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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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麗沒有說自己被排擠了,她跺了跺發酸的腿,「我沒地方去,能在皇帳中承伺嗎?」

馮連寬捏捏眉,「那你來紗簾裡吧。」

殊麗剛跟著走進去就察覺出不對,床上躺著的是燕寢的一位小公公,真正的天子金蟬脫殼回宮去解決刺客了?

沒等她細想,周太妃又帶著禾韻來獻舞,馮連寬剛要回絕,卻被周太妃打斷,「陛下喜歡不是麼,讓她跳吧。」

馮連寬翻個白眼。

殊麗單手支頭,閒閒看著簾子外起舞的女子,手指跟著打起節拍,想起那次的禦前艷舞,她算是能體會做權貴的快樂了,也為那時自己的做法感到慶幸,若真如禾韻這般沒有底線,或許早被天子厭棄了。

舞姿雖妖嬈,卻含著濃濃的目的性,以天子的謹慎和猜疑,定然不會全身心投入一段歌舞中盡樂享受。

周太妃和禾韻離開後,殊麗打個哈欠,被困意席卷,好在這邊無事,她也能小憩一會兒。

然而,一切平靜戛然而止在夜晚的某個時刻。

一道尖利的嘶喊劃破夜的沉寂——

「有刺客,護駕!」

一處帳篷前,一名黑衣人踹翻侍衛,與湧入的同夥比劃了下,幾人提/刀奔向皇帳。

侍衛們亮出刀,與之惡鬥起來。

各個帳篷湧來了大批侍衛,一邊穩住帳中官員和家眷的情緒,一邊阻止他們在慌張中亂跑。可還是有部分官員和宮人嚷嚷著要去救駕,實則是要逃離現場。

皇帳內,馮連寬抓住殊麗手腕,急急道:「好在陛下不在皇帳中,你快與我分開走,去附近的帳篷躲一躲,免得被誤殺。」

他是司禮監大總管,理應陪在禦前,也是最容易引來刺客的人,不想讓殊麗涉險,「帳篷有後門,你快走!」

這一刻,殊麗不想拖後腿,拱了拱手,隨意抓起一個尖利的東西跑了出去。

馮連寬坐鎮簾中,拿起了兵器架上的禦刀,指向了闖入的刺客。

身為司禮監大總管,沒有些隱藏的身手也說不過去

殊麗跑出帳門,剛要鑽入另一個帳篷,卻被一個肉乎乎的胖球絆倒。

「哇!」

她扭頭,看向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幼童。

三四歲的幼童手裡拿著菜包,哭得臉蛋通紅,無助地坐在地上。

殊麗聽不得稚嫩的哭聲,快速抱起他繼續跑,「別哭了。」

小幼童摟住她的脖子,傻愣愣望著燃起大火的帳篷。

可通往其他帳篷的路都被刺客攔截住,她被逼到死角,無奈之下,隻能躲進林中繼續逃奔。

夜風漸起,吹蔫了枝頭的花卉,讓本該葳蕤的花骨朵殘敗不堪。

長長的林間石路上,殊麗護著三歲的小娃不停地跑,卻隻有一小撥達官貴人逃了出來,他們隻顧著自己的妻女,壓根不把宮婢當回事,不僅如此,還殘忍地將爬上馬車的宮婢踹了下去。

「快走,本官命令你駕車!」

前方響起達官貴人們嗬斥侍衛的聲音,殊麗抱著孩子繼續跑,卻怎麼也趕不上急速而行的馬車。

不少重臣還被刺客包圍在帳篷那邊,一些臣子直接加入了打鬥,而逃走的一撥,是批鼠輩。

遭遇突擊,他們就輕易暴露了嘴臉,可天子還未脫險。

殊麗躲在一顆茂盛的楠樹旁,眼看著宮婢太監四處逃離。

她抱緊瑟瑟發抖的幼童,溫聲道:「乖,閉上眼睛。」

她不是高潔如蘭的貴女,卻也知道孩子的眼眸不該被血腥和暴力染汙。

夜風卷沙拂過麵靨,殊麗攏好幼童的兜帽,瞄準一個方向,準備趁亂駕走一輛馬車。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一旦落敗必將成為刺客的刀下魂。

可就在她起身之際,一側肩頭被人重重按住,動彈不得。

「殊麗姑姑,你在這,謝天謝地!」

焦躁的女音響在耳畔,殊麗扭頭看去,見按著自己的人是禾韻,不免驚詫:「你看見我從」

話說一半,她頓住了,看禾韻的表情,應該沒有在混亂中瞧見她從皇帳離開。

收起思緒,殊麗指了指遠處的馬車,「我打算駕走一輛馬車,你跟我一起吧。」

「能行嗎?你會驅車嗎?」

是啊,她不會,可總要試一試,也好過被擒。這批刺客敢暗殺皇帝,說明早有準備,且人數眾多,她們兩個弱女子加一個幼童幫不上忙,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自保。

