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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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冷,路麵成霜,哈出來的氣成了白霧。

就連窩棚區也沒了以往的熱鬧,孩子們放學就往屋裡鑽,燒炕的就坐炕上,燒爐子的就在爐子旁寫作業,爐子底下再埋幾個土豆地瓜啥的,那更不願往外頭去了。

此時小房子的好處就顯露出來了,熱氣在屋裡聚著,把一整個屋子熏得熱乎乎的。黃文鳳手裡拿著數學課本正在背公式,小呦呦正在炕上呼呼睡大覺,根花根寶趴在小板凳上寫她幫忙排過字頭的「9」,衛紅寫得三心二意,一會兒摳摳指甲,一會兒通通爐子。

「熟沒?」衛東眼巴巴地看著三姐。

衛紅嘴上說「沒」,其實已經扒拉了一個皮子烤得鼓起來的。

黃文鳳實在是管不住他倆,現在的幼兒園還不興布置家庭作業,她按照衛孟喜的意思教他們寫點阿拉伯數字和簡單的漢字。

同樣的作業量,根花根寶要寫半小時,他倆倒好,十分鍾就寫好了。

要論規範和整潔度,是遠不如根花根寶的,但要挑錯處,也挑不出來,頂多就是會把「4」畫成旗子,「太」的一點兒離家出走而已。

「衛東!衛小東!」建軍扒牆頭上呼喚,衛東的屁股立馬跟裝了彈簧似的,一頭沖出去,「咋啦建軍哥?」

「你媽買了自行車,你不去看看?」

「我媽?自行車?!」衛東樂得屁都崩出來了,「大姐二哥三姐,咱媽買了自行車!」

一下子,地瓜也不吃了,作業也不寫了,一窩蜂直奔礦區後門而去。

衛孟喜推著一輛嶄新的銀光閃閃的自行車走在窩棚區,心裡也是美滋滋的,錢還沒攢夠她就先去排隊了,排了一個多星期終於輪到她的時候,正好車錢也夠了。

二八大槓自行車比普通自行車高和大,載貨量也是槓槓的,衛孟喜買它一是圖交通方便,二就是沖著它能拉東西,反正她個子高,腿也長,騎起來毫無障礙。

前車兜裡是兩斤奶糖和雞蛋糕,後座上用繩子綁著一個大籮筐,是給明天備的菜。

當然,激動的崽崽們是沒發現的,「媽!這就你買的自行車?」

「真你買的?」

衛孟喜笑,「不是買的難道撿的?」她倒是想有張秋芳的運氣,可惜老天爺能讓她重生已經夠好運了,她不能再奢求。

衛東想跳上去坐一坐,可他人小腿短,壓根夠不著坐墊,急得左一聲「媽」又一聲「媽」的叫,跟個小皮猴似的抓耳撓腮。

衛孟喜把他抱上去,騎了一段,美得他啊啊大叫,「我要飛起來咯!」

當然,其他三個也得坐一坐,這可是窩棚區第一輛自行車哩!嶄新的!坐墊的黑皮子還散發出一股塑料味兒呢,真是該死的好聞。

根花感覺自己坐在雲朵上,輕飄飄的,不敢動,生怕一動雲朵就散了。但她的小手一定會乖乖抱住媽媽的月要,趁機還能把腦袋靠媽媽背上,蹭一蹭。

根寶甚至跑回家,把他的毛絨小熊抱出來,「媽媽,豆豆可以坐嗎?」

衛孟喜滿頭黑線,豆豆是他給小熊取的名字,自從有了這東西,他終於不再抱雞抱鴨抱大鵝了。

她上輩子怎麼沒發現,這孩子這麼喜歡跟動物「交朋友」呢?也不是說男孩就不能喜歡毛絨玩具,用後世的育兒理念說,玩具是他的安撫物。

四五歲的小孩,喜歡軟綿綿絨噠噠的東西,也是天性。

「可以,但別弄髒,髒了你要自己給他洗澡哦。」

根寶興奮得笑臉通紅,緊緊抱著「豆豆」,坐上自行車,「媽媽騎慢點,衛國和根寶都是第一次坐自行車哦。」

衛孟喜:……滿頭黑線。

溜了半天新車,倒是紅燒肉第一個發現不對勁,它使勁吸吸鼻子,跳起來用兩隻小爪爪扒拉車輪。

「汪汪——」

「真是個小饞狗。」

衛孟喜隔三差五會買點小零嘴回來,有時是蘋果橘子,有時是餅乾,有時又是水果糖,五個孩子分著吃壓根分不到多少,但他們期待的是這種驚喜。

今兒的奶糖已經吃過好幾次了,但雞蛋糕卻是第一次!

