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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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小陸回來也好,他願乾就讓他乾去,你看看你臉看著像十八,手卻糙成這樣。」

衛孟喜不僅不生氣,還有點感動,她那媽有跟沒有一個樣,也沒啥姐妹,這世上能觀察到她手糙的人劉桂花還是第一個。

雙手整天泡在清水和鹵水裡,發白起泡後就是擦再多的雪花膏也沒用。

「嗯,我也不管,是該換他辛苦幾天。」

一路上遇到的煤嫂們,都十分熱情的跟她們打招呼,「你家小陸回來了?」

「這也去了大半年了吧,礦上有沒說以後給他安排個啥職務?」

衛孟喜隻是笑笑,她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啊,窩棚區是沒有秘密可言的,她前腳剛說,後腳可能就全礦都知道了。

然而,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礦上有兩個中專保送名額的事,煤嫂們居然也知道了,「以後能半脫產去念中專,這工程師職位就是為他留的吧。」

「我看不僅是工程師,說不定要當官呢!」說話的名叫付紅娟,因為人勤快,做隨礦家屬早,在另一位副礦長家當保姆,都不需要做飯,隻用幫忙打掃下衛生,一個月就能掙十塊錢。

因為離領導近嘛,內幕消息也多,衛孟喜一直在心裡叫她「百事通」。

然而,此話一出,所有女人都沉默了。

女人之間的友誼有種微妙的平衡,如果衛孟喜的男人一直是個挖煤的,那大家會同情她,這麼漂亮的女人嫁的男人跟她們的不也一樣?可一旦陸廣全不是煤礦工人了,她們心裡的平衡感就沒了。

衛孟喜自然知道,有嫉妒有不舒服是人之常情,但這群人總體來說還是善良的。上輩子自己也得到過她們的幫助,就是百事通付紅娟,在她困難的時候也跟那位副礦長求過情,看能不能再給孤兒寡母一筆撫恤金。

「嫂子們說笑呢,就我家那口子,三捶打不出個冷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能有啥出息。」

她這麼「謙虛」,煤嫂們又笑了,「哪有這麼說自家男人的。」

衛孟喜四兩撥千斤,埋怨幾句陸廣全,迅速把話題扯到最近的天氣上,問後山的蘑菇出了沒,哪天大家夥一起上山采蘑菇去。

可付紅娟是個藏不住話的,她在副礦長家聽了八卦,采蘑菇的話題說不了兩句立馬又轉回來,「誒,你聽說沒,你家小陸這次去的時候倆人,回來卻三個人呢。」

衛孟喜一愣,她忙著鹵肉和做飯,還真沒來得及問。「多出來的是誰?」

「聽說是礦務局新分配來的,關係硬吶!」果然,她的內幕消息最快。

原來,陸廣全和嚴明漢這一次,雖然一開始說的是派倆人去學習,但去到那邊才知道,寶成市礦務局又另外給指派了第三人。陸廣全在這方麵沒啥心眼,一心隻跟著齋藤的思路走,但嚴明漢卻是個人精,一下就意識到,空降的不是一般人物。

付紅娟雖然消息靈通,但也隻是乾活的時候聽了幾耳朵,沒頭沒尾的,衛孟喜聽了會兒,發現除了知道有這麼個人,她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獲取到。

話說,自從來到礦區,她還沒參與過煤嫂們的閒聊時光,今晚倒是聽了滿滿兩耳朵的八卦,誰和誰不對付,誰家兩口子乾架,八卦人物不局限於窩棚區,還有前頭的礦家屬們。

「你們聽說沒,自打嚴工程師下午到家,他們家白天電燈亮了一天呢。」

其他婦女心照不宣的笑起來,下一秒就揶揄衛孟喜:「小衛啊,你們家白天不亮,晚上得亮到幾點啊?」

衛孟喜怔了怔,反應過來,倒是鬧了個大紅臉。

再潑辣的女人,說到這個那也是會臉紅的,大家夥取笑幾聲,轉而又說回嚴工家。他們家住在家屬區最靠路邊那棟筒子樓的二樓,衛孟喜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抬頭看一眼,畢竟,當年要不是陸廣全被擼,現在住在那兒的就該是他們。

嚴工的家屬是子弟幼兒園的老師,有一次聽李茉莉無意間提起,說是生了很嚴重的病,請假快半年了。

這種子弟學校的好處就是,但凡有個啥事,礦上都會酌情給假,幾乎是請幾天就給幾天的,甚至有些關係硬的家屬,直接就厚著臉皮請一年半載吃空餉,礦上也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那本來就是安置關係戶的地方。

