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宮前變幻大王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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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文臻聽見那一聲招呼,眉心微微一顫。

此時再掩飾毫無意義,她微微一笑,道:「陛下聖明。想不到陛下消息如此靈通。」

「巧合而已。」永嗣帝語氣有些慶幸。

文臻瞬間便明白了,敢情這位在聞近純宮裡有人。

「朕豈會要那女子為後?」永嗣帝語氣冷漠而不屑。

文臻想笑,又想嘆息。

原來沒有她出手,永嗣帝也不會立聞近純為皇後,從頭到尾,那隻是那女子的一場幻夢而已。

難怪永嗣帝答應得那麼爽快,本來她還有些奇怪來著。

「那陛下打算如何呢?」

「不如何。」

「嗯?」

永嗣帝微笑:「朕覺得,你做這皇後,比聞近純合適多了。妹妹既然死了,姐姐代替自然天經地義。」

文臻瞠目看他。

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

「你回京來,不先回朝做你的尚書令,卻潛入宮中李代桃僵,你打的是朕的主意吧?」永嗣帝輕聲道,「可是你想過沒有。朕如果也駕崩,東堂皇位更迭太過頻繁,帶來的後果是什麼?你想過你無論扶持誰上位,朝政、軍事,都必定要經過一番動盪,那麼誰來調動軍隊,誰來組織糧草,誰來供應軍需,誰來照應你那在對敵西番一線的燕綏?」

「陛下這是皇族立場皇族思維,總以為這天下沒有姓燕的坐鎮便運轉不開,卻不知道天下事其實個人力量終究單薄,為將為皇都一樣,不過是一個高踞寶座的吉祥物而已。」文臻一笑,「少了你,地球便不轉了麼?」

她最後一句話永嗣帝沒聽懂,但不妨礙他理解前一句,眉頭一皺,淡淡道:「西番已經私下給朕遞了國書。」

文臻看著他。

「西番願意與朕議和。或許你不知道,但朕剛剛得到消息。」永嗣帝冷冷道,「唐家易家已經起事,聯軍三路,一路取湖州,一路阻在衡州之前攔住戍衛營,還有一路潛入山林不知去向。而蒼南州附近據說出現了獸潮,將建州軍沖垮。東堂大地,戰火已處處燃起。」

文臻霍然變色。

湖州!

湖州此刻正空虛!

自己派出的三萬精兵按說該到了湖州,可是永嗣帝說還有一路唐易聯軍不知去向,以唐羨之之能,很有可能猜出了自己和燕綏的後手,那一路不知去向的大軍,就是去攔三萬精兵的!

如果那三萬精兵被攔,湖州危矣!

永嗣帝緩緩道:「當此危急之時,東堂內外交困。西番願意議和,那自然再好不過。所以你說,如果西番議和的條件是將林擎和燕綏交給他們,群臣會不會同意呢?」

文臻的心沉了下去。

滿朝文武,包括自己的老師單一令,一向的宗旨都是大局為重。世家一旦起事,戰火處處燃起,東堂兵力被迫分散,捉襟見肘。這種情形下必然願意與西番議和,在那群老臣的心裡,便是為國犧牲,也是理所當然。

「西番現今占據徽州,被林擎燕綏圍困,但西番同時兵分兩路,向隋州池州而去,東堂絕無力量支撐這樣的多線作戰。」永嗣帝道,「你應該明白,最後的選擇會是什麼。」

會是選擇再次對不起林擎燕綏。

文臻閉了閉眼,忽然道:「不,不對,不是西番要議和,是你私下遞了國書要議和!」

西番國內矛盾劇烈,需要戰爭來轉移矛盾,如今戰果剛顯,刀鋒噬血,絕不甘心就此主動收手!

是永嗣帝自己要拿林擎燕綏來求和,甚至可能還會割地!

