啊,還是你南康王聰明,會做人,知道怎麼保全自己,朕還沒舉刀呢,你先動手了,順德帝便推辭,大意就是說,你是南康王,和朕是親兄弟啊,朕怎麼能削你的爵位呢?這讓全天下的人瞧見了,不得說朕小心眼嗎?但你又實在是當不好這個南康王,那這樣吧,朕便隻減少你的食邑數量,還保存你的南康王爵位,如何?

反正南康王隻有一個獨女,爵位這事兒算是絕在了南康王這一代上,往後他也不會有侯爺,留一個光鮮麵子就行。

於是,順德帝「哢嚓」一刀,將南康王的食邑砍了一半,上繳國庫。

王的食邑減少一半,基本便與侯差不多了,且南康王這態度擺的很明白,讓順德帝一直惦記多年的心事了了,南康王腦袋上的刀也被拿下去了,兩人算是賓主皆歡。

自此,順德帝終於鬆口了。

順德帝與南康王道:「朕許久沒瞧見灼華郡主了,待到灼華的接風宴辦了,你們在這小住兩個月,再回江南吧。」

這便是允他們回江南了。

南康王和南康王妃的心總算是回到了肚子裡,沈落枝也連帶著跟著鬆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隻要順德帝不是搞什麼天怒人怨殺夫奪妻的事,都不值得他們這幫做臣子的拿命來逆,朝堂爭端,就是你拉我扯,能不打就不打,真要打,就要一刀砍頭,千萬別留給人家活路。

但是這一套拿到皇上身上來說,可能性就很小了,砍臣子還行,但砍皇帝,那是要造反。

還不如退讓一步,換一個平安來。

南康王這一手叫以退為進,瞧著好似莫名其妙遭了罰,但實際上保住了自己的羽翼,算是斷尾求生——在大多數時候,皇權都是不講理的,不管你有沒有那個謀反的心,隻要你木秀於林,那風必摧之。

隻是這些暗潮洶湧,在旁人眼中都是瞧不見的,外人隻能瞧見團花錦簇,卻看不見其下烈火烹油。

隻有在那見不到的浪潮裡麵掙紮過、拚命探出水麵昂頭呼吸,抓住一根岸邊野草,艱難的爬上岸的人才知道,他們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危險。

——

時間一點點的過,很快,南康王府的人便在京中停了一個多月,已經近五月了。

順德帝終於在京中辦了宴,以為灼華郡主接風洗塵為由,宴請七品以上大臣——這是榮寵,也是順德帝給南康王的麵子。

你南康王知情知趣,不讓朕難受,那朕肯定也給你恩賞,你的女兒那就是朕的親侄女,朕肯定給灼華郡主捧的高高的。

故而,是宮中辦宴。

宮中官多,若是算上七品,那就連一個小官都能去上了,可想而知那天會有多熱鬧。

沈落枝為這一場熱鬧的中心,自然也不能露怯,她在京中現在是熾手可熱的新人——南康王女,長於江南,本就以貌美聞名,好不容易來趟京城,自然有很多人想看她。

更別提,之前還有裴氏的流言。

京中傳的流言中,多是圍繞裴蘭燼移情別戀旁人,娶了邊關大將軍的女兒的事兒,倒是沒提沈落枝最後被金蠻人搶走、又自己回來的事情。

沈落枝將她自己和耶律梟的事情瞞的很緊,她後續將所有功勞都歸給了聽風,對外隻傳是郡主府的侍衛們救了她。

這一番話,旁人信不信都不重要,反正他們沒親眼見過西疆的天,沒親耳聽過西疆的風,旁人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總的來說,這位突然出現在京城,並且小住下來的灼華郡主不僅自身奪目,身上纏的事兒也是極為吸睛,所以順德帝一給她辦宴,便有不少人都想見見這位郡主。

隻身奔向西疆,又隻身一人回來,到底是經歷了多少事兒呢?

而且,當日辦宴,七品小官都能去,更別提大臣們了,大臣還是可以帶親眷的,裴蘭燼與他那位妻子也一定會去吧?

那到時候若是碰上了,說不準多有意思呢!

所以,不管沈落枝對這宴會是什麼態度,旁人可都是積極得很,大半個京中貴秀圈都驚動了,興致勃勃的想來瞧一瞧熱鬧。

若是換了旁人,可能怕這陣仗,但是擺在這裡的是沈落枝,她這人遇強則強,別人越是想瞧她笑話,她越是咬著牙站穩,所以沈落枝提前一整日沐浴養護,一大早起來開始梳妝打扮。

她本就生的好看,飄飄若九天玄女,泠泠如寒月當空,不施顏色便已是光輝奪目了,被彎月摘星兩個小丫鬟上上下下搗鼓一通,頭發絲兒上都抹了珠光,往屋內一站跟仙女兒似的,來個人瞧見她,眼皮子都要給震一下。

沈落枝性子冷,不愛找事,但是也不愛受人欺負,之前一直窩在南康王府沒出門,是因為她知道南康王府和順德帝之間的「暗潮」還沒平息,她才老實窩著,怕撞到槍口上,現在事兒沒了,她也不會一直壓著她自己,她知道京中很多人都想看她笑話,所以憋著一口氣呢。

你們越是要瞧我笑話,我越是要明艷照人。

她年歲輕,學不來什麼「平平淡淡」,一但憋了一口氣,就非得想法子出出去不可。

也就隻有在家中受寵,底子又硬的姑娘才能有她這般底氣,換了旁的人家的庶女,估計都不敢出門了。

待到宴會那一日,沈落枝是先隨著南康王與南康王妃進宮,拜見了太後,

按輩分算,南康王當喚太後一聲「嬸子」,但是皇族之間也沒那麼親厚,多年不見麵,隻冷冷淡淡的應承過就行了。

他們與太後說了一會兒子話,才又隨著太後、南康王、南康王妃一道去宮中參宴。

宴席辦在「群歡殿」,這是專門用來辦宴的殿,他們尚未來時,群歡殿便已坐滿了文武百官了,殿大,所以所有聲音都交雜在一起,挪桌、拿筷、人音,所以顯得人聲鼎沸。

沈落枝與太後一道入殿,群歡殿內便靜了幾個瞬息。

殿內分男座女座,男子按官銜坐,女子按誥命或者夫家身份坐,沈落枝尚未嫁人,所以按著未婚姑娘的身份坐,與一大幫京中貴女們坐到了一起。

沈落枝今夜藏的心思就是碾壓全場,高貴冷傲,隻與她們見了禮,也不與她們主動開口言語,她生的那樣美,身份又高,擺出來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旁人也就都不敢上來搭話,隻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沈落枝端端正正的坐著,手指撚著一杯酒,美到令旁邊的姑娘們窒息。

她自己隻顧著擺好自己的儀態,眼角餘光去瞧那些姑娘,自然也看不見,在大殿之上,她的另外一側,正坐著一身紅衣,但難掩疲怠的邢燕尋。

邢燕尋此時,也在透過人群掠影,偷偷看沈落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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