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新生（1 / 2）
奧丁倒在了地上,被自己的武器所貫穿。金色的永恆之槍從他的月匈口插入地麵中，在他背後的地麵上留下了深深的蛛網般的裂痕，令看見的人都能想象出那一擊的力量之龐大。
神王的鮮血從破損的毀滅者盔甲的縫隙中流出,在那個淺坑中慢慢匯集成一灘血泊。
神力仿佛有意識那樣絲絲縷縷地從神王的體內飄散出來,自發地進入了安格博達的身體中。
黑發紫袍的女神麵容平靜地看著這一幕，目光漸漸被神力點燃，身周也環繞著越來越明亮的月光。從奧丁的視角看去，她在這一刻像極了赫卡忒尚且身為「母親」的時候。
他也想起了怨嫗在脫困而出的那一刻，對整個世界的那些曾背叛過她的眾神發出的警告：她定要用這股力量終結他們的神權。
這一天到底是到來了……當年他的確做下了太多錯事。但好在他的錯誤還沒有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這就足夠好了。
「父親。」洛基低低喊了一句,幾乎是下意識想要上前。但弗麗嘉的動作比他更快。
神後大步走近倒在地上的眾神之父,傾身靠近了他，凝視著他的眼睛。
「弗麗嘉。」奧丁抬起頭,朝渾身鎧甲的弗麗嘉扯出一個微笑,「讓洛基去放海拉進來吧……你已經很久沒見過你的女兒了。」
「是啊，奧丁。」弗麗嘉撫扌莫著奄奄一息的神王的臉，輕聲說,「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
「是我的錯。」奧丁氣若遊絲地說,「你隻有這一個孩子……但我曾經忌憚她的力量。但再也不會了,弗麗嘉……我的債將要還清,阿斯加德的循環也要結束了。」
神王蒼老的麵容上露出一個笑容,緩緩合上了眼睛。他的身軀崩散成一團光點,像擴散的星光,最後一分殘留的力量向金宮之外的地方飛去。
洛基的目光追隨著它們，他知道奧丁將那份力量留給了誰。他收回目光,朝與亡者大軍奮戰的仙宮守衛下達了命令。
洛基的命令讓仙宮守衛們驚疑不定，但他們拚死阻攔的海拉已經昂起頭，撇下她已經停止了進攻的亡者大軍,以阿斯加德大公主的姿態步入了日輪宮殿。
魔狼芬裡爾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腳邊，額頭上烙印著一個小小的月亮。
那份被奧丁留下的神力之光就像螢火般從她的耳邊擦過，掠過安格博達，飛入了高空之中。
但無論是海拉還是安格博達都沒有看它一眼，洛基從自己這位長姐的眼神中看了出來，她和自己一樣並不為之嫉妒。
「母親！」海拉那張美艷冷酷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波動。
她的長裙在身後幾乎飄出了殘影，死亡女神快步奔向了撿起了永恆之槍的弗麗嘉，展開雙臂將神後抱進了懷中。
洛基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位在第一次見麵就把他和索爾輪番錘進一座山裡的冷酷長姐低下頭，看著比她矮了大半個頭的弗麗嘉，露出了小女孩那樣的依戀表情：「我回來了，母親。」
弗麗嘉也十分動容地撫扌莫著她久別重逢的女兒的頭發，溫柔地說：「莉安，我的好孩子……等我處理一些事情好嗎？去和洛基說說話吧，我們很快就可以結束這些事了。」
神後說著，放開了手，朝安格博達的方向走去。那位古神以自己的身體強行留住了赫卡忒的力量多年，如今她終於完成了復仇的願望，意誌也走上了燃盡的道路。
「老師。」弗麗嘉輕聲說道，「你回來了。」
「不，我不是赫卡忒。」安格博達對她微笑著說，「我記得你，弗麗嘉。雖然你可能記不清了，我們還在老師那兒見過一麵呢。我知道是奧丁設計了困住赫卡忒的方法，所以和他積怨已久，最後吸引的也是一小塊赫卡忒關於奧丁的復仇心願。你會怪我殺了他嗎？」
「不會，安格博達。」弗麗嘉安靜地回答，鎧甲下的麵容依舊表情溫柔，「你做了你該做的，赫卡忒一定對此很欣慰。奧丁也不會真正死去，隻要信仰他的人不會完全消失，他還會重生在阿斯加德中。」
「那不是我要計較的事了。」安格博達的身影越發虛幻，她的語氣也帶上了幾分縹緲，「一個神力盡失隻能依靠信仰的神，就是怨嫗都不會把他當作復仇目標吧……我在約頓海姆潛伏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
「你要走了嗎？」弗麗嘉持著永恆之槍，表情悲憫又了然地地看著她。
「是的，我要死了。」安格博達微笑著說，「但我終於為她報了仇……所以一切都值得。」
魔狼看著安格博達逐漸崩散的身影，嗚嗚叫著在她身邊打轉。
