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糍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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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正寒,阿夏蜷縮在蘆花被底下好眠,屋裡暖洋洋的,讓方母給攪了清淨。

睡眼朦朧走到飯間時,蒙頭吃飯也差點沒栽到碗裡,卻聽她阿娘說,「今日我們去你外祖家住一日。」

她頓時清醒起來,「阿娘,你上次不是還叫我別去外祖家,省得謔謔他們的糧食。」

「瞧她還記仇呢。」

方母笑得前仰後合。

那日不過隨口說的,沒想到她還記著。

太婆也笑,卻給方母找補,「你娘上次那話是玩笑,可當不得真。」

「你霜花表姐今日定親,之前說過一嘴的。」

方覺雖笑,可邊笑邊告訴她今日去做什麼。

「我記著呢,不過睡懵了罷。」

阿夏自然不能把這等大事忘記,昨日早就收拾好了東西。

連話也不說了,匆匆吃完飯,又噔噔跑到樓上拿一袋包袱下來。

他們全家今日都要一道過去,年糕也讓不能落下,趴在方覺的肩頭,仰起頭看人甚是神氣。

她外祖家蓋的屋子大,房間也多,睡得下這麼多人。

方母的娘家姓王,住在王家莊裡頭,從隴水鎮劃船過去不過一個小時。

天際泛起層層疊疊的雲,水道安靜,時有漁船從旁經過,船往前劃,垂柳變稻秧。

王家莊善種稻,一小塊田壟也叫他們插滿齊整的稻子,放眼望去,灰藍的天底下隻有一片隨風搖曳的油綠。

阿夏趴在窗子前往外瞧,年糕也探出頭,喵喵直叫。

秧田裡零散豎起幾個掛著破布爛衫頭的稻草人。長腳黑頭灰身的蒼鷺停在上頭,偶爾俯身撲棱幾下,又停回原位。

方母說它凶得很,老大一條的蛇都不怕。

「到嘍!」

方父吆喝一聲,船泊在橋洞裡,拿繩線拴住了,阿夏跟在大家後麵從旁邊的石階走上去。

兩旁是稻田,中間一條寬闊的黃土路,每每到了雨天,這路根本不能走,泥濘不堪。

阿夏小時候下雨從這路上走,別人避開泥坑,她非得進去踩幾腳,濺得臉上都是泥星子,還咧著牙花笑。叫方母氣也不是打也不是,乾脆由她去了。

人大了,這路卻是一點都沒變,布滿車輪壓過的深轍。

走到路上,兩邊卷起褲腿彎月要插秧的漢子,吆喝一聲,「阿夏來了!晚點大夥到我家吃盞茶再走。」

「小芹,今日來幫忙啊?有段日子沒見著了,等會兒叫你嬸子給你拿點土雞子帶回去。」

阿夏立馬笑眯眯地喊人,「大發叔、三伯、四嬸…,插秧吶,可累人了。晚上到我外祖家吃飯呀。」

「哎,等播完這塊田,我再幫忙去。」

一路走一路寒暄,阿夏臉上的笑就沒有落下過。她外祖家的屋子在莊子裡麵,得過很多人家的房舍,家家戶戶都忙著,門前孩童頭對頭蹲在地上在玩土。

正把乾菜拿出來曬的大娘見了一行人過來,很熱情地喊道:「小芹回來啦,哎呦親家一家都來了,最近身子都還成吧。霜花定親是該來,等會兒我這裡忙活完了,也給去幫忙。」

「她三大嬸,我們這是來湊個熱鬧,身子都還成。看你還得忙著曬乾菜,就不多說嘴了,到時候過來再說。」

太婆笑盈盈地回她。

「 成成,不耽誤你們,趕緊去瞧瞧,王七家可是挑了不少擔聘禮呢。」

大夥笑得臉都要僵了,才終於看見她外祖家那屋子。

門前豎了籬笆,細草從小孔眼裡鑽出來,院裡移栽了幾株山茶,五六朵花苞縮在葉片底下。一條碎石小道,還有一架原木秋千,和孩童咿咿呀呀的笑聲。

院裡圍了不少人,俱是阿夏本家的親眷,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這樁婚事怎麼樣。

阿夏的外祖父是個高瘦膚黑的,才剛邁出門檻準備去河道上瞧瞧,一抬眼就瞧到了外頭過來的一家人。

三步並作兩步從台階上下來,趕緊迎上去,「我正想去看看呢,沒想到你們就到了。親家來,趕緊去裡頭坐,走走,我讓小芹娘泡了茶。」

拉過太公的手就要請他進去喝茶。

他一麵拉,一麵又道:「阿夏,你到時候在外祖父家多住幾日,外祖父要殺隻雞給你補補。」

「爹,你那雞養著自己吃,別每回阿夏過來就殺。」

方母的話裡充滿了無奈,阿夏親熱地喊了聲外祖父,至於留不留在這裡再說。

坐在那的親戚就笑,「小芹回來了,親家兩個快坐到這裡說說話。上一次見麵還是年前呢,身子都還成吧。」

「姑爺快點歇歇,這裡有個凳子,等會兒還得叫你掌廚呢。」

「阿覺,你到表姑這裡來,我且問你個事。」

「阿夏又標誌不少,小芹哦,你可得挑仔細了。」

旁的三個全被拉過去了,隻有方母牽著阿夏的手進屋子裡去。廳堂擺了一排紅箱子,最上頭坐了個穿著喜慶麵容和藹的老太太,是阿夏的外祖母。

剛跟邊上的說著話,回頭看見她們進來,立馬站起來,「阿夏呦,你怎麼才過來。瘦了瘦了。」

「外祖母,真沒瘦。」

外祖母打量一眼阿夏,拽著她到旁邊坐下。方母也是真服了這兩口子,她沒吱聲,不然她娘能念叨半天。

直接坐到姑嫂堆裡去,大家都十分熱情,圍著她道今日這聘禮都有什麼。

外祖母問什麼,阿夏就老實地回答,外頭進來的人越發多,怕阿夏不自在。

她就攬著阿夏的肩頭道:「先找你表姐玩去,她可不好意思下來。」

「那我去瞧瞧。」

阿夏從後麵的樓梯上去,她表姐的屋子在最裡麵,大門緊閉,她敲了幾下。

一個略顯豐腴的女子開門出來,看見是阿夏時,原本很平靜的神色立馬帶上了笑,忙過來牽她的手,將她帶到屋裡去。

「我還沒想到是你呢,以為是桂子幾個。」

霜花推著阿夏坐在雲紋收腿凳上,噓寒問暖,「過來得坐一個時辰的船,累著不曾?」

「哪就累著了,倒是姐姐你。晚上都睡不著覺吧。」

阿夏吃吃笑她。

「你這嘴,女兒家頭等大事,如何能睡得覺。」

霜花也不反駁,這門親還是她自個兒看對了眼才定下的,忐忑與歡喜讓她徹夜難眠。

「我瞧了聘禮,一抬抬的,好著呢。」

「你別再說這個了,不然我可就把你給轟出門去了。」

「好好。」

阿夏討饒,去勾她的肩膀,「姐姐,今晚我要跟你睡一道。」

「行呀,你在這裡多住幾日。太婆還將你屋裡的被褥全給拆洗曬了呢。你可不能明日就走,我還有許多話要跟你說。」

「我且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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