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八章 但願相思,再無別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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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幼時住的鎮子上有一處靈泉,據說對著泉水裡住著一位仙子,對著它許願很靈,相思有一陣子很想去一次。

她已經記不起來為何想去了,那時還小,父母庇佑,萬事順意,便是父母不常陪伴,也沒覺得多難過,沒什麼可求的,大約對許願也是沒多大興致的。

大抵隻是一種好奇。

隻是最後直到她離開顯龍關也沒見過。

那裡地處偏僻,徐伯不敢帶她去,父親和母親陪伴她的時候本就不多,短暫的相聚,她也不敢提這種聽起來有點幼稚的請求。

於是慢慢的,也就忘記了,不再執著。

她記得自己約扌莫告訴過阿兄,隻是回憶起童年覺得十分寡淡,能記得的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繼位後的有一年去信給守將,講完公事,新添一行:聽聞此處有靈泉,不知愛卿可有耳聞?

守將不明所以,但還是派人去查探了一番,之後詳細記錄靈泉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傳回來的信箋厚厚一遝,另外用陶甕裝了一壇靈泉水一並呈了上來。

李文翾便拿去送給了她,相思收到後覺得哭笑不得,那靈泉她聽過無數遍,大致的模樣在腦海裡早就勾畫完全,刨除一點微不足道的執念,那真的不是一個值得惦記的地方。

甚至她都想不通自己為什麼一直記得。

「我也就是隨口一提。」相思道。

李文翾歪頭:「你慣常看得開,得失利弊計算得清清楚楚,你分明是高興的,隻是覺得孤這樣大費周章不值得。」

他也覺得不必要,但很值得,因為相思想看的恐怕並不是靈泉,她隻是需要喜歡人的陪伴和在乎。

她希望有人不需要考慮任何價值無條件把她放在心上。

她年幼的時候未必也真的很想看一看,隻是因為父母忙不能常常陪伴,於是更渴望一起去做些什麼,但又過於懂事,不想給父母添麻煩。

後來父母相繼離世,如果說從前懂事隻是一種選擇,那麼從那之後,懂事變成了一種安身立命賴以自保的手段。

這小半生,李文翾自詡待她用情至深,如珠似寶地護著,卻仍叫她落個諸病纏身鬱鬱寡歡的地步,他總也想不明白。

後來才發覺,她其實一直有心結,仿佛從未真正是祝相思。

他甚至可悲地發覺,這一切極可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她從踏入皇宮起就對這座皇城充滿戒備和畏懼,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和太後。

因為太後性情寡淡,並沒有行到太多教導的責任,大多數時間是他在教她。

而他虛長她幾歲,早早便動了不太純粹的心思,於是那愛護裡摻雜著占有欲,他把她完全圈在他身邊,不許她和外人多接觸。

那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囚禁。

她其實都明白,她也並不見得情願,但她更明白,若沒有太後和他,她沒法子在皇宮安然無恙。

所以她感激他,依賴他,信任他。

她從未真正責怪過他任何事,他強行要娶她,她雖害怕,最後還是坦然接受了,因為她心悅他,更覺得他是皇帝,天下沒人可以違逆他。

她向來覺得,這世上的諸般境遇都是糖裡裹著苦的,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要失去些自己並不想失去的。

她被迫接受過很多東西,於是已經逐漸分不清那東西到底是命運強加給她的,還是她真的想要的。

他出征北疆,她一個人誕下雙生子,她心裡是埋怨的,恨他的,到最後卻也不過隻是咬了他一口,因為知道國事為重,況且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

這小半生,她都一副看得開想得透的豁達樣子,隻不過是因為沒得選,他總以為自己足夠疼愛她,她總有一天會在他麵前全然放開,在他的庇佑下,過得瀟灑恣意快活。

隻是在那皇宮裡,她習慣了自己是皇後,是母親,妻子。

就像她從一開始接受了他的庇佑,並非是因為她那時就不完全是因為信賴他喜歡他,隻是接受才是最有利的。

經年養成的脾性最是難更改,他隻好把她帶出來,想看看,隻兩個人,隱在人潮裡,他不是皇帝也不是太上皇,她不是皇後也不是太後,他們隻是一對兒尋常的夫妻,她能不能更快意些。

……

秋天的時候,相思在一個叫雲河的鎮子。

入了夜,街上也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鎮子西邊有處大宅子,修得繁復精致,門匾上題寫著祝府倆字兒。

裡頭住著的,是對年輕富有的外地夫婦。

那男主人據說姓李,女主人才姓祝。

鎮上的人都覺得,怕是哪家的富家千金,養了個小白臉。

他們在這兒住了好幾個月了,她家那個郎君,長得模樣是挺好,就是脾氣不大好,尤其誰多看他娘子一眼,他那眉毛就要擰起來。

看起來很是凶神惡煞了。

他話又多,手又欠,每次旁人見了,他不是對著他娘子喋喋不休,就是一會兒扯下袖子,一會兒揪下頭發。

那小娘子大概被他折磨得沒脾氣了,起初還嚴厲地吼他的名字,後來都乾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活像個聾了的,自顧自做自個兒的事,都不帶理他的。