海拉沒管她的蠢狗，走到了洛基身邊，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弟弟：「你在乾什麼？」
「和那頭大蛇打架。」洛基有些頭痛地說，「那個耶夢加得不知道發什麼瘋，非要說我和他是一樣的……一樣的什麼？」
「可能是指血統吧。」海拉露出一個略帶惡意的笑容，「畢竟安格博達是冰霜巨人之母，也是耶夢加得的母親。算起來，你們是親戚關係。」
「……」洛基選擇岔開話題，「原來你就是媽媽的那個親生孩子，海拉。奧丁居然會把你流放到尼福爾海姆……」
「我又不是奧丁的孩子。」海拉完全忽視了洛基的笑容中那份親和力，語氣冰冷地回答，「我是母親自己生育的，代表她的一部分有關死亡的權柄。」
洛基：……
他完全理解了一切。阿斯加德的三位繼承人，一個不是神王親生，一個不是神後親生，而他乾脆就是撿來的——就這個家庭模式還能相敬如賓數萬年，誰能說阿薩神族沒有真愛呢？
「我是不是見過你？」洛基又忍不住問，「我聽到母親剛剛叫你莉安了。」
「那就是我本來的名字。」海拉表情陰鬱地說，「我在被放逐到赫爾海姆之後才用冥界為名。至於你為什麼會聽過這個名字……」
海拉上下掃視了一遍洛基，再次用那種輕佻而帶著惡意的口口勿說：「你童年時期因為索爾不陪你玩，自己幻想出來的那個小女孩玩伴，其實就是我的化身啊，弟弟。」
洛基的虛影差點崩開了。
他在冥界的高山上見到那個與巨狼玩拋接球遊戲的死亡女神時，就曾經察覺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那熟悉感的來源。
這下好了，他曾經把光是觸碰就能置人於死地的死亡女神的小狗玩具捏圓搓扁，陪他度過孤獨時光的小姑娘莉亞也在他們成人後第一次見麵就把他按在地上險些打成冰霜巨人肉醬，這份姐弟情誼說出去都能讓他在九界橫著走了。
轟隆！遠處傳來了雷霆的聲音，將金宮敞開的門震得搖晃了一下。
弗麗嘉轉過身，一步步走上神王的座位，將那根永恆之槍橫放在了座椅上。
海拉輕嗤一聲，眼睛中倒映著安格博達正逐漸消散的身影。洛基還在組織語言，忽然徹底僵硬在了原地。
「不，不，不……」洛基的身影閃爍了起來，表情失態地轉過身試圖抓住海拉的肩膀，「索爾！他死了嗎？」
海拉有些吃驚地看著他，然後微微皺起了眉。掌管著阿斯加德冥界的死亡女神挑挑眉毛，輕聲說道：「哦，我那個蠢弟弟，乾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在洛基目眥欲裂的表情中，海拉輕飄飄地回答：「是，他死了。」
「他沒有。」洛基背後有人幽幽地說。
密涅瓦戳了戳洛基的虛影，正跪在索爾的身體旁邊沒回過神的洛基忽然被戳得腦袋一偏。
他聽見密涅瓦說：「他要去冥界走一圈才能回來。不過如果你把他帶到這兒，那我可以讓他現在就回來。」
她又笑了：「再不回來的話，你們就要錯過新王的誕生啦。」
洛基和海拉同時看向密涅瓦，停頓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對方。這對並無血緣關係的姐弟突然生出了一種默契，他們轉過臉，同時看向了站在神座前方的弗麗嘉。
他們的母親手裡舉著自己的權杖，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
遠處自諸神黃昏開始時就連綿不絕的毀滅聲響像是陷入了真空般，寧靜了一瞬間。
下一秒，在一陣光芒起伏之間，他們看到了「她」。似乎被月光籠罩的白發少女從金宮的陰影中走出，照亮了昏沉的地麵。
赫卡忒！這個名字在所有人的心中被重新憶起。魔法女神麵容冷淡、眼神凜冽，她裹挾著以太之風而來，甫一落地就抬起了手，指尖輕輕在安格博達消失的地方勾勒了幾筆，像孩子隨手的塗鴉。
隨著她的指尖勾勒，地球古神的身影又重新顯現了出來，像一幅被徐徐塗抹出的畫卷。
那被安格博達的身體強行容納的力量碎片與奧丁之力一起被赫卡忒收回掌心，安格博達額頭上的滿月圖案黯淡下去，本應已消散在宇宙本源中的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赫卡忒……」安格博達望著她千萬年不見的老師，喃喃說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赫卡忒露出一個微笑，溫和而不容置疑地說，「你做得很好，安格博達。其他的債務輪到我自己來討，從此之後，你做回你自己。」
隨著魔法之神如同宣判般的話語，安格博達被重新帶回了世間。赫卡忒將目光移到了神座上的弗麗嘉身上，朝這位昔日的九界第一法師輕輕笑了笑。
弗麗嘉也笑了。這位昔日的神後一步步走下階梯，首先來到了洛基和海拉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