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儀(1 / 2)
麵前的女生也穿著常川一中藍白相間的校服,校服寬寬大大,乾淨到白色部分有些刺眼。
她頭發短到耳際,皮膚白皙五官又英氣,站在在竹葉斑駁的陽光下,倒比他們三個更像是真正意義上的少年。
——如果忽略她胳膊上的疤痕的話。
她的袖子挽到肘部,手插在口袋裡,露出的那一截小臂上有一道莫約十五公分的傷疤,顏色不是很深,像是舊傷——這可是能一拳把人打昏的女生。
在張宇坤的口中,夏儀一向沉默寡言獨來獨往,但打架很出名,曾經一個人單挑五個壯漢,不僅贏了還打得兩個人進了醫院,她手臂上的疤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從那之後就沒什麼人敢惹她。
——但是遇到舟哥,她夏儀也得認慫。
賴寧這樣奉承他。
此時那雙漆黑的杏眼正直直地望著聶清舟。夏儀的皮膚白,黑眼珠卻比其他人大一點,黑一點,仿佛深不見底的沼澤。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聶清舟的腦子裡亂作一團。
這是夏儀?活的夏儀?他居然和夏儀麵對麵站著?
他想到十年後的夏儀,在鏡頭裡穿著咖啡色襯衫,黑色的波浪長發垂落在肩頭;又或是演唱會的舞台中央,高高的升降台上捧著白色話筒,睫毛上綴著紙花,歌聲通透如鷹鳥穿霧。
作曲風格橫跨流行、搖滾、民謠等多種流派,十年後世界上最暢銷的音樂創作者之一。
他印象裡的人和眼前這個夏儀,除了臉之外幾乎毫無相似之處。
他一定是到了一個平行時空了吧?這裡不良少年聶清舟不會成為知名作家,假小子夏儀也不會成為天才創作型歌手。他們也不會在十年後參加什麼勞什子的綜藝,訴說他們曾經的同學情誼。
有什麼情誼,她曾經一拳把他打昏然後他又來找茬的情誼嗎?
聶清舟隻欲轉身就走,剛剛側身卻瞥見張宇坤和賴寧,這倆人門神似的,凶神惡煞地瞪著夏儀。
他的步子停住,紛亂的思緒中理性緩緩轉動起來。
他不能就這麼走了。
無論這個匪夷所思的時空和亂七八糟的現狀是怎麼回事,也不管他以後還能不能回去,在這個時候他不能把夏儀一個小姑娘丟下。
聶清舟轉身對夏儀說道:「我們單獨談談。」
於是張宇坤和賴寧不情願地被聶清舟趕到一邊,隻能遠遠地看著聶清舟和夏儀麵對麵說話。
聶清舟瞥了一眼遠方的兩位「好哥們」,轉過臉來麵對夏儀。他深吸一口氣,道:「上午的事,對不起。」
夏儀顯然沒有料到他會道歉,漆黑的眼眸微微睜大,沼澤般陷人的目光有如實質。
金發男生的臉上還留著上午受傷的淤青,皺眉時仿佛很暴躁,但微笑時又看起來溫柔,顯露出某種矛盾的氣質。
他誠懇地說:「當時我拎著你的領子把你嚇到了吧,我反應確實過激了。後來老師有沒有罰你?」
夏儀慢慢地搖搖頭。
聶清舟於是鬆了口氣,道:「還好,沒連累你就好。」
頓了頓,他當了多年班長養成的老媽子心又開始作祟,他小聲說道:「以後別人叫你出來你別這麼聽話啊,他們明顯不懷好意,真傷了你怎麼辦?這種事情還是找老師或家長幫忙,別逞強。」
受害者對施害者關心有加,事出反常,令人懷疑。
夏儀眨了眨眼睛,她安靜地望著聶清舟,仿佛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似的。
「這就是你想說的?」
這是她今天第一次開口,語氣平靜,和記憶裡十年後她接受采訪時的聲音如出一轍。
聶清舟點點頭。
「你說完了?」
「嗯,說完了。」
夏儀沒有再說什麼,她隻是後退兩步,如同一隻警惕而冷淡的貓,退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後才轉身離開。背影穿過竹林錯落的影子,消失在學校後門裡。
張宇坤和賴寧滿麵驚訝地趕過來,問他他們都說了什麼,怎麼這麼輕易就放夏儀走了。
聶清舟嘆息一聲,模仿著這個身體主人原本的語氣說道:「讓她道個歉不就行了,跟一個女孩子計較什麼,多沒勁兒。」
張宇坤不贊同地搖搖頭,他半掩著嘴,神秘兮兮地說道:「夏儀可不是什麼普通女孩兒。我聽說她爸是殺人犯,在局子裡關著呢。」
聶清舟愣了愣,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夏儀的父親是殺人犯。
這個夏儀真是他所知道的夏儀嗎?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指警告道:「不管她是什麼人,這事兒就算結束了,你們不許再找她麻煩。」
他的兩個小跟班麵麵相覷,扌莫不著頭腦地答應下來。
待他們回到教室,短暫的午休就已經結束了,聶清舟還來不及整理關於這個時空的線索,就被迫投入到了下午化學和數學的兩場考試中。
幸運的是他和「聶清舟」本就是同一個省的學生,隻是「聶清舟」在常川而他在省城,他們的教材和試題都大差不差。不幸的是這個省有全國最奇特的高考製度之一,高考分數隻算語數外總480,另外選考兩門算等級。還剩四門學科高二「小高考」就全考完了,也是算等級。
他當年是理科生,高三選考了物理和生物,高二「小高考」考的歷史、政治、化學、地理。
也就是說他高二學完簡易版的化學後,從此再也沒碰過化學。
如今看著化學試卷,他連元素周期表都忘了,更別說化合價、配平這些東西了,當年他辛辛苦苦學的東西輕易地一股腦還給了老師。黑筆在聶清舟手裡一圈一圈地轉著,他苦大仇深地看著這乾淨潔白的試卷,努力地邊猜邊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