金黃色,蓬鬆鬆軟綿綿,吃進嘴裡入口即化,都不用嚼,還有一股獨特的奶香味和雞蛋味兒,這誰受得了啊?就連小呦呦也一口氣吃了倆。

可惜衛孟喜也沒買多少,怕把他們吃正餐的胃口弄壞,就每人小小的兩塊,又給了建軍和文鳳兩塊,剩下的用油紙包好,放書架頂上,「明天再吃。」

崽崽們咂吧咂吧嘴,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頭,但迫於老母親的威力,不敢討要。

他們以為,不吃雞蛋糕,那總得吃點鹵肥腸吧?

結果,他們又失望了,衛孟喜今兒也沒買到下水,他們已經連續很多天沒吃上鹵肥腸啦。

衛孟喜也想多掙點錢,但下水那東西可遇不可求,運氣好的時候一天能買到三四副,運氣不好連續幾天都買不到一副。入冬了,尋常人家也會想要燉鍋好的吃吃,搶手也很正常。

正想著,楊乾事在門口喊:「小衛,你電話。」

「誰打的?」

「當然是……是我爸爸。」根花很高興,蹦蹦躂躂跟在楊叔叔身後。

母子六人來到廠辦,那裡還有好幾個值班員呢,有一個指指聽筒,「小陸的家屬是吧?陸廣全來電話了。」

衛孟喜倒是不著急,倒是根花根寶一把抓起電話,無師自通的放耳朵跟前,「你是我爸爸嗎?」

電話那邊頓了頓,「衛雪衛國,是爸爸。」

「真是我爸爸耶!我爸爸在裡麵!」

於是另外三個也湊過去聽,陸廣全大概是問了句吃飯沒,他們就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說起來,一個說雞蛋糕,一個說奶糖,一個又說鹵肥腸……反正說啥的都有,到底吃還是沒吃估計他自己也聽不清。

說了好一會兒,根花才把電話遞過來,「媽媽,我爸爸要跟你說話喲。」

聽筒裡的男聲有點點沙啞,衛孟喜問他是不是感冒了,聽說不是,她也不知道說啥了。這男人屬於那種,平時在跟前也沒多少存在感,但眼裡有活,他一走,衛孟喜對家務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早起要去買菜,孩子都是文鳳幫她叫起床穿衣吃早飯的,回來等著她的是一堆髒衣服和碗筷,還有被孩子搞得一團亂麻的屋子院子……好容易忙裡抽空把家務乾了,又要備菜炒菜賣飯,回來的時候孩子已經睡午覺了,又是一堆沒洗的鍋碗瓢盆等著她。

下午就是上午和中午的再一次循環。

別看孩子才那麼大一丟丟,但耐不住人數多啊,一個人吃飯有一隻碗要洗,六個人吃飯可不隻是六隻碗那麼簡單,要好好清洗曬太陽消毒的筷子勺子,還有不好好吃飯弄髒的桌子、手帕、衣服、地麵……製造的髒汙也不是簡單的數量相加。

再加上五個娃都還算低齡兒童,對大小便有時候不是控製得很好,拉了尿了的褲子襪子鞋子,總不能眼睜睜讓孩子捂一天吧?換下來總不能放那兒發黴吧?

還有晚上睡覺的鋪蓋,這麼大的孩子不小心尿床,你又不能打罵他(她),越是恐懼越是尿,搞不好還會留下心理陰影,隻能慢慢鼓勵……冬天的被褥有多難洗,多難曬乾,隻有乾家務的女人才知道!

這裡的煤嫂都是從苦日子裡熬出來的,整天忙生計,確實沒時間也沒條件管孩子,家家戶戶都穿得髒兮兮,哪怕孩子尿炕了也就是翻個麵繼續睡。可衛孟喜自己受不了啊,她能忍受窮日子,就是受不了不講衛生。

孩子衣服不勤洗勤換,怕天冷懶得燒熱水就不洗頭不洗澡,頭上都生虱子了,從身邊經過一股子尿騷味,在班級裡能受歡迎?

