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往後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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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這日,陳武門外有法師設壇,祭祀求雨。

江采霜和兩位姐姐乘馬車出府,看了一路的熱鬧,在人群中看那位法師穿著赤色長袍,月要係長鈴,手舞足蹈地念誦著晦澀難懂的祭文。旁邊還有七八個壯年漢子,擂鼓而舞,聲勢莊重浩大。

「霜兒,江南的夏至會做法求雨嗎?」江采青的視線從台上移下來,好奇地問。

江采霜搖頭,「江南雨多,梅雨季更是雨水連綿,半月不斷。夏至不求雨,反而要祈晴呢。」

「還要祈晴?」江采青沒去過江南,聞言便覺得驚訝,「與汴京城差別還真大啊。」

還未看完一場祭司,便有人策馬從城中疾奔而出。

「霜兒!」

江采霜聞聲回頭,見大哥騎著快馬急急趕來,麵龐潮紅,額頭滿是汗。

「大哥?你怎麼來了?」

她從人群中擠出去,來到江水寒麵前。

江水寒攥著韁繩,翻身下馬,「快隨我回府,有要事。」

江采青和江采薇見狀,不由得有些擔心,隻是顧不上細說,三人便乘著來時的馬車回府。

江水寒策馬護送在側,緊皺的眉心始終沒有鬆開。

到了府上,江采霜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哥的神色這麼嚴肅,還那麼著急地叫她回去。

有聖旨到。

還是賜婚聖旨。

江采霜一頭霧水,和家裡其他人一起跪在庭院中,聽宮裡人宣讀聖旨。

她沒聽懂什麼意思,隻聽見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還有幾個關鍵詞「蕙質蘭心」,「秉性端淑」,最後提到了定北王世子的名諱。

還有一句——擇日完婚。

江采霜迷迷糊糊地接了旨,待家人送走了宮人,她才不解地問:「這上麵說的什麼?」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官家賜婚是莫大的榮耀,江重和寧玉霞本該覺得獲此殊榮是光宗耀祖之事,可賜婚的對象偏偏是霜兒。

從江南接回這個女兒,才不過兩三個月,還沒來得及與她更多相處,好好彌補這些年的分離,難道這麼早就要讓她出嫁了嗎?

「霜兒,你被賜婚了,你要嫁給定北王世子。」江采青也被這道聖旨砸得有點懵,但還是反應過來,出言解釋道。

江采霜半點沒有尋常女子定下婚約之後該有的反應,既不覺得羞怯,也並無太多排斥。

她心中最多的是恍然,怪不得那天夜裡,燕世子那般試探她,原來他那時就知道婚約的事了。

江采霜嘀咕道:「皇帝怎麼還做起了媒婆的行當?」

「霜兒!」江重連忙沉下臉,提醒她,「不可不敬。」

江采霜隻好閉上嘴巴。

等孩子們都退下了,寧玉霞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能得官家親自賜婚,也說明這位定北王世子頗得寵信。嫁給他,霜兒起碼不會受委屈。」

江重久居官場,想得更深一些,隻是那些話不能輕易說出口,否則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事到如今,滿意又怎樣,不滿意又能如何,除了遵旨也沒有其他的路可選。

皇權如巍峨山嶽,即便貴如侯府,也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我上次瞧著,霜兒對世子似乎挺上心的,況且世子之前還救過她一命,兩人也算有緣分。這門婚事倒是不錯,就是太突然了……」

若是他們親自為霜兒找未來夫婿,便可以慢慢過小定,大定,還能讓霜兒在府上多留兩年。

可若是變成賜婚,時間上就拖延不得了。

另一邊,江采霜的廂房中,江采薇和江采青都在她身邊陪著。

「霜兒,你想不想嫁給定北王世子?」江采青握著她的手,緊忙問道。

她雖然知道皇權不可違,但也擔心自己的姐妹受委屈。

江采霜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唔,如果可以的話,我誰也不想嫁。但如果必須要嫁人,我覺得燕世子還不錯。」