殊麗無奈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不行也得行。」

禾韻擦掉臉上哭花的妝容,「好,咱們一起,我掩護你。」

殊麗點點頭,抱起幼童,與逃竄的宮人們一起跑向馬車。

時至二更,天邊雲層稀薄,透出微弱的光,映在馬車車門上,如一扇通往生的光門,指引著她們的腳步。

黑壓壓的刺客追來,殊麗抱著孩子不管不顧地往前沖,可刺客眾多,縱使他們縮小了存在感,還是被一堵人牆撞翻在地。

身後傳來禾韻的慘叫,殊麗也沒好到哪裡,膝蓋和臂肘被擦破,流了不少血,她咬牙硬挺,希望刺客不殺婦孺。

然而,就在這時,身側縱馬而過的刺客主將忽然勒緊韁繩,迫使馬匹停了下來,扭頭大聲道:「仔細點,別讓皇帝扮作宮人跑了!」

隨著一聲令下,刺客們抽出一撥人馬,將殊麗等逃竄的宮婢和太監團團圍住。

混亂的場麵嚇得幼童嚎啕大哭,殊麗拍拍他的背,心裡急的不行。

她個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但在一匹匹高頭大馬前,就顯得嬌小玲瓏沒什麼氣場了。

殊麗冷冷看著刺客們,終於知道,看似平靜的皇朝中,存在著多股湧動的勢力,他們潛伏在深處,與天子的手腕相悖,他們假意臣服,實則韜光養晦,策劃著一次次刺殺。

難怪天子不喜歡笑,還在睡夢中有所戒備,如今她懂了,換作是誰,都會如此吧。

主將審視起他們,側頭問向副將,「你可認得皇帝的模樣?」

副將從馬背的褡褳裡取出陳述白的畫像,一一對比起來。

主將看向殊麗懷裡的孩子,拿過火把照了照,又照向殊麗,「你是誰家的官娘子?懷裡的孩子又是誰?」

一旁的禾韻深知不妙,扯了扯殊麗的衣袖,哽咽道:「放下孩子,他們說不定能放咱們一條生路。」

她們是仆人,本該與這場廝殺無關。

一聽禾韻的話,幼童哭得更大聲,兩隻小手緊緊攥著殊麗的衣襟,「別丟下我!」

這話像悶雷,炸開在殊麗的心底,多年前,她也曾向賣她的三舅舅這般哀求過,希望三舅舅不要將她賣進宮裡,可換來的卻是一聲冷笑:「瞧你這副禍水模樣,留著給我惹禍嗎?」

「求你。」

幼童哭啞了嗓子,扁起嘴,可憐巴巴地盯著殊麗。

殊麗嘆口氣,在主將親自下馬時,冷聲道:「殘害婦孺,與醃臢何異?」

小娘子揚眉眴目,多少還是色厲內荏,可還是給主將提了個醒,他們此來的目標不是她們。

可眼前的小娘子生得秀骨嬌麗,世間難得,不借機擄走,難道要留給自己的同伴?

「想必夫人是誤會了,不如與我同乘一匹馬,我也好順路與你解釋。」

離得近了,他瞧見了殊麗身後躲躲閃閃的女子,也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卻不及眼前的女子純美可人,更不及她的堅韌果敢。

沒等殊麗退避開主將的靠近,一旁的禾韻使勁兒推了她一把,大聲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哪個男子不想得到第一美人,這麼說無疑是在給自己尋求活路。

殊麗詫異地看向禾韻,見她目光躲閃,帶著對逃生的渴望,以及對旁人性命的漠視,不覺勾了一下唇角,是對她剛剛那句自保的嘲諷。

主將雖魯莽,卻對美人格外憐惜,但要事在身,他不能耽擱,「來啊,請夫人上馬。」

殊麗緊緊抱住懷中的幼童,「休想分開我們母子!」

主將好脾氣地笑笑,「那便一起。」

兩名刺客走上前,連拉帶拽地將殊麗和幼童捆綁起來,丟上馬匹。

」其餘人怎麼處置?」

主將沒再逗留,冷聲道:「全殺了。」

禾韻:「……!」

這時,一名刺客從帳篷方向跑過來,「老大,幾乎每個帳篷裡都暗藏了禁軍,恐有詐啊!」

主將暗道不妙。

可就在這時,囿園的烽火台上燃起熊熊火光,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從四麵襲來,驚了刺客們的坐騎。

