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妖魔鬼怪與士大夫共天下(1 / 2)
離開喜樂街進入萬平街,像燒開的水壺關火,喧鬧消散。
鄭輝道:「這條街上來來往往的非富即貴,不知道哪家商鋪靠著哪尊高官公侯,小心點。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夜衛得夾著尾巴做人。清閒,你最年輕,也最意氣用事,但老哥我得勸勸你,這神都東區水深,龍盤虎踞,可不是你小時候隨便撒野的外區。」
「鄭隊,您放心,在夜衛這半年,我慢慢琢磨過味兒來了。我要是再不長進,那真是白活了。」李清閒說著,輕嘆一聲。
「你來的真不是時候。當年見了這身錦衣,就算上三品也不敢炸刺兒。現在混得不如兵馬司,唉……」鄭輝嘆息。
清晨的萬平街上,整潔的青石板鋪路,行人點點,酒肆花樓關著門,隻有賣貨的商鋪大門敞開。
一行四人所過之處,眾多店鋪的掌櫃或夥計主動打招呼,笑嗬嗬鄭黑鄭哥地叫著。
一些相熟的人送一些吃食,鄭輝平時不收,今天卻收了一些花生、脆餅、桂花糕等零食,韓安博不吃零嘴,分給李清閒和於平。
於平樂得兩眼眯成一條縫,吃的不亦樂乎,偷偷感謝李清閒:「你多病幾天,都是托你的福。」
李清閒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零食,問:「你不喜歡吃桂花糕?」
「是太喜歡吃,舍不得,留著慢慢吃。」於平小心翼翼扌莫了扌莫紙包桂花糕。
不一會兒,幾人路過劉記豐祥號綢緞莊。
門口立著兩個一身黑衣短打的壯漢,冷眼看了看四人,然後望向別處。
走了幾步,鄭輝低聲道:「牌匾前的劉記沒了,下麵多了一朵血色月季花,怕是魔門剛印上的,可憐的老劉。」
韓安博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清晨的萬平街冷冷清清,臨近街尾,澹澹的酒香在空中回盪。
鄭輝用力吸了吸鼻子,望向海花樓。
三層氣派的大木樓聳立,一個個夥計正在擦拭各處懸掛的大紅燈籠。
正門海花樓三字牌匾右下角,赫然是開國名相徐子平的題字。
與別家不同,這家門前掛著的酒旗是緋黃兩色縫邊,隻有皇上到過的店,才能豎起這樣的酒旗。
樓前兩個酒幌輕輕飄盪,左側寫著「釀成春夏秋冬酒」,右側書「醉了東西南北人」。
鄭輝忍不住看了李清閒一眼,道:「你上次說,等你晉升十品或我晉升九品,給我買一壇花海大釀,可別忘了。」
「真要到了那一天,我把夜刀當了,也要給您買一壇。」李清閒道。
「行,我等著。我們這些入了品的武修啊,喝那些黃酒沒滋沒味的,就得喝花海大釀這種烈酒!可惜,太貴了。」鄭輝道。
李清閒想起父親李岡鋒也偶爾喝黃酒,大齊好像很少有烈酒,就算有,產量也極少。
來到萬平街的盡頭,在趙記衣鋪前,鄭輝停下腳步。
「檢查武器。」
四人一起拔刀,查看有沒有裂痕缺口。
「口哨都帶了吧?」鄭輝從右側月要間的皮帶取出一隻竹口哨。
李清閒也拿起口哨,早就用布條拴在月要帶上,同鹿鶴紋玉佩一左一右。
「兵分兩路,有事吹哨!清閒,我們走。」
這時候,一輛馬車迎麵而來,車頂黑色插旗上繡著一個白色「夜」字,突然停在前麵。
馬車之後,四個夜衛士兵手握刀柄,虎視眈眈。
「巡街房的?」
米白色輕紗窗簾從內向外翻開,一個留著三縷胡的中年人探出頭,露出錦衣官服。
李清閒四人目光一凝,官服補子上繡著一隻威風凜凜的彪,補子四邊加飾金線。
正七品。
「甲九隊正鄭輝,見過龐房首。」鄭輝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李清閒等三人立刻微微低頭致敬。