「你不怕千秋史筆,永擔罵名嗎!」

「朕含悲忍辱這一生,妻不成妻,女不成女,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到得如今,也隻剩下不甘心三字。」永嗣帝輕輕道,「掙紮這半生,失去了一切,好容易坐上這帝位,卻叫我轉眼大夢成空,情何以堪?所以,朕這皇位,要長長久久坐下去,為此犧牲什麼,也是值得的。」

「你想要救你那夫君也成,你便留在我身邊,全力保住我的性命,我便不拿燕綏去交換。」

文臻嗬嗬一笑。

燕家的男人啊,個個城府比海深。

這是拿燕綏要挾,要自己為他保命,應對永裕帝了。

「你若不應,朕今日朝上,便要將那議和國書拿出來和群臣商討了,到那時候一旦形成決議,便是朕想轉圜,也很難了。」

文臻微笑看著他,心想我殺了你不就好了?

永嗣帝卻又微笑:「你在想要不要殺了我?你知不知道朕已經安排好了人,隻要朕出事,議和國書立即遞給西番,青州糧草立即扣下,並且衡州戍衛營會不戰而退……不要和我說這樣會葬送青州湖州,朕死後,管它洪水滔天。」

文臻閉了閉眼,嘆息一聲,痛快地道:「好。」

永嗣帝微微一笑:「那便辛苦你了,我的皇後。」

文臻翻個白眼兒。

接受朝賀已畢,她本該轉回後宮,奈何永嗣帝隻想留住她這個大盾牌,竟然握著她的手,留她在禦座之旁,文臻看著那手,笑道:「陛下,我和莫曉是閨中密友,我稱呼齊姑姑為師父。」

永嗣帝觸電一般放開手。

手是放開了,卻也沒許她走,要留她在這朝中聽政。文臻一直在疑惑,永嗣帝是如何對朝臣交代這位皇後身份的,聽了幾句聽出來了,敢情他竟然對朝臣道,這位是蔣中丞遠房侄女,剛剛進京,賢良淑德,選為皇後。

蔣鑫年紀大了,這兩年告病養老基本不在朝,他家世代清貴,家風清正,他家出來的姑娘,朝臣們自然沒有什麼異議,頂多嘀咕幾句這皇後選得有些突兀,當此朝局紛亂之時,也無心多想。

文臻聽了幾句,都在商討如何對敵西番,以及世家起事的消息也傳開了,一時群情激湧,文臻冷眼看著底下臉紅脖子粗的群臣,心想看似一個個義憤填膺,其實真說不準裡頭有多少世家派係的人。

典禮已畢,直接就開始朝會,觀禮的人也紛紛退去,文臻看見隨便兒跟在德妃身後轉身時,對她使了個眼色。

喲,這小子竟然認出來了。還好沒有撲過來。

文臻老懷彌慰,又略有怨念——這兔崽子早就認出了自己,竟然沒有撲過來!

果然,過不多久,便有宮女惶急來報,稱太後病危。

宮女是悄聲來報的,但文臻隱約聽見,便花容失色,霍然站起,驚道:「太後病危,這如何了得!」

這一聲頓時將正在討論國事的群臣驚著,都去看永嗣帝。永嗣帝臉色微微一變,他並不願去見太後,但當著群臣的麵,本朝又以孝治天下,一句「不去」無論如何不能說,隻得下令暫時休朝,自己攜了皇後去見太後。

而此時,地下某處,默然靜坐良久的永裕帝,忽然身子一傾,噴出了一口血。

晴明驚呼著去扶他,永裕帝按住心口,隻覺得心緒煩亂,氣血逆湧,連指尖都似有火在燒,他低頭看看自己發紅的指尖,想著當初放毒藥的時候明明說過陣子就好,怎麼到現在都沒消退,還越來越頻繁疼痛顫抖,失眠多夢,連帶整個人的精神氣都差了許多。

也不僅僅是精神氣,煉完藥後,確實有一陣子精神百倍,他以為從此便恢復健康,正可以大乾幾十年,沒想到沒幾天,各種不適便又來了,這種不適和以前的毒病沉屙感覺又不同,說不清哪裡不舒服,但就是哪裡都不舒服,他詢問大師,大師還是說藥力化得太急,須得慢慢調養。他雖然半信半疑,但除此之外,自己的武功和真氣確實也沒受影響,也隻得等症狀過去。

而此刻他吐血,卻是因為剛剛接到的軍報。

西番竟然出兵了!