局勢瞬間翻轉,打得刺客們措手不及。

猶如天降的黑甲騎兵們將帳篷和林子團團包圍,他們舉著火把,照亮了濃黑的夜。

火光沖天中,前襟繡著五爪金龍的男子驅馬前來,淡淡看著傻眼的刺客們,嘴角泛起意味深長的笑,「眾將聽令,一律活捉。」

「諾!」

響遏行雲的應答聲與禁軍的佩刀上泛出的寒光,一同映入刺客們的感官。

殊麗和幼童被侍衛拽下馬匹,解了綁,送至禦前。

陳述白看了一眼殊麗髒兮兮的小臉,又看向那個主將,以及捆綁殊麗的刺客,眉眼沒有波動,道:「來人,砍掉他們的雙手。」

淒厲的叫聲登時回盪在林中。

**

殊麗被兩名侍衛掩護著返回帳篷,呆愣地坐在皇帳中,原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天子為了引出刺客設的局,在不久前的刺殺中,他就預測到了下一次刺殺的可能,於是利用這場壽宴,事先布下了埋伏。

原來,還有許多人想要刺殺天子。

原來,在天子眼裡,所有人都是棋子,是誘餌,是不值一提的甲乙丙。他的冷血,出於她的意料。

馮連寬處理完地上刺客的血跡,又清點了賓客名冊,一邊拿筆勾勒一邊掀簾走進來,看殊麗懷裡抱著個孩子,笑問道:「誰家的小公子?」

殊麗直接問道:「大總管事先知道陛下的安排嗎?」

察覺到她的情緒,馮連寬抹把額頭,盤膝坐在她對麵的氈毯上,「我知道,這是一場引蛇出洞。」

「代價是老幼婦孺嗎?」

「並非,你誤會陛下了。」馮連寬朝著殊麗懷裡的孩子伸手,逗了逗他,嘆道,「陛下事先讓一部分精銳潛藏在每個帳篷中,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隻要他們不做逃兵,不出帳篷,是不會有事的。」

所以說,一石二鳥,一來引出刺客,二來考察臣子的忠心,還真是天衣無縫。

殊麗想笑,卻笑不出,「既然天衣無縫,那這孩子怎麼跟家人走丟了?」

馮連寬抱過眼皮打架的幼童,放在腿上顛了顛,「他的父親,明日會出現在逃跑臣子的名單上。」

所以,這孩子是與爹娘走散了。殊麗揉揉發脹的頭,很想找個地方小睡一會兒,來梳理一下混亂的思緒。君心難測,果然不假,就算她有十個心眼,也比不過這個黑心肝的男人。

帳篷外響徹刺客的慘叫,殊麗能想象到他們麵對酷刑時有多麼目眥欲裂,她捂住幼童的耳朵,輕輕搖晃著他,「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幼童被慘叫聲嚇得發抖,窩在疏麗懷裡不敢動彈。

殊麗嘆口氣,靠在大床邊發愣,不知過了多久,帳外沒了動靜,想是已經審訊出幕後的主謀了。

與殊麗一樣,其餘官員和賓客躲在帳篷中,聽著漸熄的慘叫聲,切身體會到了天子的狠厲,這個初看溫文爾雅的帝王,內裡陰鷙可怖,容不得背叛。

廣袤的囿園不似白日的歡歌笑語,此刻靜穆沉寂,眾人大氣兒不敢喘,陳述白坐在草地的磐石上,聽著一名刺客的招供之詞,眼底愈發深暗。

他彎月要拾起一片落葉,粘在刺客染血的額頭,淡笑問道:「說全了?」

「全了全了,罪奴不敢隱瞞!」刺客一邊保證,一邊吐血,如同一片枯黃的葉子,搖搖欲墜。

原來,榆林侯在大肆謀逆前留了後手,早將自己的嫡長子掉包,官府抄家那日,抓捕的嫡長子是個假貨,真正的嫡長子已說服榆林鎮附近不少於五座城池的郡守與之聯合抵禦朝廷。

這些關卡全是重關,一旦起兵,國祚必衰。陳述白雖不是溫厚的帝王,但他不允許佞臣作亂,打破百姓平靜的生活。

這時,一名騎兵從林中小跑過來,跪地呈上一個信筒,「稟陛下,元侍郎已抓獲了司禮監庫房中的嘍囉,這是他們的供詞。」

陳述白打開信筒,攤開紙張一目十行,冷哂一聲,忽然有點想見到這個善於收服人心的榆林大公子了。

一個文弱書生,竟能說服西廠提督、司禮監的兩個秉筆大太監,還有六部七個老臣為他賣命。

「去跟元栩說,朕明早回宮時,要知道這位榆林大公子的下落。」

秉筆太監和六部臣子都是品階較高的朝臣,騎兵不確定地問道:「能對他們動刑?」

「亂臣賊子罷了,」陳述白不在意地站起身,拍了拍指尖上的塵土,「告訴元栩,朕隻要結果,不問過程。」

說罷,他踹開招供的刺客,大步走進皇帳。

暖黃的燈火被囤於琉璃燈罩中,散發出七彩色澤,映在床邊熟睡的女子臉上。

陳述白走過去,用靴尖踢了踢她的鞋底,「殊麗。」

熟睡的女子沒有醒來,隻縮了縮腳,發出一聲輕「嗯」。

陳述白蹲下來,看著她髒兮兮的臉貼在他雪白的被角上,有點嫌棄,卻是沒有再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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