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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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水在icu住了大半個月,病危通知書下了無數次。最後一次搶救時,段一柯多年來第一次主動給段牧江打了電話。

話筒這邊,是急救室或長或短的器械聲。話筒那邊,是震耳欲聾的的音樂,和女人放浪的大笑。

段牧江喝得醉醺醺的,嘀咕著說:「死了嗎,死了再叫我。」

成遠說得激憤,狠狠拍起桌子。

「之前,老段不是和圈子裡的人結梁子了嗎?我們當時都勸他,畢竟是親生父子,要不讓他爹幫襯下。當然了,他也沒聽這些話。我們一個老師惜才,怕這麼好的苗子毀了,就想帶他去話劇圈試試。磨練兩年,說不定就有機會了呢?」

「結果,哎,段牧江真行啊……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些陰間勾當都被人爆出來了,家裡東西全查封了。那事太臭了,沒人再敢用一柯,我們老師說話也不頂用。」

「你知道他爹多不要臉嗎?進了監獄沒多久,還托人來說獄裡條件太差,列了個單子,想讓一柯送點東西過去。」

「這次又不知道說了什麼,求著一柯過去,結果人剛走他就鬧自殺。我說今天一大早客廳裡叮咚亂響,合著是給監獄叫去醫院看他爹做手術了!」

沉默片刻,成遠用一個響亮的「操」字為整個故事畫上句號。

段一柯還坐在陰影裡,低著頭,對什麼都沒有反應。

我不要原諒他。

薑思鷺望著他陰影裡的側臉,月匈口悶悶地痛起來。

是這樣嗎,段一柯?

這是你這些年的人生?

可你為什麼……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啊?

他的手還在她手裡,她收緊手指,朝他的方向傾過身。離近了看,能看到他嘴角正在愈合的傷口,結出了一層暗紅色的痂。

薑思鷺垂著眼,伸出右手,輕輕碰了下。

他忽然抬手抓住了她。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時間流淌得緩慢起來。

好想回去啊。

好想回到高中啊。

他坐在她後麵,永遠張揚恣意,永遠意氣風發。

「成,那就去上戲。」

「薑思鷺,過來拿。」

「日落的時候,讓他變成鯨魚吧。」

往事一圈一圈,化作漣漪。那麼多的黑暗,走到最後,薑思鷺也隻能用指尖抵住他的嘴角,輕輕問一句:

「段一柯,還疼嗎?」

她問了一句,他眼睛忽然彎了下。

是在笑。

下一秒,他俯下身,把眼睛埋進她的脖頸。握住她的手和被握住的都鬆開,垂落下去,落到她月要間,然後收緊成一個擁抱。

「段一柯,」她輕聲說,「回家吧。」

三秒的寂靜後。

段一柯乖乖站起來,被她拉著手,走了。

在旁邊圍觀了全程成遠:「……」

哦,就這啊。

就這。

「高中同學」。

我他媽。

段一柯。

你是把老子當驢耍。

成遠家在郊區,離他們喝酒的地方還有段距離。元旦車輛本就稀少,再加上司機不願意載這些剛喝完酒的人,幾乎是看見單子的起點就秒取消。

被取消幾單之後,薑思鷺也不叫車了。她看到對街有一家小旅店還亮著燈,便和成遠說:「要不帶他去那邊住?」

成遠扌莫了扌莫頭:「我幫你送過去,我回吧。」

「怎麼了,你家裡有事嗎?」

成遠心想我家裡有沒有事不知道,你倆肯定是要有事。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家裡有狗,一餓就叫。」

……怕不是就是自己這條單身狗。

有薑思鷺帶著,段一柯走路就乖巧了許多。她走他跟著,她停他駐足。成遠在旁邊一邊腦內罵街一邊把兄弟扛進旅店的床,回頭看一眼薑思鷺,眼神悲壯,默然道:哥們隻能幫你到這了。

繼而高聲喊道:「哎,我怎麼覺得,老段發燒了啊?」

「發燒了?」薑思鷺急忙過來試他溫度,手觸額頭,倒還算正常,「沒有吧。」

「那是你們女生體溫高,」成遠大大咧咧地說,「他平常絕對沒這麼熱。而且我知道他,他大學就這樣,喝酒必發燒。當天晚上千萬不能凍著,不然一燒就是好幾天。」

說完還一捋頭發——可以伐,大學出了四年早課,演技沒全交回母校。

看他說得像真的似的,薑思鷺有點擔心了。

她又用手背碰了下段一柯的額頭,扭頭問:「那你要不然別走了?」

「那可不行,」成遠急忙擺手,「我家那狗,一餓是嗷嗷亂叫,左鄰右舍投訴好幾次了。那個……我看老段好像也挺聽你話的,要不然你就別走了,你陪陪他!」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手機。