尤其他們現在上的是礦子弟幼兒園,人家長藏龍臥虎,都是吃供應糧的,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很容易產生自卑心理,哪個小朋友願意跟一個髒兮兮滿身臭味的人交朋友呢?

衛孟喜的原則是,不一定要穿多麼漂亮多麼新潮的服裝,但必須乾淨。

現在井水還沒結冰,但已經冰手了,洗一件孩子的髒衣服,手就凍得通紅通紅的,而這樣的「髒衣服」她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件。這樣的手做飯的時候再切幾個辣椒,那感覺酸爽極了,要是再過一個月,她不生凍瘡都才怪。

衛孟喜想當個跟上輩子不一樣的媽媽,可是一堆活計就在那兒擺著,隻增不減。

雖然文鳳也會幫忙,但黃大媽那邊也等著她伺候呢,她既要帶孩子又要乾兩家人的活,還得看書復習,她也不是超人啊。

衛孟喜真的耐不住了,再這麼熬下去,她得被家務活逼瘋。

「你啥時候回來?」

男人頓了頓,心裡忽然有點期待,他其實一直知道她隻是把他們當搭夥過日子的夥伴而已,他們沒有自由戀愛,沒有朝夕相處的感情。

「嗯?」衛孟喜半天等不到回答,有點不耐煩了。

男人咳了咳,「半年應該就能回去。」

衛孟喜心頭哀嚎一聲,還有半年啊,已經去兩個月了,這不就是八個月嗎?跟楊乾事說的差不多。

掛掉電話,孩子們眉飛色舞的跟小夥伴們談論著自行車和電話機,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隻有衛孟喜,糾結該想個啥辦法減輕家務負擔。

她是個有計劃的實乾派,清楚知道現在生活中的幾大主題是:洗洗刷刷的家務,來回買菜,以及孩子的教育。

孩子的教育固然重要,她一天忙到晚看不見孩子,但好在現在隻是幼兒園,文鳳教起來遊刃有餘,自己每天晚上都會檢查他們作業,該教的該罵得該打的,一個也沒落下。目前看來學得最好的是數數,都能數到一百開外了;十以內的阿拉伯數字都會寫了,簡單漢字也會寫十幾個了,這一點她倒是很欣慰。

來回買菜是不可避免的,這塊大石頭就別想著要搬開了。

目前能改進的就隻有洗洗刷刷的家務,而這也是最費時,最容易讓她煩躁的,衛孟喜決定——買台洗衣機!

這個決定是一瞬間做的,她一點兒也沒猶豫。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年頭的洗衣機電冰箱這類家電市場還是進口貨的天下,國產的幾乎還沒進入龍國人的世界,得拿著專用的票券,再加外匯券才能有資格排隊。

外匯券啊,這去哪兒弄呢?

衛孟喜說乾就乾,既然想好要解放雙手,當晚她就順路繞到楊乾事家問了問,他和小張同誌結婚的時候買了一台。

「小衛你想買洗衣機?那玩意兒可……咯,可真費電。」楊乾事的愛人,就是張勁鬆的閨女,是個齊耳短發的漂亮女同誌。

當然,因為兩家男人來往密切,張雪梅也會主動跟她打招呼,還叫孩子們進屋,給他們拿糖吃。

衛孟喜進屋,專門參觀了一把他們的洗衣機,是日本牌子東門子的,聽說是張勁鬆上省城友誼商店買的嫁妝……當然,購買流程和手續也跟衛孟喜記憶中的差不多。

友誼商店倒是好進,問題是這外匯券,得有指標到出國服務部兌換才行,這些部門是衛孟喜現在的身份接觸不到的。雖說張勁鬆說過有困難隻管找他,但人情這東西越用越薄,不到萬不得已衛孟喜都不想用。