「想起來了,鄭黑對吧?」車廂中的龐明鏡右臂搭著車窗,麵帶微笑。
「是的,大人。」鄭輝道。
「我要去戶部街催款,缺個年輕機靈的,你們……就你了,跟上。」龐明鏡伸手一指李清閒,又指了指車後。
在聽到戶部街的一剎那,李清閒心髒猛地一跳。
鄭輝三人麵色微變,鄭輝愣住,韓安博上前半步道:「啟稟龐大人,李清閒大病未愈,要回去看孫大夫,是周大人特別關照的。」
「哦?」龐明鏡臉上的笑容消失,目光轉冷。
鄭輝滿麵堆笑道:「龐大人,這李清閒是個莽夫,一點不機靈,不如換我,您放心,我怎麼說也有十品的實力。」
龐明鏡掃了一眼四人,沖鄭輝勾了勾手指。
鄭輝急忙快走幾步,來到車窗下,微微低頭,雙手垂下。
「十品,好威風。」龐明鏡探出白皙的右掌,在鄭輝肩膀上輕輕拍了三下。
「屬下不敢。」鄭輝的頭更低。
「我們財司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了。」龐明鏡嘆了口氣。
冷風吹過,鴉雀無聲。
夜衛十八司,財司掌管夜衛財政大權,是真正的夜衛第一司。
鄭輝抬起頭,正要說話。
嗤嗤嗤……
鄭輝周身發出刺耳的聲音,全身衣服突然膨脹,密密麻麻開裂,剎那後,衣衫炸裂,碎布片飛濺。
鄭輝分毫未傷,衣服爛成碎布條掛在身上,在風中瑟瑟抖動,遮不住黝黑的皮膚。
眾人驚得說不出話。
不遠處的行人與店家指指點點,傳來陣陣嗤笑聲。
鄭輝黝黑的臉上赤紅蔓延,紅遍整條脖子。
李清閒死死咬著牙。
「你來,還是他來?」龐明鏡問。
鄭輝弓背抱拳道:「李清閒乃李岡鋒大人之子,又得周春風周大人特別關照,如今重病在身,不便前往,但小人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李清閒看著這個平時嘮嘮叨叨的鄭黑,心中熱流激盪。
龐明鏡似是愣住,片刻之後,右手拋出一物。
啪地一聲,那物落在鄭輝腳下。
李清閒望去,全身僵硬。
木質紋理,令牌形狀,黑底金字令。
不對!
李清閒腦海浮現清晰的記憶,這是夜衛的令牌,一旦違背,持令牌者可直接斬殺九品以下所有人。
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普通士兵拿出金字令。
龐明鏡有備而來!
鄭輝低頭看著金字令,張了張嘴,雙拳緊握,額頭青筋畢露,怎麼也說不出話。
突然,刺耳的哨聲響起。
李清閒一轉頭,就見於平口含竹哨,長短聲交替,夜衛求援令。
「卸下!」
龐明鏡一聲令下,馬車後孔武有力的四個夜衛沖過來,奪走於平的口哨,順便卸走李清閒和韓安博月要間的口哨。
李清閒望著於平,於平笑嘻嘻道:「以後有錢了,記得請我吃羊肉湯,別像鄭隊那麼摳門。」
車廂裡,龐明鏡慢慢騰騰取出一隻銅哨,連吹三次,每次三長一短。
警報解除。
於平臉上的笑容凝固。
龐明鏡轉過頭,望向李清閒,麵帶微笑:「你來,還是他們三個來?」
「我們三個!」馬車邊的鄭輝猛地抬頭,直視龐明鏡,上前半步。
韓安博與於平,齊齊上前一步。
龐明鏡微微皺眉,鄭輝這張黑臉有些刺眼。
李清閒看了看三個隊友,嘆了口氣,道:「我隨大人去,隻不過我大病未愈,走得慢一些。」
「無妨,坐我身邊。」
李清閒麵色更冷,道:「既然大人盛情,屬下卻之不恭。鄭隊,韓副隊,於平,你們回去吧,我跟龐大人走一趟。」
「清閒!」鄭輝低喝一聲。
李清閒彷若未聞,撿起金字令,走向馬車。
抵達車門口,李清閒停下,背著三人揮揮手,登上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