世家也趁此機會起事了!

他竟然真的把局勢都料錯了,當初原以為西番無力再戰,而世家家主可一網打盡,自此心腹大患都去,他可安坐皇位百年,可現在這個局麵!

永裕帝捂著心口,生平第一次,心中升起淡淡的悔意。

他是不是出手太早了……

半晌,等那一陣煩惡過去,永裕帝直起身。

過去不可重回,後悔也已無用,局勢如此糟糕,那自然更需要他力挽狂瀾。

他起身,理一理平天冠,整一整明黃袍,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什麼,湊到黃銅鏡前,看了看自己的臉。

鏡子裡,朦朧映出一張他陌生卻又熟悉的臉。

……

此刻,景仁宮殿內,一道閃電般的銀白光影掠入暖閣,沒有驚動任何人。

那是三兩二錢。

三兩二錢潛入殿內,跳上榻,對著那個小幾,一巴掌下去,頓時整個小幾連同上麵的茶盞茶葉罐子書卷雜物都成了稀巴爛。

隱約小幾之下一陣軋軋亂響,三兩二錢也不管,一屁股蹲下來,對著那小幾上的茶杯灑了一泡尿。

神奇的是,巨長巨臭的一泡尿,沒有從茶盞裡湧出來,不知道流哪裡去了。

三兩二錢奉文臻之命,毀掉景仁宮地道出入口。

文臻自己抽不開身,不是沒想過辦法想派人從地道口進去逮老鼴鼠,但這一處地道口因為總是掉屍首,已經被改掉了,再也無法從外頭打開,文蛋蛋也沒找到縫隙進去,文臻猜想永裕帝應該還有別的出入口,但皇宮這麼大,一時也無法找。

既然打不開了,那就毀掉,讓他也別想再從這裡出來。

此時底下一陣警鈴急響,有無數黑衣人往通道口方向奔去,晴明帶著人,急著去修理被拍壞又被不明液體弄壞精密軸承的機關,頭一抬,嘴裡滴落騷氣沖天的液體,哇地吐了一地。

等他狼狽地退下再到了皇帝身邊,永裕帝捂著鼻子退後一步,揮手道:「你不用跟著我了,回去洗漱吧。」

晴明委屈地哦了一聲,又道:「上頭的機關好像難以修復了,也不知道是誰猜到那機關不怕拆解怕水……」

永裕帝微一皺眉,出口自然是景仁宮最好,畢竟景仁宮裡到處是他的人和機關,但是此刻他有急事要辦,也無暇去處理那機關,想了想道:「無妨,那處便廢棄了吧。」

晴明便不說話了。

大師跟在永裕帝身後,永裕帝卻忽然轉身微笑道:「大師近日為朕護法,十分辛苦,也先留下休息吧。等朕處理完上頭的事,便來接大師。」

那和尚也便一點頭應了。另有一群人無聲無息上來,簇擁著禮服嚴整的永裕帝,行入前方黑暗之中。

……

永嗣帝一腳踏入多日未來的慈仁宮,便嗅見了一股清逸的幽香。

這令他有些詫異,太後宮中,一向都隻燃厚重的檀香。

他仔細嗅了嗅,確定這香沒問題,便也沒多想。

文臻落後他一步,心裡想著事。感覺一個小太監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

李瓜擦過文臻身側,走到隨便兒身邊,悄聲道:「娘娘心裡在想,如何才能看一眼慈仁宮的廚房。」

隨便兒:「……??」

不是,老娘,你不會這個時候還在想著做飯吧?廚神不用這麼敬業吧?