起碼他們二人互相認識,不是話本子裡寫的那種盲婚啞嫁。

隨即,江采霜想起一件事,笑逐顏開,「如果我嫁給他,以後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查案了?」

那她就再也不用偷偷扌莫扌莫地捉妖了,而是可以盡情發揮,斬妖除魔,還人世間一個太平。

江采薇和江采青對視一眼,無奈地開口:「霜兒,你就隻想到了這個?」

於女子而言,成親可不是什麼小事,要考慮太多太多,不然稍一不慎便會葬送自己的一生。

哪個女子成婚前不是千挑萬選,怎麼到了霜兒這裡,她就隻考慮一個捉妖?

「若是板上釘釘,非嫁不可,那也無需再想那麼多了。」江采霜輕鬆地開解道,「況且,嫁給燕世子並非全無好處,至少我不用擔心娘親給我找一個醜夫婿,也不用擔心未來夫婿害怕我是修道之人,或是不同意我在外捉妖……」

這麼分析下來,燕世子對於她而言,當真是頂好的夫婿人選。既生得俊俏,讓人看了便心生歡喜,又知道她修道的身份,還贊同她除妖。

跟他成親之後,一有什麼案情,她可以通過懸鏡司第一時間知曉,還能毫無顧忌地捉妖探案,說不定還能得到更多丹火。

江采青和江采薇原本怕她想不開,特意過來陪她,沒想到反倒成了她來勸她們想開點。

「我們怕你受欺負。」

江采霜取下自己的小木劍,符籙,三清鈴,還有捉妖星盤,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挺起月匈脯,語氣頗為驕傲,「我是修道之人,誰能欺負我?」

「我新做了幾隻機關鳥,若是姐姐以後有事找我,用它來傳信便可。」江采霜從箱櫃裡拿出兩隻機關鳥,教兩位姐姐如何使用,「我已經用術法將它們連接起來,隻要按下這裡的機關,便能同我說話了。」

江采青迫不及待地嘗試:「霜兒霜兒。」

她傳完音,機關鳥在桌上蹦躂了幾下,停在江采霜麵前。

江采霜揮出靈力,在凹槽處一點,機關鳥哢噠響了兩聲,便傳出堂姐的聲音:「霜兒霜兒。」

「這個機關鳥好神奇,怪不得宋公子對它這麼上心,說什麼都要親自造一隻出來。」江采青喜悅地驚嘆道。

這麼一隻小小的機關鳥,裡麵不知道藏了多少精巧復雜的機關,她的妹妹真厲害,簡直無所不能。

「每次我給你們傳話,都會往機關鳥裡注入靈氣,足夠用上十個來回的。」

「有了這個可就方便多了,」江采青愛不釋手地抱著這個小玩意兒,「霜兒,你以後出去查案,可千萬別忘了叫上我。」

她現在有宋允蕭的爪鈎,私底下練了好幾次,已經可以熟練地用它翻牆了。

就算家裡人不讓她出門捉妖,她也能翻牆出去。

江采霜笑意盈盈,「好,我不會忘的。」

家裡緊鑼密鼓地籌備江采霜的婚事,因著七月不宜成婚,婚期便隻得提前到下個月月底,滿打滿算也才一個半月的時間。

幸而如今成親不像前朝那般繁瑣,若是用心籌備,一個多月的時間也足夠。

怕派人往返江南來不及,江采霜直接用機關鳥傳信,通知姥爺和姥姥來汴京觀禮。她成親這麼大的事,可不想沒有他們兩位在身邊見證。

江采霜被拘在家裡繡嫁衣,可她繡工實在太差,最後隻好交給繡工好的繡娘來做,她隻管在最後添上幾針圖個喜慶就夠了。

夏至三庚入伏,一天比一天悶熱。

到了江采霜出嫁這日,她一大早就被從被窩裡薅出來打扮。

才剛清晨,外麵烈陽灼燙,曬得人昏昏欲睡,枝頭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出嫁的前一刻,江采霜心裡想著,采青姐姐之前說要用粘竿把知了都粘走,後來被她的婚事一打岔,好像給忘了。

