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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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寺廟邸尾處的風鈴響了。

初次到來時就被她係在那裡的東西,是由三三兩兩的貝殼串成的,寺廟裡難得可愛的飾物在常年的風吹日曬中表麵已經泛了白,風吹來時發出的聲音不算悅耳,但勝在清脆。

朝彌正要出門之際,發現天色有下雨的跡象。

她披上蓑衣和雨笠走進山裡,臨走前襲涼的風吹動風鈴,傍晚之際的鴉啼與其混在一起,叫她忍不住抬笠側目。

最近山裡的烏鴉莫名多了起來,鳥獸也變得不太平靜,她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便順著山路往上走,打算巡會山看看情況,但山裡很快起了濃鬱的霧,饒是常住了這麼多年的朝彌也險些迷了路。

茫茫的煙雲繚繞在寂靜的楓葉林裡,火紅的枯葉暈染半邊天,與低低掠過山尖的濃雲交接,有漆黑的鴉羽盤旋在上,其中一隻落單的烏鴉棲在楓樹上,歪著頭用漆黑的眼珠子看著她踩過枯黃的葉。

恰好抬頭時,朝彌無意間發現那隻烏鴉喙上銜著一隻黑金的耳墜,她看著眼熟,後知後覺才想起這可不就是須佐之男的東西嗎?

朝彌慢半拍想起了那位一個月前遇見的小神明。

「你們又欺負他了嗎?」她無奈地嘆氣,站在火紅的楓樹下,心想自己要怎麼才能讓烏鴉鬆口拿到那枚耳墜呢?

索性手邊有些乾果,她從寬袖下拿出來,攤在手心上,耐心地引誘那隻烏鴉下來啄食。

半晌後,漆黑的小動物撲淩著翅膀而來,那枚耳墜在它銜住果子時掉落,被朝彌撿起。

碰到它的那一刻,她感覺有什麼順著指尖流進她的身體裡,帶來酥麻的癢意。

與此同時,心中仿佛冥冥中有了方向,就像走失的孩子渴望歸家,神明的所屬物附帶屬於他的微弱的神力,無形中牽引著她往一個既定的方向走去。

朝彌是在一個樹洞裡找到耳墜的主人的。

當她掀開大樹底下層層疊疊的枝椏時,金發金眼的少年人抱膝蜷坐在裡邊,頭頂上擁擁簇簇的楓葉正隨乾燥的風颯颯地落。

日暮落下,秋夜的幽暗湧來,楓葉鋸齒狀的邊緣須臾間被風吹開,她浸在沉寂的夜色中,看見他被樹影籠罩,其無悲無喜的神色安靜地融入了晦暗的陰翳裡。

「您在這裡呀。」朝彌卻說:「找到您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先是茫然,隨即睫羽顫動,鎏金的瞳孔掀起,裡麵似有明亮的浮光在躍動。

他顯然還記得她。

「噓。」少年抬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嚴肅認真的表情叫朝彌困惑緊張了一下。

她聽他小聲道:「我和村裡的孩子在玩捉迷藏,莫要讓他們發現我,我在這裡等了半天了,他們還沒找到我,我就要贏了。」

「……」

果然是小孩子。

短暫的失語後,朝彌的笑意浮上眉梢。

她說:「看樣子您和人類相處得不錯。」

「嗯……我如你說的,告訴那個叫椿的人類,說我認識你,她便收留了我,大家都對我很好,村裡的孩子也願意和我玩。」須佐之男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寥落的光影好像在牽動他的嘴角,但他很快就將黯淡的眉眼埋進了膝間,悶悶道:「但是他們為什麼還不來找我?他們是不是也不喜歡我了?」

也?

這個字就很靈性。

朝彌笑道:「但我找到您了,不是嗎?」

就此,他的指尖動了一下,抬起的眸光閃閃爍爍,像蒙著一層星光,但他略帶茫然地說:「或許他們也隻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善待我……他們一定很喜歡你……」

這是什麼消極的思想?

