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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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夢回,陳述白做了一個迷離的夢。yiwenxue

夢裡,他又回到了殊麗提出「男婚女嫁各不相乾」那日,他關上房門吐出一口血水。

視線被黑暗籠罩,他滑坐在地,感受著無盡蒼涼,沒有情與愛,他的生活本該一切照常,可得到過和從未體驗過是兩回事,殊麗如帶刺藤蔓上最漂亮的花,落入他的心潭,打了個漩兒,撥開漣漪,消失不見,徒留一場鏡花水月,再令他用後半生去尋找餘味,卻始終不得其味。

他不能失去殊麗,所以低了頭,從此俯首,做她裙下臣。

煙縷一夢,沉也彷徨,醒也彷徨,他睜開眼,慢慢看向裡側睡熟的人兒,一把將人攬進懷裡。

緊緊抱住。

自從生下大寶兒,殊麗一直淺眠,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醒來,何況是被緊緊擁住,唇齒溢出嬌滴滴的一聲「唔」,抬手推了推忽然靠過來的男子。

「陛下?」

陳述白抱著她不講話,也不知該講什麼,總不能把夢裡的脆弱展示給她。

而如今,他的致命脆弱,完全來自她,都不記得從何時起,非她不可了,或許打一開始,就已深深淪陷,動情不自知。

「抱著睡。」

用力擁住她,臉埋在她懷裡,輕聲說了句。

殊麗哪懂他此刻的脆弱,低頭看了一眼,很想撥開他,去對麵臥寢看看大寶兒,可男人堵在外側,一副隻想跟她依偎的樣子,實在是脫不開身。

脫不開身,她索性閉上眼,不再去糾結。

次日早朝後,陳述白去往大理寺天牢,當瞧見鼻青臉腫的陳依暮時,斂於威嚴下的冷冽驟然消失,轉而泛起耐人尋味的笑。

陳依暮頂著烏眼青的臉,嚷道:「笑什麼笑?!有本事殺了孤啊,你這個卑鄙小人!」

陳述白當即拿過隨行侍衛月要間佩刀,丟進牢房,「朕最厭一哭二鬧三上吊,給你自刎的機會,還能挽挽尊。」

「哐當」一聲響,冰冷無溫度的陌刀落在了牢房內,陳依暮盯著隱隱反光的刀片,抿了抿唇,沒有主動拿起來。

慫了。

陳述白冷哂,讓侍衛撿起刀,隨他去往對麵的牢房。

陳斯年還是那副悻悻懨懨的德行,倚在草垛上,麵色無血,但陳述白拿不準,若是遞給他刀,他是否會自刎。

「想活命嗎?」

與這兩個兄弟,陳述白實在無話可說,單刀直入問了最想知道的事。

陳斯年動動眼皮,微合著笑道:「隻想活著走出去,除此之外,隨便吧。」

意思是,若不放他自由,他不會接受醫治了。

「你有何資格,跟朕談條件?」

陳斯年笑得渾身顫動,「在陛下眼裡,賤命一條的我,的確沒資格談條件,那陛下動手吧。」

「你倒是想得開,就是可惜了為你幾夜白頭的生母。」

白了頭發,那般愛美的婦人,為他白了頭發,值得嗎?陳斯年慢慢睜開眼,有了點點觸動。

「給你三日考慮,三日後給朕答案,自不自救,在你一念之間。」

陳述白回到寢殿,發現大寶兒已經醒了,正窩在木桃懷裡,沐浴在一尺冬陽中。

雪霽後的日光暖意融融,小家夥打個哈欠,咿咿呀呀不知在說著什麼。

寶貝女兒好不容易醒來,陳述白走上前,問道:「皇後呢?」

木桃暗自歪歪嘴,姑姑還沒答應呢,天子倒是叫得順溜,「姑姑和駱大小姐去探望老祖宗了,公主太小,就沒帶上。」

陳述白點點頭,摩起手指,緩緩抬起手臂,「給朕抱會兒。」

木桃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天子會向她討教「技能」,雖然這項技能簡單易學,那也是可以出去吹一吹的事了。

耐心教了幾遍後,木桃略帶傲嬌地揚揚下巴,「陛下試試吧。」

陳述白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接過吃自己手手的大寶兒,抱在臂彎,學著木桃剛剛的動作來回晃了晃,見大寶兒沒有反應,心下稍安,低頭盯著小家夥黑漆漆的眼睛,俊麵顯露笑意,略帶別扭地介紹起自己:「大寶兒,是爹爹。」

可大寶兒隻顧著吃手手,完全忽視了自己的親爹。

陳述白不知她現在是否看得清事物,試著單臂抱她,用另一隻手戳了戳她軟軟的小臉,「叫爹爹。」

木桃嘴角抽搐,未滿月的嬰兒哪會叫爹爹啊。

或是耳邊一直嗡嗡著「爹爹」這個詞兒,大寶兒有些不耐煩,在男人懷裡鯉魚打挺起來,呱呱哇哇的就要大哭。

不是說這孩子不愛哭,怎麼一到他手裡就哭個沒完?還是乾打雷不下雨那種。

陳述白躲開伸過手的木桃,使出了平生的好脾氣,嘴角笑得快要發僵,隻為給閨女留下個印象,「爹爹抱,大寶兒不哭。」

「哇——」

宏亮的哭聲響徹殿宇,傳到把守的侍衛耳中,眾人低頭憋笑,心道,原來也有天子束手無策的時候啊。

剛好宋老太師帶著元栩和謝紹辰前來商量為陳斯年清毒的事,一聽見嬰兒的哭聲快步走進去,搓了搓手,笑嗬嗬道:「陛下,來讓老臣抱抱。」

陳述白跟自己較起勁兒,抱著大寶兒沒鬆開,任大寶兒可憐無助地乾哭。

老太師怪嗔一眼,覺得天子太過小氣。

元栩走上前,同樣伸過手,「陛下抱得方式不對,我來演示一遍。」

不對?