吐槽歸吐槽,他還是認真地想了想,慈仁宮的廚房在後頭的配殿,帝後探望太後是沒可能去廚房的。

隨便兒想著,他娘肯定不是要用廚房,是……想看廚房的格局?

片刻後,他去了後頭,打開廚房的窗戶和門。

太後寢殿的一長排隔扇窗可以看見廚房這個角度,但是卻被一叢叢梅花所遮掩。

隨便兒站在廚房門口,一邊和廚子們拉呱著,一邊看著那些梅花樹。

然後那些梅花便無聲無息落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乾。

那邊文臻進了殿,便皺眉道:「氣味不佳,病人住處宜通風。」啪啪啪將窗戶都開了,她本想站在窗前看一看能不能看到廚房,第一眼看見梅樹那麼多,再一眼看咦這季節怎麼一朵梅花都沒有,越過枝影再一看,有人正推開廚房的窗,探出一個大腦袋來。

催花狂魔隨便兒,對著他老娘風情萬種地一笑。

然後又幽幽翻了個大白眼兒。

文臻:「啾咪」。

身後永嗣帝一邊走過來一邊問:「你在看什麼?」

文臻做個手勢,轉身,隨手關上窗,「看野貓。」

她已經走了回來,永嗣帝也便無法再往那裡去,但方才他已經隔窗看過一眼,斜對麵廚房,沒有人。

他隻好隨文臻再走回去。

那邊隨便兒已經縮到窗下,想著老娘方才那個手勢。

「趕緊走。」

為什麼要他趕緊走?這廚房有問題?

……

文臻走到太後榻前,心中想著,果然是這裡。

老祖宗的畫裡,是個廚房,文臻做過司膳女官,還經常去各宮伺候飲食,接觸過這宮中絕大部分的小廚房,但是那個廚房的布局,她沒見過。

而這宮中,她唯一沒進來過的廚房,就是慈仁宮的。

今日一驗證,果然是太後的廚房。

那麼,老祖宗畫下太後的廚房,是要告訴她什麼?當年他在慈仁宮廚房伺候飲食,發現了什麼?

狡兔三窟,那些窟口都在哪裡?

太後改建香宮,後來又偷偷查景仁宮,宮中恨不得能挖地三尺,為什麼一直找不到永裕帝?

都以為永裕帝應該在景仁宮地下,可如果不是呢?

畢竟太後無論怎麼挖,總不能挖自己的住處。

文臻心中滑過這許多事,麵上卻笑盈盈看著太後。

床上那個老婦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傳言裡說太後一頭銀絲卻麵容幼嫩,但現在,銀絲是真的,幼嫩是沒有的,床上就是一個枯槁的如秋葉,乾瘦如僵屍的老女人。

她一眼就看出這是長期慢性中毒的表征。

隨便兒乾的?

棒棒噠。

太後掙紮著睜開眼睛。

這老婦人雖然中毒已深,卻因為多年使用異族藥物,身體裡有些抗體,竟然在彌留之際,清醒過來。

此刻看見永嗣帝,她目光一亮,還沒說什麼,永嗣帝已經淡淡道:「好教太後得知,兒臣今日登基了。」

太後的目光立即暗淡下去。

文臻瞧著她,心想她知不知道廚房的問題?

想來是不知道的。

燕家的人啊,一個比一個心機深沉。

以至於誰也做不了幕後大黑手,誰都以他人為棋,誰都不能避免成為他人的棋。

這一局,不走到最後,誰也看不清輸贏。

「太後好生將養身子,後頭還有幾十年的福要享呢。」

太後一陣猛烈的咳嗽,似乎被這話刺激著了,卻又無法對兒子發作,一偏頭盯住了文臻,她眼神渾濁,看不清這珠光寶氣的女子,以為是兒子新立的皇後,便氣喘籲籲地道:「外人……出去。」

文臻一抬手,掀掉珍珠麵罩,笑吟吟道:「我怎麼是外人呢,我是你兒子的內人。」

永嗣帝:「……」

太後卻不識得她,隻道:「讓她滾,我有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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