朝彌不禁解釋說:「他們一時半會找不到您是因為他們不能上這座山來,他們沒告訴您不能來這座山上嗎?」

「為什麼?」他歪了歪頭,像隻藏在裡邊的小鬆鼠,方才的鬱悶似乎慢慢被困惑和好奇取代:「為什麼不能來?」

朝彌沉吟一會,嚴肅道:「因為這裡住著一位神明,祂不喜歡別人、特別是人類來祂的領地。」

須佐之男卻說:「那祂也太小氣了。」

這家夥……瞎說什麼大實話。

他抬眼,額心處向兩邊延展的金紋在黯淡的夜色中隱隱發亮:「如果是我的話,我願意讓你們都來我住的地方找我玩。」

就像在許一個鄭重的承諾一樣,這麼說的孩子語氣和表情都異常認真,朝彌被他眼中細碎的光亮逗笑,道:「您住在高天原,就算我們想,大家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話似是讓他感到失望,他的發梢耷拉下來,其瘦弱的影子在裡邊藏得更深了。

朝彌朝他伸出手,攤開的掌心裡赫然是他的那枚遺失的耳墜,她像在逗一隻藏起來的貓一樣,滿含誘哄地笑道:「我找到您了,還撿到了您的耳墜,所以您可以出來了嗎?這是您的東西,對嗎?」

「……嗯。」他應下,但並沒有伸手來拿,而是困惑道:「你是在哪找到的?我還以為找不到了……」

他這麼說,但表情並不驚喜,而是一種略帶懷疑的死寂,就像無法相信它的失而復得一樣,想來,他苦苦找過它,甚至找到不抱希望的地步了。

這真奇怪。

但朝彌沒有問他為什麼會丟失這枚耳墜,而是繼續笑道:「怎麼會找不到呢?對神明來說,普天之下皆為神庭,所以這裡也是您的家,哪有在家中找不到東西的道理?隻要是遺落在家中的東西,終有一天都能被找到。」

「……真的嗎?」他這麼懵懂地問。

朝彌點了點頭,道:「我們也一樣,人類世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一直都在您的庭院裡繁衍生息,或許在您尚未誕生時,就一直陪伴著您了也說不定,所以就算我們去不了高天原,也一直在您庇佑的土地上生生不息。」

聞言,興許哪個字眼觸動到了他的神經,他在樹洞裡動了起來,像警惕的小動物,試探性地搭上了她的手,朝彌總有自己在逗一隻金毛貓的錯覺。

他滿目的失落晃盪,破碎,最終變成了一片明淨的期待:「既然你說普天之下都是我的家,那我以後還能來這座山上嗎?我不能在自己的庭院裡玩捉迷藏嗎?」

「……」這家夥還真是個邏輯小天才。

「按理來說是可以的。」她嘟囔道,差點被他繞進去:「但是就算是在家中,也有所謂的家規吧,例如哪間屋子不能進,哪個貴重的物品不能打碎,您總不會想在未經主人的允許下擅自闖進另一位神明的屋子裡吧。」

須佐之男似懂非懂地點頭。

原以為他會拿回耳墜就收手,但是他的五指直接攥住了朝彌的指尖,她一愣,索性將這小家夥從樹洞裡牽出來。

他很順從,就像脫離黑夜似的,任由外邊微亮的光影遊離在他瓷白的麵上。

光怪陸離的影子在他們之間蹁躚蔓延,走出來的須佐之男驚動樹梢,被飄落的楓葉淋了滿頭,一時間,就像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包圍了一般,朝彌這才發現他相較上次已經換了身行頭。

一看就很華貴精美的羽衣變成了一身樸素乾淨的粗麻布衣,套在他纖細的骨架上有種精簡的美感,前提是這不是未成年的女娃娃才穿的款式。

她忍不住問:「您現在住在椿家裡嗎?」

他遲疑地點了點頭。

好吧,有些說法是瘦小孱弱的男孩當女孩養可以平平安安長大、可以長生,雖然椿的家裡應該隻是沒有男孩的衣服罷了,希望這不僅僅隻是她的x……

朝彌虛心地沒有揭穿這一點,而須佐之男對此一無所覺,男裝還是女裝對他來說大抵是不需要在意的,他隻是踩著麻藤編製的草鞋,像初見那般跟上了她的腳步。

隻稍半會,山間的霧就更大了。

她扌莫索著前行,按記憶來避開溝壑和灌叢,期間,怕須佐之男跟丟,她牽住了他的手,發現原本在他手上的耳墜已經掛在耳朵上了,正與另一邊的那一隻一起在發間搖曳。

朝彌忍不住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耳垂,那裡光禿禿的,神明這種物種長得好看也就算了,還比她這個女孩子更會打扮。

那天上的女神該美成什麼樣?

……

雖然沒有明說,但須佐之男很清楚朝彌要帶他下山。

他此次跑來的地方離村落有些遠,朝彌心想他看著乖,其實本質上還是個貪玩的小孩子。

下山路上,雲霧繚繞,當第一滴雨落在她的雨笠上時她還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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