燕安謹一襲紅衣,難得在眾人麵前露出真容,人人都誇侯府姑娘好福氣,找了個這麼俊的郎君。

江采霜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紛紛,隻想趕緊鑽進花轎,省得站在這裡曬太陽。

鞭炮鑼鼓聲中,她如願坐上花轎。

剛掀簾進去,便覺得一陣沁人的涼意襲來,舒緩了她早上的疲憊和熱意。

幸好那隻狐狸記得在花轎裡放冰盆,不然她這一路肯定要悶死了。

江采霜靠著搖搖晃晃的花轎內壁,慢慢就睡著了。

直到花轎停下,外麵傳來燕安謹含笑的嗓音,「道長可是睡著了?」

江采霜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今天是她成親的日子。

她情急之下慌忙站起身,還不小心被花轎撞了頭。揉了揉額頭,終於從花轎裡走下來。

江采霜將自己的手搭在他手心,小聲與他鬥嘴,「你才睡著了。」

燕安謹勾唇,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二人拜堂成親的時候,主位隻有江采霜的父母,定北王夫婦的位置是空的。

隻因北方女真族虎視眈眈,邊關不可一日無將領,即便是唯一的兒子成親這麼大的事,定北王也無法趕來,隻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了賀禮。

終於忙完所有流程,已是傍晚。

江采青和江采薇陪著她說話,外麵傳來宋家兄妹由遠及近的說話聲,似乎在為什麼爭吵。

「哼,今天大喜的日子,我懶得理你。」宋鶯不屑地道了句,等她推開房門,語氣一下就變得柔婉,「霜兒妹妹,我來看你了。」

見到江采青,宋允蕭立馬貼了上來,「青青,我妹妹說你也有一隻機關鳥,能否賣給我?我隻差一點就研究出來了。」

成親之前,江采霜給宋鶯也送了一隻機關鳥,可把宋允蕭給眼饞壞了。

他拆不了燕安謹的機關鳥,試圖偷妹妹的,結果被宋鶯發現痛罵了一頓。

於是宋允蕭就打起了江采青的主意。

「等你研究出來,怕是要等到下輩子。」江采青不客氣地諷道。

「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青青,你看我賣給你的機關,哪個不厲害?我隻差最後一點沒弄清楚,隻要讓我拆一個,我絕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

江采青一聽他說要拆,氣得柳眉倒豎,「我還以為你隻是買去看看,心說借給你也無妨,誰知道你居然想拆了?做夢!」

宋鶯幫腔,「天天琢磨著偷我的宋五,和霜兒送我的機關鳥,哪有你這樣做哥哥的?」

「就是就是。鶯兒姐姐,回去我就用機關鳥給你傳信,眼饞死他!」

一屋子熱熱鬧鬧,直到入了夜,燕安謹從前院回來,眾人依依不舍地散去。

喜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挑了蓋頭,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餚。

他們一起捉過妖,破過案,但坐在房間裡一同用膳還是頭一遭。

燭台搖曳,對麵的人身著大紅的喜服,身姿挺括,容顏俊美得仿佛天上來的仙人,正長眸含笑地溫柔看著她,「道長怎麼不動筷?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江采霜咬唇,搖搖頭。

這些菜她倒是挺喜歡的,但就是不太習慣。

她努力把燕安謹想象成自己的師兄,可每次堅持不到兩息就不行了,隻因為……她沒有這麼俊的師兄。

怪不得話本裡都說,狐狸精多麼禍水,多麼擅長魅惑人心。

但林越梁武他們也是狐妖,怎麼就不像麵前這隻狐妖似的,慣會擾人心神。

「你坐在對麵,我……」江采霜放下筷子,支吾了半天,「我吃不下。」

燕安謹看出她的緊張,「那在下出去等?」

江采霜忙不迭點頭。

她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肚子都快餓扁了。隻靠床上鋪的這些大棗桂圓,根本不夠填肚子的。