嚴工不在家這大半年,他家屬也乾脆帶著獨女回老家養病,這一養就養到最近,聽說丈夫要回來了,母女倆又卷著包袱皮回來了。

誰不說這當工程師的家屬就是好啊,平時頭發燙著,皮鞋穿著,小皮包挎著,男人一出差就回老家「養病」半年,關鍵工資還一分沒少拿,逢年過節的福利人還給送到老家去……在一眾沒有正式工作的煤嫂眼裡,這大概就是人生贏家一樣的存在。

「我昨兒看見可不像生病,還白胖不少呢。」

「你真看見啦?不是說病了不出門嘛。」

衛孟喜隻是笑笑,畢竟以後嚴工和陸廣全是有競爭關係的,這種話題她還是別參與的好,又聊了幾句閒,她才慢悠悠往家走。

現在自家院子改裝成門麵,她的時間多了不少,過年買的新衣服終於也能穿上身了。喇叭褲上緊下寬,把大腿和屁股包得緊緊的,跟寬鬆的工農裝比起來,這簡直就跟沒穿褲子似的——「原形畢露」啊。

她不僅身高比一般人高,就是比例也非常好,腿長月要細的,這喇叭褲一穿,腿都拉到一米七了,上身的襯衫紮進喇叭褲裡,更是把月要線拉得賊高,看比例至少得一米七五。

她就那麼隨意的走在窩棚區,別人看著卻像時尚雜誌上的摩登女郎。

陸廣全的臉似乎更紅了,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怎麼回事。

呦呦在他肩膀上趴著,正捏他的耳朵玩兒呢,嘴裡還「紅紅」的叫,生怕媽媽不知道爸爸是隻紅臉大公雞。

衛孟喜也覺得這男人奇怪,「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他抱著孩子,剛一轉身,她就走他前麵,渾圓而富有女性魅力的那啥就展示在他眼前。

「媽媽,爸爸紅紅。」呦呦發現,爸爸的臉好燙啊,比她等不及喝的熱奶還燙,於是立馬很貼心地幫他」呼呼」。

衛孟喜不疑有他,隻當是天太熱了,她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聽說你們這次空降了一個人?」

自從那天那通電話後,陸廣全就知道,自己跟她已經不是單純的半路夫妻了,現在更多的是戰友,他們應該並肩作戰給這個組合家庭更多的保障,讓五個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將情況說了。

原來,從寶成市礦務局空降過來的人名叫杜林溪,他們到海城歇了三天,接待方一直沒安排他們跟齋藤見麵,反倒是帶著他們四處遊玩,說是了解海城風俗民情。陸廣全這人是不想拿著國家的錢遊山玩水的,私下問過接待方,人家告訴他還要等一個人,讓安心玩著就是。

當時陸廣全擔心的是家裡妻子能不能顧得過來,要不是實在催得急,他不想走這麼匆忙的,院牆太矮了沒來得及加高一下,那隻叫紅燒肉的小京巴看不了家,應該找一隻大狼狗來的……結果,他們急慌慌來海城,卻是在這裡優哉遊哉的遊山玩水?

早知道就乾脆在家多待兩天再走!

他倒不是對姍姍來遲的杜林溪有意見,或許他也有急事走不開呢,陸廣全有意見的是接待方的安排,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為他很不爽。本以為隻是個小插曲,可也不知道是誰拱了火,杜林溪一來就跟他不對付,幾乎是處處針對,處處為難,凡是需要配合完成的工作他都不配合,凡是陸廣全發言他都要反駁。

這件事鬧得實在是不怎麼愉快,但陸廣全是幾人中業務能力最強的,齋藤重點教授的對象是他,慢慢的這種明麵上的別苗頭也就沒了。誰知讓人意外的是,他們回來的時候,杜林溪居然也跟著回來了,一來還直接就上礦長辦公室報到。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杜林溪是真正的空降過來了,一來就是助理工程師職稱,雖然跟陸廣全一樣都隻是初級職稱,但終究是壓了陸廣全這技術員一頭。

當然,陸廣全氣惱的不是誰壓誰一頭的事,單純就是倆人在很多專業問題上的分歧……他在基層待過,挖過煤,知道什麼樣的地質結構需要什麼樣的施工方案和技術措施,而且萬事都以人命為上,但杜林溪理論倒是一把好手,張嘴閉嘴經濟效益,壓根不會因地製宜的思考。

衛孟喜聽了,也隻覺頭大,這個空降關係戶,不是那麼好相處啊。要是陸廣全情商能高點,不把事情搞那麼僵的話,或許還有搶救餘地,可現在倆人已經是互看不順眼了,還能咋補救?

