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書法大家,穠芳詩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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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寧安堂。

賈瑜說完這二十二個漢字後,眺望著遠處蔚藍的天際,久久無言,兩世為人,本該從容澹然些,但每每想起這四句話,他總是難以抑製的熱淚盈眶,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月匈膛中掀起萬丈巨浪,靈魂都跟著顫栗激盪。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賈蘭和賈菌高聲重復了一遍,擲地有聲,響徹金堂,然後肅穆的三叩首。

林黛玉站起身,說道:「一字萬金,可流傳萬世,供後人膜拜。」

李紋和李綺神采奕奕,美眸噙光,滿臉崇拜看著賈瑜那孤傲的背影,她們出自詩禮簪纓之家,自幼飽讀經史,自然能體會這短短四句中所蘊含的,直沖霄漢,冠絕古今的強大能量,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人前顯聖,意味著比肩孔孟。

「妹妹謬贊,不過隻是一時的感想而發罷了,當不得一字萬金。」

林黛玉走上前,凝視著他那雙宛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鄭重的福了一禮,正色道:「今日始知尊下才學之深遠悠長,隻此四句,便可載入史冊,光耀千秋萬代。」

賈瑜躬身還了一禮,拱手道:「林老師,你我夫妻二人就不必這般客套了,如此姿態,我著實有些不習慣。」

二人相視一笑,賈瑜笑道:「走,到天上人間去,我要將這四句話寫下來,蘭兒和菌哥兒一人一幅。」



賈瑜用的字體是為顏體,寫出來的字結構方正茂密、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景文帝十分喜愛,引為日常之用,評價其為「金剛怒目,壯士揮拳」,現已在京城內外廣泛流傳開來,深受文人士子們的追捧,被尊稱為「賈體」,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全新的流派,繼詩詞大家後,他又被冠上了「書法大家」的名號。

盡管大梁士林中大部分人都不喜歡他,認為他不過是靠拍馬屁上位的佞臣,奴顏婢膝,卑躬屈節,為五鬥米折月要,沒有絲毫的文人風骨和氣節可言。

其實還是可以理解,對於這些普遍鬱鬱不得誌,自詡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文人士子來說,賈瑜的人生可謂是無往不利,順風順水,他的生活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從始至終都沒有遇到過像模像樣的挫折,他僅僅用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別人十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成就,全天下的好事全落他頭上了,當朝天子和皇後娘娘把他當成自家子侄看待,太子儲君和晉王殿下與他以朋友相處,多位深得聖心的朝廷重臣和他嶽父是同年好友,像護犢子一樣護著他,他坐擁一座富麗堂皇,尊榮至極的國公府邸,家資數百萬,有八位國色天香的妻妾和一群如花似玉的貼身丫鬟,他天縱奇才、他鮮衣怒馬、他春風得意、他權傾天下、他位極人臣、他坐享齊人之福,他還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別人往他身邊一站,就像是雞與鶴比肩,高低立判,當羨慕到一定程度後,便會自然而然的演變為讓人瘋狂的嫉妒和憤恨。

故而現在的大梁士林一致排斥他,其實他自己也有些責任,別人給他寫了數以千計的請帖,無比誠摯的邀請他去參加各類文會,但他卻是視而不見,理都不理,甚至連回帖都沒有,這樣會給別人一種此子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感覺,說直白點就是看不起別人,久而久之,再也沒有人給他投遞請帖了。

賈瑜之所以這麼做,一方麵是因為沒那個閒情雅致去和一群各懷鬼胎的偽君子吟詩作對,為什麼說是偽君子呢,別看這些人個個衣冠楚楚,張口閉口之乎者也的,實則大多都不乾人事,有的背信棄義,為了一些蠅頭小利便算計和出賣朋友,有的拿花魁辛辛苦苦攢的體己錢去進學科舉,當了官後立刻就翻臉不認人,將這些被他們玩大了肚子的可憐紅塵女子棄如敝履,還有的去教坊司裡肆意淩辱犯事座師和恩主的妻女。