聞著滿桌子的菜香,早就食指大動,迫不及待了。

燕安謹斂袖起身,走了出去。

聽見喜房門關上的聲音,江采霜立刻動筷,幾乎是狼吞虎咽一般,風卷殘雲地掃清了滿桌子菜。

她打了個飽隔,漱了口,對著門外喊道:「我吃飽了。」

燕安謹正負手立在門外石階,仰首看月,林越梁武躲在月洞門外麵,偷偷嘀咕,「你說主子在乾什麼呢?」

「看月亮?」梁武憨憨地答:「咱們狐族也沒有嘯月的傳統啊,不對,今天也不是十五,這殘月有什麼好看的。」

「我也不懂,可能成了親的狐狸就是會跟咱們不一樣吧。」

聽見屋裡的聲音,燕安謹折身回屋。

吩咐人將桌上的盤子撤去,另擺上酒壺,與兩隻龍鳳酒盞。

燕安謹慢條斯理地斟酒,「道長以前喝過酒麼?」

「喝過的,隻是我酒量不好,寒食那回還差點飲酒誤事。」江采霜坐直了身子,拘謹地答。

「那在下給道長少倒些。」燕安謹給她倒了小半杯,將酒盞遞與她,「道長請。」

「噢。」江采霜訥訥接過,一飲而盡。

清酒入口甘甜,溫而不烈,透著馥鬱的徘徊花香氣,應該是他自己釀的。

江采霜覺得還挺好喝的。

燕安謹愣了一瞬,「道長,這酒不是這麼喝的。」

經他這麼一提醒,江采霜也終於想起來,出嫁之前娘親的叮囑。

婚事的諸多繁瑣流程,還有……洞房花燭夜。

江采霜臉上霎時騰起紅雲,眸中也浸上了羞怯慌亂的水光,「我我忘了。」

「無妨。」燕安謹重新倒酒。

遞酒給她的時候,燕安謹挑眉,低聲問:「需要在下教道長怎麼喝麼?」

「不用。」江采霜臉頰更燙,僵硬地一點點舉杯往前。

燕安謹坐在她身旁,傾身過去,與她交臂。

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江采霜麵露決然,一咬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為了降妖除魔,天下太平,乾了!

「這酒還算烈嗎?」燕安謹放下空酒杯,疑惑問道。

江采霜狐疑看他,「並不烈啊。」

隻有酒的醇香,卻沒有灼心的感覺,反倒很溫滑適口。

「那道長方才……怎麼是那樣決絕的神情?」

江采霜被他說得微窘,又不想承認自己舉杯的那一刻心緒亂了,便嘴硬道:「因為我剛才在想,往後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早晚……」

「早晚什麼?」燕安謹饒有興致。

江采霜瞪他,「早晚收了你。」

她伸手往下一撈,便撈到了某隻狐妖不安分的尾巴。

竟敢偷偷騷擾她,企圖擾亂她的心神。

燕安謹桃花眼微彎,笑得像個妖孽,慢條斯理開口:「那在下沐浴靜候。」

這都什麼跟什麼!

江采霜氣急,「你,你坐好!」

從方才起,燕安謹就慵懶地支著腦袋看她,身上好似沒有骨頭似的,一副引人墮落,誘人沉淪的妖精作派。

燕安謹眉眼間露出疲倦之色,無辜道:「夜色深了,在下想上床歇息。」

「那你去睡就是。」

跟她匯報什麼。

燕安謹竟真的當著她的麵,大大方方地解下月要帶,搭在屏風上。

江采霜想斥他有傷風化,卻又想起他們如今是夫妻,即便坦誠相待也是應該。

那邊,燕安謹已經脫了外衣,信步從她身旁走過。

他自覺地睡在床裡側,仿佛給她留了個位置。

燕安謹倦懶低磁的嗓音從床帳中傳來,語調慢悠悠的,平添曖昧,「道長還不困麼?」

江采霜哼一聲別過臉,她才不會跟妖族同塌而眠。

今夜、今夜她就在桌子前守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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