「呦,你看吧,我鄰居找來了。」

他朝薑思鷺打了個哈哈,身子一扭,做出要離開房間的姿勢,沖著電話那邊說:

「餵?哦對對對,又叫了是吧,我知道我知道,我這就回家餵它,您別著急啊——別砸我家門——」

話音未落,人已經沒影了。

寂靜的房間裡,忽然隻剩下他倆。

段一柯很安靜,喝醉了和睡著了都很安靜。薑思鷺坐在一旁看了他一會,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在網上下單了些東西。

外賣很快送到了。她去前台取上來,塑料袋裡裝了些藥品和一隻溫度計,還有幾片物理降溫貼。

備著總是沒錯。

好笑的是,再上樓的時候,段一柯整個人忽然鑽進了被子。大約是覺得燈光刺眼,他微皺著眉,頭半埋進枕頭。

薑思鷺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旅館小是小,燈光倒不潦草。按了幾下開關,光線便變成了昏暗的橙黃。

於是段一柯又把眼睛露出來了。

你還挺靈敏,薑思鷺腹誹道。

試了試額頭,溫度還是沒上來,薑思鷺不禁對成遠的話產生一絲懷疑。

莫非真是自己體溫高?

她沉思片刻,從塑料袋裡拿出體溫計,準備給段一柯測下溫度。

無奈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高領毛衣,弄得薑思鷺無從下手。

放嘴裡不太乾淨吧?

她揉了下眉頭,伸手撥開段一柯的領子,冰涼手指碰到鎖骨,還當真有些燙。

還差一些。

她呼了口氣,再次牽扯他的衣服。誰知手腕突然被摁住,手一鬆,溫度計瞬間滑落。

下一秒,她月要間一緊,連著手腕上的力道,整個人被錮進段一柯懷裡。

耳旁是男人陡然粗重的呼吸聲。

昏暗燈光中,她看到了段一柯睜開眼。

眼神有如幽冥野獸。

「段一柯,」她望著對方漆黑的瞳孔,仿佛看到深處燃起一片烈火,「你要做什麼?」

他不說話,手指斂她眉梢,每一次呼吸都更灼熱。平日的唇色分明極淡,此刻卻因為醉酒熾熱,連帶著嘴角的傷痕都泛出濃重的血色。

隔著衣服和月匈膛,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正在慢慢變得劇烈。

一下,又一下。

升到一個,讓人眩暈的頻率。

纏繞的呼吸間,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人陌生起來。

是的,她曾經愛他。

他是星星,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七年間,她反復在心中描繪他的模樣,一筆一劃,像在雕琢一座神像。神沒有悲喜迷惘,眼神清明,在雲間俯瞰眾生,恰如他總是垂眼望向她。

可轉眼間,他已經不是他。

神從雲端墜落,困於深海,滿身鎖鏈。他仰望她,眼神赤紅,嘴角帶血,是從地獄逃往人間的阿修羅。

她忽然覺得害怕。

是的,他不是段一柯。

從見麵那天起,她就有所感覺。

一個人在深淵裡走了那麼久,身上的溫度散了,羽翼丟盡,眼底也變得陰冷。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清醒的時候,他會變回18歲的樣子——可那是因為,隻有她還像18歲一樣對待他。

那本就不是現在的他。

段一柯開始口勿她。

每一次親口勿都伴隨著壓抑的喘息,熱浪在她皮膚上一處處的炸裂。他單手伸到薑思鷺頸後,鉗製著將她按進自己懷裡。

頸骨痛得像要被他握斷。

「你不是段一柯,」她顫聲說,「你放開我。」

他動作未停,眼底陰鬱又深了幾分,在她耳畔廝磨道:「你要哪個段一柯?」

「我不知道,可是你現在……」薑思鷺拚命搖頭,「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我……」

她哭了出來。

「段一柯,你這樣我好害怕。」

她的眼淚滑落,落到了他的眼睛上。冰涼的液體,瞬間激醒了他。

段一柯眼裡的赤紅落潮一般退去,

如同脫力一般,他的手從她後頸滑落,輕輕停在她月要間。

可呼吸仍是灼熱的。

段一柯閉了閉眼,望向懷裡的女孩,輕聲說:「薑思鷺。」

大抵是他聲音溫柔,她又敢抬頭看他。

「你咬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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