有道是「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並不是妄言,比如說倪二,大字不識幾個,但此人講義氣,有底線,而且非常康慨,對朋友是沒得說,當得起重情重義,反觀今科狀元慕容鴻信,前幾天有知情人士捅出他早年寄居在舅舅家裡,主動勾引舅母,與之不倫,又四處借錢,當官後便不認帳了,他還讓人把進京要錢的債主關入萬年縣羈押所,景文帝聽到流言後,立刻派人徹查,見證據確鑿,便以「道德淪喪,欺君害民」為罪名,下諭剝奪了他的官身和功名,並且子孫後代永不錄用,將他流放到崇明島做苦力去了。

當時提議點他做狀元,並且把小女兒許配給他的吏部尚書趙碩也因為識人不明,被文武百官和全京城人民各種冷嘲熱諷,最終不堪羞辱而上書以年老體衰,身患重病為由請乞骸骨,以此保全搖搖欲墜的晚節,景文帝體恤老臣,念其任職期間勞苦功高,加封資德大夫,賞了一大堆東西,準許返鄉榮養。

在賈瑜看來,有這時間和精力還不如在家裡逗逗妻妾,在她們身上策馬揚鞭,尋歡作樂,另一方麵也是在劃清界限,自打他被封為三等宣威將軍的那一刻,他便決定以後要做一個會寫些詩詞歌賦的莽夫,除此之外,他也在刻意的和文官們保持距離,房瑄等人邀請他去家裡做客,他都沒有去,有些官員給他送請帖和喜帖,他也會禮貌的拒絕。

才開始的時候,有人堂而皇之的辱罵他,拿他出身做文章,嘲諷他是「連嫡母都不願意收養的外室子」,但隨著他的地位越來越高、權利越來越大、手段越來越偏激後,這些惡言便漸漸的銷聲匿跡了,在秉承「君子遠庖廚」,連雞都沒有殺過的文人士子們看來,他是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屠夫,是徹頭徹尾的瘋子,連天雷神罰都不怕,真要是忍無可忍,什麼事都能乾的出來,所以他們紛紛選擇三緘其口,棄而遠之。

天上人間做為賈瑜的主書房,被譽為是繼上書房外,全天下第二書房,裡麵裝飾極盡奢華,珍藏著不計其數,價值不菲的名人字畫和古籍孤本,還有很多當朝天子賞賜的禦用之品,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最關鍵的是,裡麵可能會有未出世的詩詞歌賦,墨寶原稿,於是有意思的便來了,一些膽大包天,品行不端的文人士子起了覬覦之心,或是雇人,或是親自上陣,趁夜潛入其中,欲行梁上君子之舉,但都被巡夜的親衛們給擒獲了,先是毒打一頓,然後避開萬年縣羈押所,直接送進皇城司的大牢。

為了避免持續被偷,湯都指揮使安排了四個親衛專職保護,兩個在明,兩個在暗,嚴防死守,並且在周圍設置了很多隱蔽的觸發機關,除了賈瑜和林黛玉等人,其餘人一概不得擅入,下人們也很知趣,從來都不往這邊靠。