陳述白看向一臉懵愣的木桃,頗有幾分嫌棄。

木桃氣得快要炸毛,卻又不敢發作,她教得很好啊,明明很對,為何元侍郎間接否定了她?

將大寶兒遞給元栩,陳述白好整以暇,想要看看一個未成親的大男人,是如何正確抱孩子的,還能順便揶揄一句,哪知,元栩以相同的手勢抱過大寶兒,沒有任何花樣招式。

可大寶兒不哭了。

不僅不哭了,還打個哈欠開始犯困,一副乖寶寶的架勢。

元栩輕輕拍著她的背,眉眼溫柔,「懶乖乖不喜歡爹爹是不是?」

陳述白:「」

從殊麗口中的「不認識」變成元栩口中的「不喜歡」,陳述白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陰鷙久了,不招孩子待見。

人之初,都是向陽而生的吧。

看著溫潤如玉的元栩,陳述白沉默了,忽然生出挫敗感,沒了調侃的心情。

元栩斜睨一眼,發現對方陷入了自我懷疑,微微勾起嘴角,抱著大寶兒沐浴在冬陽中,直到把孩子哄睡。

將孩子交給木桃,元栩問道:「陛下是在思量清毒的事?」

是個屁。

陳述白想爆粗口,卻擔心大寶兒嫌棄,即便未滿月的嬰兒應該聽不懂粗話,可他還是想做孩子的表率,不想在孩子麵子留有一丁點兒壞的印象。

「嗯。」

悶悶的應聲,換來元栩更為上翹的嘴角弧度。

陳述白皮笑肉不笑,「愛卿在笑什麼?」

元栩言不由衷道:「感慨陛下仁慈。」

陳述白也就順坡接了話,「朕是為了自己。」

給陳斯年清毒,不就是間接為自己找了個試驗品,陳述白從心裡說服自己,不讓自己產生憐憫混球的心理。

之後,三人跟謝紹辰商討起實質性的計劃,謝紹辰提出,要有一個針灸的手法精湛的醫者做幫手。

太醫院裡,針灸手法最精湛的人不是院使,也不是葉太醫這樣的老大夫,而是葉太醫之女葉茉盈。

宋老太師是藥師,常年與太醫院的人打交道,自然知曉葉茉盈的優勢。

聽老太師推舉了此人,謝紹辰點點頭,沒有過多在意,「為了節省時間,還請太師將人請來一起商議,也免得我再重復。」

宋老太師失笑,心道這位謝世子看著溫和,實則是個很挑剔惜言的人啊。

「老夫這就讓侍衛將人帶過來,世子還需要什麼,盡管說。」

謝紹辰點頭,又要了幾樣必備的清毒工具,計劃二日後著手為陳斯年清毒。

福壽宮內,殊麗陪太皇太後說了會兒話,等人睡下,與駱嵐雯一同走出月門,朝燕寢走去。

殊麗多多少少知道她和馮姬之間微妙的關係,淡笑道:「馮小公公為人仗義,有膽識有氣魄,是個懷揣風骨的人,作尚衣監掌印時,我就很欽佩他。」

駱嵐雯望著冷風中的璨光,眯了下眼,「若非有風骨,當年我爹也不會想著將他送到皇城友人身邊培養,隻可惜,陰差陽錯,識人不清,被那人擺了一道,轉手將馮姬送進了宮裡對此,我們一直很愧疚。」

「你也說了,是識人不清,被人所誤,馮小公公是不會怨你和老國公的。」

「但我心裡過不去這道坎兒。」

「木已成舟,隻能向前看了。」

駱嵐雯笑嘆一聲,笑聲透著疲倦,「聽說他主動申請去了綺衣衛,日後也能握刀殺敵,但願他能實現抱負。」

殊麗偶然看見宮牆花圍裡蔥蔥鬱鬱的冬青,堅定道:「會的,不畏嚴寒者,早晚會博出一條陽關道。」

回到燕寢,殊麗讓馮姬送駱嵐雯出宮,自己先淨了手,隨後去往烏木小床,看了一眼睡熟的大寶兒。

「懶乖乖可真能睡呀。」她滿眼喜愛地戳了一下孩子的臉蛋。

從湢浴出來的陳述白見她回來,放下臉帕,走過去從後麵擁住她,深嗅她身上的暖香。

殊麗推了他一把,實在受不了他的黏人勁兒,「陛下注意儀容。」

陳述白附身,下巴靠在她肩頭,「老祖宗身子骨如何?」

「今日狀態不錯,還吃了頓烤羊腿。」

陳述白閉眼笑笑,攬著她走向軟塌,「今後,你不必在意宮裡任何人的態度,包括太後和老祖宗,能處便處,不能處便繞道走,沒人敢在你麵前指指點點,至於心裡怎麼想的,咱們也管不著。」

殊麗沒太在意別人的態度,「民女過幾日就出宮了,自然無需在意細節。」

陳述白捏下眉,像哄嬰兒般哄著臂彎的女子,「做我的皇後,不好嗎?」

殊麗有點疲乏,掙開他的懷抱,走到龍床前,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態度可謂不冷不熱。

陳述白不是自視甚高的人,深知自己從前傷過她,現今又做得遠遠不夠,才會讓她不敢交付真心。

拍了拍她凸起的肩,陳述白靠過去,語氣溫柔,耐心十足,「你何時想要做皇後,就同我說一聲,後位永遠為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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