衛孟喜嘆口氣,把孩子趕去洗漱,自己也檢查過灶上,確保鹵水和鹵肉都沒問題後,準備睡個早覺。

呦呦這娃也是奇怪,白天那麼喜歡爸爸,可到了晚上,見爸爸居然上了媽媽和她的床,一下子翻身坐起來,指著幾個哥哥姐姐的床,「爸爸睡。」

被趕的陸廣全滿頭黑線,這塑料父女情,隻持續了一頓飯的工夫嗎?

衛孟喜憋著笑,衛東他們那邊那麼小大的床可擠不下一個一米八七的大高個,「乖,爸爸保護咱們,讓爸爸睡外麵怎麼樣?」

小丫頭居然認真的想了想,「好叭。」以眼神示意,那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們喲!

衛孟喜再笑,不過她實在是太困了,還得計劃明天的生意,也沒時間琢磨男人是咋想的,她沾枕頭就睡。

衛孟喜的睡相其實不好,從小沒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床,窩在沙發上,靠在牆角跟,蜷在床底都能睡著的人,「被子」就是她最愛的。

於是,陸廣全在這個春夏之交的夜裡,差點被凍感冒,他老婆搶被子和裹被子的技術真是一流,睡著後十分鍾之內立馬能把一整床被子裹自己身上,而且是悄無聲息不動聲色那種,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成蠶蛹了,而他嘛……自然是瑟瑟發抖。

他算是知道為啥小呦呦自己一個人蓋一床小被子了。

當然,衛孟喜的毛病不僅裹被子,還打鼾,也不是抽風箱那種,而是細細的,綿長的,明明那麼好看個女同誌……陸廣全覺著自己真是有毛病,居然覺著這個女同誌有點可愛。

因為勞動人民最可愛啊,白日間繁重的體力勞動之後,能有幾個人不打鼾呢?

夜裡想得多,睡得也晚,以為能比在海城多睡一個小時呢,結果清晨六點,他再一次準時被閨女的屁股墩坐醒。

「臭臭。」小呦呦其實已經醒了,平時她都是自己玩會兒又睡著,會一直睡到媽媽出門文鳳姨姨來抱她的。但床上有第三個人在,她身上的小雷達就自動打開了。

陸廣全輕手輕腳抱她出去拉粑粑,剛拉完又叫餓,好容易餵飽她又指著門口要出去玩兒。陸廣全的腦袋,頓時大了,這種熟悉的「我不管我就要出門玩」的折騰,莫非這半年妻子每天也是這麼被折騰的?

衛孟喜這一覺睡到自然醒,因為今天不用上省城備貨,她起床先吃了早飯,看了會兒書,才把鹵肉撈出來,開始準備今天的生意。

昨天下午沒賣鹵肉,她寫了個「暫停營業半天」的牌子掛外窗上,今早的生意應該會好一點。

果然,昨晚沒買到的,今天都早早就來了,「可好,我還以為今天也不開呢。」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昨兒就說想吃,娃一睜眼就催我來看看。」

「小衛這同誌可以,講信用,說暫停營業半天就隻是半天。」不僅貼了通知出來,還說到做到。

衛孟喜都被她們誇得不好意思了,在後世這是做餐飲的常規操作啊,食客老是跑空,那就是龍肝鳳腦最後也沒吸引力了。

中途,文鳳來看了一眼,見小呦呦自己帶著紅燒肉在門口玩兒,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又轉回家看書去了。

話說,黃大媽也是奇怪,自從年前回了老家,至今還沒回來呢。她不來,劉桂花和小姑子的關係倒是更好了,家裡也沒了以前的雞飛狗跳,一切都井井有條,文鳳也能更投入的復習。

正收拾著,準備關窗,忽然有個女孩怯生生地問:「阿姨,鹵肉還有嗎?」

衛孟喜抬頭一看,是個黑瘦的小姑娘,十一二歲的樣子,但實際年齡應該更大一點,穿著一看就是大人的衣服,雖然沒打補丁,但有很多黃色的汙漬……說明不是家庭條件不好,是大人不上心,或者她自個兒不愛衛生。

