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1 / 2)

加入書籤

少年不敢驚擾到身邊的人。

像是害怕自己的動作輕瀆了他似的。

淡淡的苦香, 在鼻尖彌漫。

一身的月白,比天上的銀盤還要明潔。

剎那間謝不逢整個肩,都如被弱電掃過般, 生出了淡淡的麻意。

心猿意馬。

原本屏住的呼吸, 在這一刻與心跳一起亂掉。

文清辭的額頭輕抵在謝不逢肩上,夜寒露重, 他睡得並不安穩。

謝不逢也隨之緩緩地蹙了蹙眉。

他想將文清辭抱回側殿, 但又恐因自己不知輕重, 將身邊的人弄疼。

半晌竟僵在這裡, 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不逢人生前十幾年,恣意妄為到了極點,向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在惡念中長大的他, 更是養成了不關心他人感受的性子。

少年何曾這樣小心翼翼?

又一陣清風拂來,在潭上撩起陣陣漣漪。

雖然已經入夏, 但是夜風仍舊寒涼。

文清辭的身體, 也因此輕輕地顫了一下。

細弱的感覺,順著相抵的額與肩,傳至四肢百骸。

謝不逢終於緩緩轉過身去,扶著文清辭的肩與腿窩,小心翼翼地將身邊的人抱了起來。

手都不敢多動分毫。

懷裡的人, 輕得好像羽毛。

謝不逢下意識想起了太殊宮宮變那晚。

……自己就是這樣抱著一身鮮血的文清辭, 一步步走出了火海。

雪夜中的羊羔,再次浮現於他腦海。

那種即將失去什麼的恐慌感, 將謝不逢緊緊包裹, 令他難以呼吸。

少年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人。

然而下一刻, 看到懷裡文清辭微皺的長眉, 謝不逢又忍不住放鬆手上的力量。

一時間他竟然用力也不是, 放手也不是,像是整個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般不知道如何做才對。

進入夢鄉的文清辭,下意識追逐熱源。

就在少年抱著他走入側殿的那一刻,懷裡人的鼻尖,於無意間從少年的手臂上蹭了過去。

謝不逢心裡的那根弦,就這樣「錚」一聲,斷成了兩截。

……

自上次宮變之後,衛朝的「爵」與「官」之間的劃分便愈發清晰。

二皇子謝觀止身份雖高,但是不曾在六部輪轉工作的他,身上連一個虛職都沒有掛。

開始代掌國事後,這一點仍沒有改變。

之前謝觀止還不覺得有什麼,但處理了幾日公務他終於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處處受限。

但凡是重要一點的決策,都無法下達。

一日後,行宮德章殿。

天還沒有大亮,可是身著紫袍的謝觀止,早早便等在了殿外。

雍都那邊的公務,每過幾日就要送來一次。

皇帝剛剛「生病」,且還沒有命二皇子代理國事的那段日子裡,也積壓了不少。

為了處理這些事,最近幾天二皇子幾乎是在不眠不休地工作著,整個人都清瘦了一截。

他雖然少從名師,自己也很努力,但畢竟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壓根沒有處理這些事的經驗。

猛地一下將朝堂之事扛在肩上,身心壓力一起襲了上來。

少年那雙漂亮的狐狸眼裡寫滿了疲憊,眼底還生出了一點淡淡的烏青。

「二殿下,並不是咱家不想放您進去……實在是陛下正在養病,沒有辦法見您呀。」賢公公站在殿外,一臉無奈地說。

謝觀止被他攔在門外,難以進去。

語畢,賢公公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您也知道的,陛下此次的情況的確不大好……若是陛下龍體還如往常一般的話,也不會勞煩您最近一段時間如此忙碌了。」

賢公公的語氣無比真摯,乍一聽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聽到這裡,謝觀止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不耐煩。

他忽然抬頭,朝賢公公冷笑了一下:「那我進去看望父皇,在病榻前照管、盡孝,也不可以?」

「呃……這……」賢公公的臉色忽然一變。

這是二皇子第一次想見皇帝,卻被攔在門外進不去。

他不像慧妃那樣,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謝觀止隻知道如果皇帝真的像傳說中那樣病重的話,作為最受他寵愛的皇子,哪怕不詢問公務,自己也應該可以進去看他一眼。

——除非皇帝有意避著自己。

這個早早就埋在謝觀止心裡,他卻始終不願想起的念頭,再一次閃了出來。

少年緩緩攥緊了手心。

畢竟是代理國事的皇子,謝觀止好歹沒有像慧妃一樣,被攔在大門口。

此時他已經進了皇帝住的院子,不過始終被擋著不讓進殿。

謝觀止自小被皇帝和慧妃捧在手心,向來是個有脾氣的人。

說話間,他的音量也大了不少。

擔心引火燒身,周圍的太監和宮女,全都如鵪鶉般低下了頭。

謝觀止環顧四周,沉聲說道:「既然不能進去,那本宮索性在這裡直說了。方才雍都傳來急報,北狄來犯,侵擾我朝疆域,請求調兵增援,此事緊急且事關重大,本宮必須親見父皇。」

