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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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太早,車都難叫。等段一柯趕到醫院,走廊裡已經亂成一團。他目光一個一個掃過急救推床上哀嚎的人,最後落到那張昨天剛剛見過的灰白麵容上。

段牧江臉上沒有戴段一柯新給他買的眼鏡。而那個舊的眼睛,右眼鏡片已經脫落。

段一柯來的路上就在想,他到底是從哪裡弄的碎玻璃。

現在知道了。

是鏡片。

下一秒,段牧江便「哇」的一聲,嘔出一口血在地上。

醫生急忙大喊:「快點快點,手術室裡動作加快,病人內髒都被劃破了!」

一片混亂中,隻有段一柯的神情是冷的。

他慢慢走到段牧江身邊,低下頭,漠然地看著他。段牧江睜開眼看到他,眼淚登時流下來。

他伸出手,想碰碰段一柯。

「你到底,」段一柯避開他的觸碰,一字一頓地問,「想乾什麼?」

或許是聲帶被劃破,段牧江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張大嘴,瞪著眼睛,喘息著、一遍遍的,重復著同一個口型。

「原諒我,」他無聲地說,「原諒我。」

下一秒,他便被推進了手術室。

需要縫合的地方太多,傷口又太細密,手術竟然從淩晨持續到下午。段一柯沉默地坐在走廊裡,偶爾有醫生過來與他溝通。

最後一次,是個女醫生站在自己麵前。

「你好,你父親已經脫離危險了,」她語速快而冷漠,或許是專門負責監獄相關的手術,惻隱之心看起來很有限,「不過他還在服刑期,手術室裡有司法的人,你要和他說話——」

「不用了醫生,」段一柯忽然站起來,「脫離危險就行,我不用見他了。」

原諒他。

段一柯低著頭,下頜的線條忽然繃緊。

他憑什麼……

祈求他的原諒?

幾乎是剛從醫院走出來,段一柯就聽到了手機傳來微信提醒。垂眼看去,幾條來自成員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我操,啥情況啊哥們?]

[我剛睡醒。你早上出門很著急嗎,怎麼把客廳東西都撞翻了?]

[你不是說今天要去看阿姨麼,去了麼?]

信息不斷跳出來,段一柯沉默片刻,打了兩行字,發過去。

[成遠。]

[出來陪我喝點吧。]

……

暮色降臨。

「思鷺,舅舅給你拿的吃的都裝進箱子了嗎?」老人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薑思鷺懶洋洋地坐在臥室的書桌前,看了一眼幾乎快合不上的行李箱,應了一聲:「裝上啦!」

喊完,目光又移回屏幕。

都不找她。

他憑什麼不找她??

薑思鷺簡直出離憤怒了。

昨天她恍恍惚惚,落荒而逃,到家了才意識到段一柯那是什麼意思。

大哥,都是成年人了,你要親要抱,給個痛快啊!

停在半空啥意思!

看著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中午那個[結束了]上,薑思鷺火冒三丈地點滅屏幕。一抬頭,姥姥拿著一袋洗好的梨進了臥室。

「思鷺?這水果也裝上,明天火車上餓了吃。」

「姥姥,」薑思鷺有點哭笑不得,「我書包都沒地兒裝了,就那麼一會,不差這一口吃的。」

姥姥左右看了看,一拍書包側兜——

「這不是有地嗎,給你塞這兒!」

薑思鷺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麼,手機卻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段一柯。

她一愣,避過身,接起。

「餵?」

很矜持的一個字。

傳來的卻不是段一柯的聲音。

「餵?薑思鷺嗎?」

話筒那邊很嘈雜,薑思鷺要很認真才能聽清對方在說什麼。

「我是成遠,咱倆在火車站見過。就是——哎,你能不能來一下啊?段一柯喝多了,我一個人帶不走他!」

「喝多了?」薑思鷺反問,看到姥姥的目光,及時壓低聲音,「你們在哪?」

對方報了個地址,薑思鷺匆匆掛掉電話。

她趕忙抓過外套穿上,單手拎著包,走到門口去換鞋。

「這麼晚乾嗎去啊?」姥姥趕忙跟過來了。

「姥姥,我有個朋友碰到點麻煩,」她急匆匆地說,「我過去一趟,你們先睡啊,不用了等我了。」

下一秒,「咣當」一聲——

門被關上。

姥姥望著緊閉的大門,嘀咕道:「這麼晚,哪來的同學……女大不中留。」

***

元旦深夜,以堵車著稱的長安街都通暢了。

司機加快油門,一口氣紮到東邊。七拐八拐的進了小巷後,路旁才有了人煙。

車停在一家燒烤攤前。

薑思鷺匆匆下車,一邁進夜色,冷風就刮得臉上生疼。店門旁畫了個潦草的箭頭,一拐,寫了四個大字:

喝酒上樓。

什麼妖魔鬼怪的地方。

薑思鷺腹誹,順著箭頭所指,走上嘎吱作響的樓梯。樓上光線昏暗,但人聲鼎沸。目之所及,全是推杯換盞的年輕人。

人群中,薑思鷺很快鎖定了一臉焦急的成遠。

看到薑思鷺過來,他急忙招手:「這邊這邊!」

再走兩步,就看見段一柯了。

出乎她的意料,男生並不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樣子。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手指捏著酒杯的邊沿,睫毛垂著,一句話也不說。

喧嘩太響,薑思鷺隻能扯著嗓子喊:「怎麼回事啊?」

成遠也扯著嗓子回答:「醉了!」

「哪醉了?」薑思鷺又看了一眼段一柯,「這不挺清醒的嗎?」

「你不懂,」成遠急得擺手,「他醉了就這樣,他……哎不信你看!」

成遠彎下月要,拍了下段一柯的肩膀,大聲說:「老段,撤吧!」

完全沒有反應。

成遠又去拉他胳膊,邊拉邊說:「你起來,咱們下樓打車——」

段一柯一甩胳膊,差點把成遠推個趔趄。

「你看你看,」成遠告狀似地看向薑思鷺,「還不如睡過去呢,睡過去我就扛走了!」

薑思鷺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段一柯。

外麵那麼冷,屋子裡酒氣蒸騰。

劣質燈泡灑下廉價顏色,段一柯坐在或明或暗的光裡,衣服也染上斑駁。薑思鷺慢慢走向他,蹲下身,目光與他平視。

他的手放在桌麵上,薑思鷺小心地覆上去。男生的手骨節分明,手掌寬大,薑思鷺覆不住,便輕輕握了下。

段一柯似是有了什麼反應。

他抬眼看向她。

漆黑的一雙眼,望不到底,絕望到像被困在深海裡。

他嘴唇微動,好像說了一句話。薑思鷺傾過身,輕聲問:「什麼?」

於是他重復了一遍。

和神情不同,那是一句非常孩子氣的話。

「我不要原諒他。」

「誰?」

不要原諒誰?

段一柯沒有回答她。

「還能誰啊,」還是站在身後的成遠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嘖」,「就他爸唄,那老王八蛋。真他媽戲精,演什麼自殺的戲碼。」

薑思鷺驚愕地回過頭:「自殺?」

身邊的噪音小了些,成遠也不用扯著嗓子喊了。他坐回桌子旁,給薑思鷺也倒了杯酒。

「你是他高中同學是吧?那你可能不知道他大學的事。」

「段一柯大一入校的時候,連軍訓都沒參加。我們開始還以為他老子當導演有特權,結果,是給他媽守喪呢。」

祁水身體不好這事,薑思鷺是有所耳聞的。

高中的時候,段一柯老請假,也因為請假耽誤了不少功課。有次薑思鷺去辦公室交作業,聽到老師們閒聊——

「昨天好像是又送急診了。那個段牧江,真是混蛋。我給段一柯批完假心想給他這個做爹的也打個電話。結果那邊說什麼,他在外地不常回家,有事找他兒子就行——十六七歲的孩子,每天陪床算怎麼回事啊?」

「沒辦法了,耽誤太多功課,不行就去藝考吧。好在你們班段一柯長得漂亮,家裡也是搞文藝的,考考三大藝校沒啥問題吧?」

「哪有那麼簡單咯……」

段一柯考取上戲的那個高三暑假,祁水去世。

那是他們各奔東西前最後一場聚餐,段一柯吃到一半就匆匆離席。薑思鷺一直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麼,如今才想起,或許是收到了家裡的消息。

「他爸長年累月不在家,他媽媽暈倒,還是保姆發現的——」成遠憤憤不平,「我這人說話很公正的,是,得了那麼個病,醫生都治不好,段牧江也沒辦法。但是但凡你多在家陪陪老婆,早點發現暈倒,送醫及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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