他也沒皮沒臉的,還是寸步不離追著他家娘子。

他瞧著也通身的貴氣,不像那窮小子小白臉。

大家私下裡都猜,這八成是哪家富商不成器的兒子,卻偏生走了狗屎運娶了個門第更高的官貴家小姐,瞧著倆人恐怕也說不上幾句話的。

一會兒覺得那郎君剃頭擔子一頭熱,一會兒又可憐那小娘子年紀輕輕嫁了個紈絝,也不知心裡該多苦悶。

不過那郎君倒是十分有錢,每次去哪個店裡坐坐,都是一整個包下來。

就說這雲仙樓,那娘子每次去都能多吃幾口飯,喜歡那裡的果釀,那郎君就把酒樓整個包下來了半個月。

一整個酒樓的夥計無所事事,每日就等著他和那小娘子來差遣。

閒著就琢磨這對兒年輕夫婦。

突然,那小娘子騎馬打門前跑過,她今日竟是獨自出門的,身邊沒了郎君,也沒侍從。

這還是第一次見那小娘子這麼激動,跑得太快,快到他們都沒來得及打招呼。

繞過兩條街,相思看到藥堂的門開著,一陣風似地刮了進去,呼哧大喘氣,扶著台案急切道:「我家郎君好像是被蛇咬了,胳膊上,兩個血牙洞印子,我怎麼都叫不醒他,煩請大夫跟我去看看吧!」她連說帶比劃,看起來緊張害怕極了。

鎮上來了對兒有錢夫婦,誰不知道。

都說那小娘子對夫君並不大在意的。

這看來八成是誤會。

大夫看這麼個看這麼個柔弱小娘子急得臉煞白,忙提了藥箱請她帶路。

徐衍人在外頭辦差,今日聽夏也不在府上,除了宮中帶來的一些侍衛,其餘都當地人。

他本來就覺得有些不妥,可想著太上皇陪著太後,應當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聽說娘娘飛奔出門都嚇壞了,從京城到這裡,已經是快到最南邊了,他們預計下個月就返程回京了。

不會這節骨眼上出了什麼事吧?

他和聽夏都不太近前伺候,太上皇和太後玩得高興了,也不大喜歡旁人跟在後頭,覺得掃興,但他還是為自己的失職的感到懊悔。

他聽聞消息後就馬不停蹄回府,相思已經回來了,領著太夫去了寢房。

太上皇安靜地平躺著,渾身泛紅,意識迷亂,看起來很是嚇人。

徐衍心裡一咯噔,他們帶了隨行的近衛,怕太惹眼,大部分安置在驛站,他想抽調人手也並不難,可他考慮過無數可能出現的意外,甚至想過太後受傷生病,唯獨沒仔細想過,太上皇生病了怎麼辦。

他們幾乎一起長大,李文翾從小身體就好,尋常頭疼腦熱都很少。

他已經開始思考快馬能去哪裡請到最好的太夫,如何去向附近州縣請求援助了。

來的太夫看起來還算沉穩,立馬上前,解了李文翾的衣襟,相思一張臉煞白,呢喃道:「她下午還好好的,然後他出門一趟,再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相思過去扯他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麵圓圓兩個血洞,很像被蛇咬了。

太夫也是一愣,雲河多蟲蟻蛇獸,當地的百姓都對解蛇毒略知一一,太夫更是司空見慣,隻是不知道被什麼蛇咬了,還是比較麻煩的。

他立馬更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瞧這小娘子渾身都是抖的,忙抬頭安撫她一句,「夫人莫慌。」

相思想說你快替他看,莫管我,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短短的片刻,相思隻覺得整個人天旋地轉,像是被人拖拽進了某種漩渦裡,周圍的空氣朝她不斷擠壓著,她快要喘不過氣。

她開始後悔,無邊無際的後悔化成濃稠的愧疚吞沒她,後晌她在分揀寶石,當地有不少寶石礦,攤販們偶爾會兜售一些漂亮的石頭,相思碰見了就會買一點。

各種顏色的寶石堆在一起,她想挑一些個頭差不多的,形狀顏色好看的,做成項鏈回去帶給夭夭。

從小到大她沒給阿鯉和夭夭準備過什麼別致的禮物,每年也都是從庫房裡挑挑揀揀,精致是精致,貴重是貴重,就是沒什麼新意。

下午阿兄叫她出去玩,她膩了,而且外麵很熱,雖已入了秋,可還是熱燥。

於是她懶懶道:「不去。」

李文翾就坐在那兒陪了她一會兒,但終究覺得一堆破石頭沒什麼可看的,瞧她正專注,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故作失望地埋怨她幾句想引誘她注意他,發現沒用就自己出去了。

直到他回來,相思還在研究寶石。

她現在才想起來,他回來的時候就有些走路不穩,叫了句她的名字,問她用飯了沒有,她回了句「嗯」,然後他就爬上床安靜地睡了。

相思還想著,今天怎麼這麼老實。

可到底覺得他反常,沒忍住過去看他。

就看到他渾身發燙,看起來有些意識不清。

她叫不醒他。

他睜開過眼看她,隻是很快就陷入混亂,虛空抓了她幾下,並沒有抓住。

然後相思看到他手臂上的血洞。

如果……

如果真的出事,相思覺得自己大概會恨自己一輩子。

她不應該對他那麼冷淡的。

不該不理他的。

她沒有覺得他煩,她就是覺得外頭太熱了,懶得動。

她大抵能想到她那年重病,阿兄為何會挖皇陵了。

太夫解了他的衣襟,又撩起他的褲腿,檢查他身上可有其他傷口,然後才診了脈,指尖緊貼他手腕,太夫眉頭都擠出深重的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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