皇城司把抓到的賊人裝上囚車,在京城內從早轉到晚,以此威懾其他蠢蠢欲動的宵小之輩,此舉效果很是明顯,被偷了三五次後就再也沒有被偷過了。



天上人間。

林黛玉鋪紙,李紋研墨,賈瑜接過李綺奉上來的細毛筆,寫好兩幅箴言,蓋上刻有他名字的私人印章。

白色的宣紙、黑色的墨跡和紅色的印章,三者呈現在一起,加上賈瑜那神乎其技的字體,煞是美觀,林黛玉仔細看了看,問道:「瑜兒,這字體我沒有見過,難不成又是你自創的?」

賈瑜臉皮已經厚到說謊話不用打草稿,也不會臉紅的程度了,不以為意道:「對啊,這段時間才鑽研出來的,我為其取名為瘦金體,如何?」

林黛玉:「筆法追勁,意度天成。」

李紋:「天骨遒美,逸趣藹然。」

李綺:「鋒芒畢露,暢快淋漓。」

李紈:「風姿絕妙,字如其人。」

婁氏:「好看。」

賈蘭:「師父國朝書法大家之名,當之無愧,此字體亦可彪炳史冊。」

賈菌:「侄兒和蘭哥兒想的一樣。」

「凋蟲小技,不值一提,你們倆個要好好保存,盡量保密,不可輕易示人,以免招來賊子,特別是菌哥兒,這不是玩笑之言,一定要慎之又慎。」

賈瑜吹乾上麵的墨跡,將其遞給賈蘭和賈菌,吩咐他們回去後找人表湖起來,以便長遠保存,未來說不定還能像石呆子那二十二把舊扇子一樣,後世子孫家道中落,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換些救命的銀錢。

他想了想,又用澹黃色的絹本把《穠芳詩帖》寫了下來,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最後蓋上印章,贈給了林黛玉。

隻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兩百多年後,有位中原皇帝為了將這幅瘦金體的巔峰之作據為己有,不惜舉全國之力,悍然對敵國發動戰爭,偏偏珍藏此詩帖的異族皇帝也極其熱愛書法,簡直到了為之瘋狂的程度,一天不欣賞十遍,他渾身不自在,連睡覺都要抱著,哪怕是節節敗退,兵臨城下了也不願意交出詩帖,雙方為了一幅字打的頭破血流,數十萬人因此殞命,敵國被覆滅後,可這副墨寶卻如石沉大海般,不知所蹤了。

中原皇帝派人挖地三尺,四處尋找,歷時數十載依然一無所獲,據說他在龍禦歸天的那一刻,嘴裡念叨著:「朕在位期間攘外安內,文治武功,成就遠邁先祖,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朕此生最大的遺憾是,始終沒有機會瞻仰品鑒英烈文武王的《穠芳詩帖》,待朕駕崩後,爾等要繼續搜尋,不可半途而廢,若是有幸找到,一定要打開朕的棺槨,將其與朕合葬一處」,言罷,喟嘆一聲,猝然而崩。

歷朝歷代的收藏家們一直都在不遺餘力的尋找,這其中發生了很多讓人哭笑不得的故事,這裡不做贅述,直到又四百多年之後,考古人員在一座古墓中偶然發現了《穠芳詩帖》,它才得以洗去鉛華,重見天日,成為某世界強國首都博物館的鎮館之寶,被收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書法一項中名列第一。



待眾人離開後,賈瑜坐到太師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林黛玉啐了一口,坐到他對麵的椅子上了。

「瑜兒,於文一道,你真是個全才呢,詩詞寫得好,書法也是精妙絕倫,一個賈體,一個瘦金體,前者已經成為如今所用最多的字體之一,後者一旦流傳開來,難免又要掀起一場席卷天下的跟風,你讓那些寫了大半輩子,一直在苦苦鑽研新字體的大師們情何以堪?」

賈瑜把腿翹到書桉上,閉上眼,說了一句「繼續誇,我很受用」,林黛玉站起身,把他的腿推了下去,嗔道:「君子要行如鬆、坐如鍾、臥如弓,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混不吝了,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睡還沒睡相,也不知道你是跟哪個學的,你可不能做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妹妹,你也說了,這是君子做為,我是莽夫,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如何與那些酸唧唧的儒生一般惺惺作態,裝模作樣?我不光現在如此,以後一直都吊兒郎當,多酷啊。」

林黛玉捏住他的耳朵,熟練的轉了一圈,這是她唯一懲罰賈瑜的方式,她以前生氣時會咬他的胳膊,掐他的月要,後來察覺到他是真的疼,便不那麼做了,「就你歪理多,即便你說的有道理,也應該在女孩子麵前保持體態。」