說話間少年的眉宇間寫滿了焦慮。

衛朝幅員雖然遼闊,南方也有像登誠府這樣的魚米之鄉,但是大部分地區還未經開發,不但氣候潮濕、瘴氣多生,並且人煙稀少,土地還被低矮的山丘分割成了小塊,很難利用起來。

相比之下,已有千年耕種歷史的北地就要安穩許多。

唯一的大患就是北狄。

遇到領土水草豐茂的年份,北狄便與衛朝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會友好通商。

可若是天公不作美,北狄便會大肆南下,在衛朝的城鎮中大肆掠奪一番。

這年冬季,雍都可以說是瑞雪兆豐年。

然而更北的地區卻鬧起了「白災」,北狄的草場被厚重的大雪覆蓋,在低溫、缺水的情況下,牲畜沒多久便大量死亡。

現下,北狄終於到了不得不南下討生活的地步。

衛朝與北狄都知道,彼此之間實力相差不大。

因此北狄向來不敢大肆侵擾,搶夠生活所需,象征性打上幾架,就會回自己的領地。

一般而言,遇到這種情況,中原王朝都會在他們常過的幾個關口增兵,緩解當地的壓力,以求平穩地渡過這段時間。

多年來,這兩股勢力,便如此維持在一種詭異的平衡中。

處理此事並不難。

可是隻是皇子,而沒有任何官職的謝觀止卻無權調兵。

事情一時間僵持了下來。

謝觀止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聽上去格外嚴肅。

可是聽了他的話後,對麵的老太監仍油鹽不進地笑了一下說:「等陛下狀態有所好轉,咱家定將此事轉達。」

他這態度著實氣到了謝觀止。

「等陛下好轉之後?」謝觀止忍不住重復著他的話,向前走了一步。

賢公公不由一驚。

看到少年的動作,站在一旁的侍衛忽然緊張了起來,他下意識握緊了懸在自己月要邊的長劍。

不過二皇子隻一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上前。

「本宮能等,可是北狄能等下去嗎?」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謝觀止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謬不已。

將自己從小寵愛到大的父皇,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的陌生。

……他不但不見自己,甚至還拿國事開起了玩笑。

賢公公也算是將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平常見了自己,這老太監的臉上總是寫滿了慈愛與關切。

可是今天,他卻裝作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一樣,皺了皺眉假裝苦惱地說:「殿下,這您就為難咱家了,咱家隻是個閹人,並不懂朝中之事。您說的這些咱家是真的不明白呀……」

賢公公每天都跟在皇帝身後上朝,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怎麼可能不明白這些?

他實在是活得太過明白了。

早已看出皇帝心思,並堅決站在他那一邊的賢公公,連表麵的工作也不再做。

而通過他的態度,謝觀止也終於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某個猜測……

父皇對自己,生出了戒備之心。

甚至不止如此。

「好。」謝觀止狠狠地說。

他再懶得和眼前這個太監糾纏,直接轉身快步向著院外走去。

謝觀止從小都覺得父皇對自己格外好。

但凡沒事的時候,謝釗臨都會來宮中陪他玩,而對他犯的那些小錯,皇帝也從不追究。

……甚至皇帝第一次凶謝觀止,還是因為上一次三皇子將捕獸夾帶進宮的那件事。

正是如此,謝觀止一直以為他與父皇之間的關係,與百姓中的普通父子沒有任何區別。

少年懶得去想,也不關心自己究竟是如何讓皇帝突然如此忌憚的。

他隻是後知後覺地看清——自己對父皇來說,從來都不是什麼寄托厚望的未來儲君,或是一個普通兒子。

而是……像一個寵物。

沒事的時候,他可能會來逗逗自己,玩鬧、開心。

但歸根結底,寵物隻是寵物。

一旦哪天惹得他不開心,或是涉及利益,皇帝同樣可以立刻翻臉不認人。

謝觀止心裡不由一寒。

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外祖……宮變那天,他似乎也是被皇帝隨隨便便拋在了一邊,多虧運氣好才撿回半條命。

從此之後,一向敬仰皇帝的他,提起這位九五之尊,便諱莫如深起來。

現在看來一切早都有跡可循。

隻是自己……被所謂虛偽的「父愛」和「親情」所蒙蔽,始終看不到罷了。

或許在皇帝眼中,自己與謝不逢,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謝觀止咬緊牙關。

和獨自在肅州長大,從小就沒有感受過這種親情的謝不逢不一樣。

意識到這件事後,謝觀止的心,重重一沉。

他沉默著快步走向院外,一刻也不想多停。

同時狠狠地將剛剛落在腳下的樹葉碾了一腳,如同泄憤。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仙俠相关阅读: 豪門養子重生日常 穿成小貓咪後我被吸了 女神,我真不是狗賊 帶著作弊碼穿遊戲 這個全息遊戲好逼真[快穿] 偏要繼承家產 替身結束後他後悔了 渣了雌君後雄子們重生了[快穿] 開局盤點背誦天團[歷史視頻] 軟慫美人被反派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