衛孟喜笑著說:「早上的沒有啦,小妹妹下午四點以後再來吧。」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玻璃窗裡麵,那裡能看見灶上大鐵鍋裡還在冒熱氣,「阿……阿姨,那能不能……」

她的意思衛孟喜懂,能不能先賣一點鍋裡的給她,但那還沒鹵入味兒,衛孟喜不想砸自己的招牌,「那是今早才鹵上的,還沒入味兒,不是很好吃。」

女孩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饞的,幾乎用哀求的語氣說:「阿姨,您就賣一點給我吧,我媽媽……」很想吃呢。

衛孟喜也是心裡好奇,反正現在也沒客人了,就溫聲問:「是不是你媽媽讓你來買的呀?是家裡來客人了,所以中午等著要吃嗎?」

女孩搖頭,「我媽想吃。」

不是招待客人,那等半天應該也沒啥?衛孟喜還想好言相勸,她不是不想賺錢,而是不想砸招牌。萬一人家吃了覺得不好吃,或者覺得味道跟以前不一樣了,說出去損失的是她的名聲。

誰知小女孩卻哭了,「阿姨您就賣一點給我吧,就一點點,隻要一點點。」

衛孟喜對小女孩的眼淚沒啥抵抗力,「好吧,那你回家記得跟媽媽說一下,東西還沒入味兒,可能沒有平時的好吃。」說著迅速的給她切了兩塊錢的,又多給了點辣椒麵,怕味道不夠。

小女孩擦擦眼淚,這才遞上一張皺巴巴的「貳元」,左一聲右一聲的「謝謝阿姨」。

那張錢,即使隔老遠,她也聞見一股尿臊味,總覺著怪怪的。

一般來說,十幾歲的小女孩,即使家庭條件再差,也是有羞恥心的,每天穿著帶尿味的衣服上學,同學們也會嫌棄,就是再怎麼不講衛生的女孩,也會給勤洗勤換吧?

關鍵這女孩也不像是懶惰粗心那種,剛才遞錢過來之前她還特意把錢撫平,又甩了甩才遞過來的,說明也是一個很細心為別人考慮的。

衛孟喜心裡覺著奇怪,但終究不是自家的事,在腦子裡過了一圈就丟開去了,轉而想明天備貨的事。

畢竟,她讓陸廣全重新改裝過自行車後座,增強了平衡性和穩固性,更方便她載貨,而且現在體力鍛煉出來了,載個二百斤都蹬得動。

另一邊,副礦長辦公室裡,張勁鬆也有點頭大,他遞過一個搪瓷缸子,「喝茶喝茶,別光坐著。」

陸廣全不抽煙不喝酒更不喜歡喝茶,「張副有事就說。」

張勁鬆嘆口氣,「現在有個難事,本來礦上有兩個中專名額的事,不知道誰傳出去的,說是你跟小嚴……」

陸廣全眉頭都不動一下。

他要是說點啥,張勁鬆還好應對,就是這種什麼也不說他更忐忑。麵對這個得力下屬,他不應該忐忑的,可這個年輕人身上那股勁兒,就是讓他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

張勁鬆踱了幾步,喝了大半缸茶水,這才吐口:「本來,我和李礦都屬意你和小嚴,但現在,局裡的意思是,小杜更合適……你放心,我還是會盡量周旋。」

陸廣全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皺了皺眉頭。

張勁鬆觀察半天,心說這年輕人真能忍,要換了別人早就幾十句都說了,要麼感激他的周旋,要麼表功自己,可他愣是一言不發。

「杜局長的意誌,咱們做下屬單位的也不好質疑,小嚴那邊,他工齡長,年紀也擺在那兒,是有點難辦。」

陸廣全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能明白,抿了抿唇,「換人我可以理解,但我還想確認一下,他們去礦業中專是半脫產對嗎?」

張勁鬆硬著頭皮說是,就是因為半脫產,單位有急事回來處理一下,平時隻需要在校好好學習,工資一分沒少拿,績效獎金啥的還拿的是平均數,所以才這麼多人搶呢!

工作保住了,學歷拿到了,職業生涯晉升的資本有了,還連生活水平也不受影響,這樣的好事誰會不搶呢?

「那要是我自己考上礦業大學,是否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張勁鬆連忙點頭,這是他必須大力培養的後生,就是沒有他也要幫他爭取的……誒等等,「你說礦業大學?而不是礦業中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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