賈瑜把她引入懷中,雙手環著她的細月要,在她膚白勝雪的玉頸上口勿了口勿,笑嗬嗬道:「妹妹說的是,以後我會注意的,晚上留下來吃飯,我親自下廚,給你做一份愛心晚餐,權且當做你昨天晚上辛苦伺候我的酬勞,和你同床共枕,我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九位貼身丫鬟都站在旁邊看著,林黛玉很是羞澀,低聲道:「你要是再亂說話,以後就別想睡我床上了。」

賈芸從外麵走了進來,他低著頭,目不斜視,稟報道:「二叔,南三莊的佃農們抓到了一隻狨,孫佃長把它送過來了,說是敬獻給您養著玩。」



前院。

一個老者躬身而立,五個皮膚黝黑的少年正四處張望,目光中除了敬畏,再也沒有其它的神色,他們麵前放著一個木籠子,裡麵坐著一隻老實巴交的金絲猴,同樣在四處張望,不過它的目光中沒有敬畏,隻有迷茫和好奇。

一個嬤嬤走了過來,對五個少年說道:「老爺和太太要過來了,你們都去大門外等著,誰都不許進來。」

少年們躬身退下,未幾,賈瑜牽著林黛玉,帶著晴雯她們幾個走了過來,孫佃長快步上前,跪下來磕頭問安,香菱膽子大,她提著石榴裙,小跑到籠子前,蹲下身,伸出小手想去扌莫毛茸茸,胖乎乎,通體黃中帶黑的金絲猴。

垂頭喪氣的金絲猴抬起了臉,平心而論,這種生物長的並不好看,有點青麵獠牙的感覺,它毛發柔順發亮,圓滾滾的肚子下麵是兩顆白色的荔枝,由此可見它的攻擊性不高,在族群中的地位也不高,但它在大山裡的日子過得應該還不錯,不然不至於胖成這個樣子。

四目相對,香菱尖叫一聲,轉身就跑,撲進了賈瑜的懷裡,晴雯也有點害怕,問道:「爺,這是山魈嗎?」

賈瑜抱著瑟瑟發抖的香菱,拍了拍她的後背,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笑著說道:「不是,它雖然長的有點奇特,但性格卻特別溫順,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你們要是喜歡,就養在桂園裡。」

其他貼身丫鬟們聽說它不會主動攻擊人,頓時放下心來,對於賈瑜的話,她們歷來都是奉為圭臬,深信不疑,圍著籠子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有的覺得它很可愛,想養著玩,有的覺得它長得醜,大晚上猛然看到能把人給嚇死,玉釧兒從袖兜裡扌莫出一根香蕉,雪雁從懷裡掏出一顆蘋果,遞給金絲猴,它一不怕人,二不見外,接過來開心的吃著,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淪為了階下囚。

「瑜兒,我們還是把它給放了吧,你看它多可憐啊,它的父母找不到它肯定會很著急的,它說不定還有孩子需要撫養,我們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就剝奪它的自由,這樣很過分呢。」

「好,聽你的,讓它去馬棚裡和旺財,旋風(千裡嘶風馬)它們倆個對付一晚上,明天我們到桂園後,就把它帶到山上給放了。」

林黛玉微微一笑,賈瑜對晴雯吩咐道:「讓你娘親做一個大背包,在裡麵裝滿水果和點心,到時候給它背上,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讓它空著手回去,不然它和它的同伴們說自己昨天晚上在寧國公府住了一晚上,被名滿天下,英俊瀟灑的賈仲卿引為貴客,熱情招待,它的同伴們肯定會覺得它是在吹牛逼,哦對了,在背包外繡上這樣一段話,如果實在是找不到吃的就去桂園求助,可以住在裡麵,但是不能破壞公共物品,不能嚇唬小朋友,更不能隨地大小便,不然直接抓起來坐牢,它們族群裡搞不好會有識字的。」

「瑜兒,你真的很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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