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2 / 2)
女人無助大哭的聲音在樓下聲嘶力竭地響。
黃昏漸漸隕落,白無辛看著地上慢慢暗下去的光,突然看到了一隻不知道從哪兒爬出來的小螞蟻。
他突然感覺自己就是那隻小螞蟻。
一腳就能踩死,什麼也辦不到,路也認不清。
盡管那是他生來就該懂得的職責。
有隻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腦袋,一頓亂搓。
白無辛嚇了一跳,一抬頭,是範無救。
範無救鬆開了手。
「別瞎想。」範無救說,「世上有的是無常也沒辦法的事,神也沒辦法救到世間每一個人。生死沒辦法逆轉,很多人都在失去,即使是我們也一樣。」
「但是,就是為了世界上能少一點這樣的事,能少一些混賬和殺千刀的造孽玩意兒,人間才會有法治,死後才會有地府,會有罪業的清算會有罪有應得,會有無常和判官,甚至於十殿閻王。我們各司其職,才能在人死後給他們最大的公平。」
範無救伸出兩手,捏住他臉頰,把他往下撇的嘴角往上一拉,強迫他樂起來:「做好本職工作,這就是我們能給她的最好的了。」
白無辛感動到有點想哭:「陸回……」
範無救臉一黑。
他啪地拍住白無辛的臉,用力得白無辛兩頰一痛。
「誰是陸回。」範無救臉黑的一批,「我在這兒跟你好聲好氣地說話,你叫別的男人的名字?」
白無辛:「?沒有啊!」
「那你叫什麼陸回!?」
「我——」
範無救表情突然一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壓住嘴唇,噓了一聲,示意他安靜。
白無辛瞬間理解,不敢再說話,僵著後脊骨抬起頭,看向上麵。
範無救也回頭往上看了一眼,眼睛眯起,殺意濃重。
落日漸隕,夜色降臨,周遭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個度,森冷之意遍布整座廢棄大樓。
不知從哪兒吹來了風,頭頂上垂下來的布條和碎石土塊或搖曳起來,或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一股令人發毛的惡寒感突然攀上了全身。
女孩子的哭聲從頭頂傳了下來。它們接二連三地響起,或慘叫或哀嚎,甚至於連求饒求救都混雜其中,聲聲重重泣血,奇詭可怖。
隨之而起的,是心滿意足的男人笑聲。
來了。
範無救拉著白無辛慢慢往前進,一直走到通往閣樓的那個天花板洞下。
笑聲越來越響,有血順著洞口一滴一滴往下落,滴答在白無辛腳邊。
範無救鬆開了白無辛,把手往後揮了揮,示意他往後撤。
白無辛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往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兩步。
範無救伸出手,一把巨大黑鐮出現在了手中。
……不是。
白無辛目光驚恐地看看上麵閣樓,又看看黑無常殺意騰騰的決絕目光。
他不會……
黑無常範無救回首狠狠一旋,一整把鐮刀直接穿過天花板,直直砸進閣樓裡,無視建築,刀住一個魂就砸向一旁。
笑聲哭聲一瞬停止,閣樓上一聲慘叫,一個姑娘被鐮刀卷著,砸了下來。
她尖叫著大哭著,歇斯底裡。白無辛定睛一看,這不是別人,正是白天那張喊救命的人麵,監控裡走夜路的女孩!
範無救一瞬就反應了過來。
他抬起頭。
天花板的門洞上,一張巨大的慘白的臉麻木不仁地霸占了整個洞口,死死盯著他。
被發現了!
四目相對後,殺人犯楊向好那雙眼睛痙攣一樣一陣扭曲,變作一雙全黑的眼仁,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
「殺……」
他說,「殺……殺……殺……」
「我草。」
範無救罵了一聲,旋起笨重的鐮刀,回身又甩了一刀過去。
楊向好往後一躲,範無救沒勾中他,卻再一次莫名其妙勾下來一個哭叫的姑娘。
姑娘重重砸到地上。
臉砸地,瞅著挺疼。
她哭得更大聲了。
「對不起!」範無救擲地有聲地大喊,「謝必安!」
白無辛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才明白這是在叫他。
「帶著這兩個跑!往後跑!往樓上!」
白無辛不懂為什麼,但他知道這關頭不懂就少問。
這兩個姑娘流著滿臉血淚,膚色慘白發青,還都是半透明狀的模樣。
要帶著跑,實在是很需要勇氣的一件事。
白無辛心一橫,用力閉起眼,一把撈起這兩個女鬼,抬腿逃命似的啊啊啊大叫著閉眼往外奔。
他的叫聲好像讓殺人犯先生興奮了,激動到顫抖的笑聲在他身後響起。
楊向好伸出大臉,努力擠出天花板上的小門洞,張著大嘴笑得越來越瘋,瞪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嘴裡鮮血直流。
他的塊頭不知為何巨大非常,要從那個小洞裡麵擠出來幾乎是不可能。
可他又不放棄,在拚了死命地用力往外擠。所以天花板被他擠得嘎嘎碎裂,整個廢棄大樓跟著搖搖欲墜,樓層碎裂。
整個閣樓都在跟著往下掉,那麵人麵牆上的人麵也跟著掉落了下來。
範無救丟掉鐮刀,拔腿就往閣樓人麵牆的位置跑。他飛撲過去,在紛紛掉落的土石瓦塊中,極其快速地撲住那麵牆上掉下來的所有的人麵。
為了接住這些人麵,黑無常來來回回跑得快速,連滾帶爬。終於,隨著咚地一聲巨響,楊向好從閣樓上掉了下來。
笑聲消失了。
範無救兩手抱著土泥人麵,已經各自一米多高,沉甸甸地全是靈魂——大概。
他看向楊向好。楊向好完完全全就是個怪物,身上已經生出了許多四肢,跟一隻蜘蛛一樣,但卻骨瘦如柴。他的身體和肢體上卻都開了很多貫穿的洞,完全能夠透過他看到另一邊的風景。
範無救心裡直打冷顫。
這什麼啊。
死了還沒有一個月,怎麼能變成這樣的……
「殺……」
「殺……殺了你……」楊向好輕聲細語,「殺了你啊……賤女人……」
範無救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