當然,就算找他,也不一定能弄到,金水礦目前沒有出國務工的指標,合法渠道根本不可能拿到外匯券。

張雪梅兩口子太客氣了,一會兒給他們拿瓜子,一會兒端糖果,等孩子們高高興興吃上,雪梅紅著臉拉衛孟喜進臥室。

他們的房子本是個單間,但小年輕嘛,對「家」是很有規劃的,居然找人隔出一個小小的臥室,裡頭有張鋪著大紅鋪蓋的床,還有一組貼著紅喜字的三門櫃。

衛孟喜本來是不好意思進小夫妻臥室的,但雪梅硬拉她進去,「小衛你來嘛,我有事請教你……咯!」

「咋,身體不舒服嗎?」這嗝怎麼有點那啥呢,但基本的禮貌衛孟喜還得維持。

「對不住,最近雞蛋吃得多,讓你見……咯!見笑了。」

衛孟喜沒放心上,看她難為情的樣子,心想莫非是不好當著孩子麵開口的**?已婚婦女嘛,不就是夫妻生活和婦科問題。

「小衛你能不能……」張雪梅紅著臉,欲言又止。

衛孟喜這急脾氣,夫妻生活和婦科問題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有啥事你就直說,我也是過來人。」

臉不紅心不跳,她忘了自己也沒幾次體驗啊。

這麼說,張雪梅就放鬆了,悄咪咪說:「我就是想問問你,咋樣才能懷……懷上雙胞……咯……胎。」

衛孟喜:「???」

但轉瞬就明白,龍國人歷來都覺著雙胞胎是福氣好的象征,後世還有人花錢去做雙胞的試管嬰兒呢。也有的人覺著一口氣解決可以少受一次罪,但其中的風險和痛苦隻有生過的人才知道。

更讓她哭笑不得的是,張雪梅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偏方,為了生雙胞胎居然已經一連吃了一個星期的雙黃蛋啦!一天三頓,每頓一個雙黃蛋!

難怪,打的嗝都是蛋白質過剩的味兒,衛孟喜真想問問她,上哪兒找來這麼多雙黃蛋?

少不了,憋著笑也得給她講講其中的凶險和危害,什麼孕反尿頻骨頭疼全身浮腫,那都是次要的,最重要還是生命安全啊!妊娠期糖尿病高血壓雙胞胎輸血症啥的,發生概率也非常高,「雪梅姐你想想,懷一胎能少受點罪,不是更好嗎?」

如果是自己閨女,削尖了腦袋想生雙胞胎,衛孟喜會打爆她們狗頭。

張雪梅雖然在廣播站工作過,但家裡的女性長輩也不會她剛結婚就給她講生孩子的風險,現在被衛孟喜這個病那個病嚇得目瞪口呆。

她以前沒學過生理衛生,僅有的常識也是婚後小兩口扌莫索出來的,現在是真唬住了。「那咋整,我都吃這麼久雙黃蛋了,會不會已經……」

衛孟喜覺著,自己這一天天的,不被氣死就要笑死,剛想說雙黃蛋又不是靈丹妙藥,吃一個禮拜就能把單胎變雙胎,忽然小呦呦噠噠進來,指了指張雪梅肚子,「弟弟妹妹。」

張雪梅現在最喜歡小孩,頓時笑眯了眼,「真的?呦呦你說我懷的是弟弟和妹妹嗎?」

結果小姑娘又搖頭晃腦跑出去了。

衛孟喜自然不可能相信,她閨女就是個比一般同齡孩子聰明一丟丟的普通人而已,估計都不知道大人說啥,她覺著插話好玩,「雪梅姐別信,她說著玩兒的。」

她趕緊帶孩子回家,寫作業耗盡洪荒之力的根寶小朋友,率先睡著了,倒是小呦呦還活蹦亂跳精力爆表,「媽媽!」

「哎。」

「媽媽。」

「嗯,咋啦?」

「媽媽會,會有洗吉吉噠!」

衛孟喜第一次沒聽懂,還是衛紅小翻譯:「我妹說,媽媽你一定會擁有一台洗衣機哦。」

這個衛孟喜愛聽,自行車是改善生活第一步,第二步是洗衣機。

小丫頭被姐姐們牽著,細細軟軟的小羊角在頭頂甩來甩去,快樂又得意。

衛孟喜把睡著的根寶摟懷裡,怕冷風吹了他著涼,就用自己的棉襖替他擋著臉。

他吧唧吧唧嘴,不知道是說夢話還是已經醒了,在那兒自言自語,「如果我以後當媽媽,有兒子,我要給他買很多很多雞蛋糕,吃不完的雞蛋糕。」

衛孟喜「噗嗤」一樂,咋不聰明死你啊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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