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祝福小天使們安全健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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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嘴角肌肉一抽,病重了還來試探自己?臉上便冷冷地說:「既然老八病得厲害,為什麼不傳太醫?」

「回主子,太醫看了,說是發了寒毒,後麵可能渾身長瘡。」

康熙心中暗暗冷笑,發寒毒,長瘡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有本事跳到海裡試一試!

「墨雨,回去告訴八福晉,朕這兩天身子也不好,不能走動。什麼時候朕有精神了,會去看老八的。你告訴她,既然老八有病,就不必進宮請安了。別的皇阿哥也讓他們少去探望,去的人多了對病人沒好處。李德全,回頭你讓太醫院給老八送點金雞納霜丸。上次賜給王剡的背瘡藥,王剡說用著好,也給老八送一點兒。」

康熙說完,不等他們答應,一甩手走進了南書房。在皇上身邊侍候的太監們,也連忙跟了進去,把墨雨一個人撂在了大門口。他看著尾隨康熙的人群,思前想後,真是又妒忌,又羨慕。唉!都怨自己昏了頭,一步走錯,想回也回不來了。

那為什麼康熙聽到老八病重也冷臉那?不光是老八算計老十三,老八今兒這一招三式算計他老人家,也是真夠厲害的。老八讓福晉出麵請皇上,這就是親情濃濃的家庭事務了。皇上如果動了憐子之情去看望,朝中便馬上會傳出「皇上親臨探病,八爺重新得寵」的消息;康熙要是不去看望那,大家就會說:「皇上刻薄寡恩,親兒子要死了,請都請不動。」會有更多的人同情他;還有哪,皇上不來,可若是皇子阿哥、皇親百官都去看望,老八躺在炕上,不厭其煩地喊著「汗阿瑪」,傷感動情的,忠心和孝心滿滿的,那便是老八這一病,名聲更響了,威望也更高了。

十三皇子胤祥可能遇到台風落海,康熙明麵上一直一言不發,四爺也沒來找他質問,八爺卻是越來越恐懼害怕,自己嚇自己嚇病越發重了。隻是他的本能注定了病重了,也會下意識地算計人,而他的腦袋燒的糊塗了,思考能力下降,康熙哪裡會上這樣的小當?胤禩等不來康熙,越發擔憂害怕,越發燒的厲害。

八福晉等人圍在他床邊小聲地哭泣,隻見他人燒的稀裡糊塗的躺在床上,額頭上疊著一塊白毛巾,嘴唇發紫、臉色白的像紙、臉上一直冒虛汗嘩嘩,那黑眼圈又黑又農,映襯臉色,乍一看真像鬼。

恰在這時,九爺胤禟進來了。

外間熱烘烘的,進來裡間更熱,藥味更濃。胤禟還沒適應這股熱氣和藥味,便有侄子侄女下人們給他請安的聲音,他慌忙扶起來侄子侄女:「都起來。」一彎月要給八福晉行禮:「給八嫂請安。」

「九弟快起來。」八福晉人瘦的脫相,聲音無力到幾乎聽不見。眼睛深陷,黑黑的,盡是疲倦和淚意。頭上簡單地一根金簪盤發,耳朵上一對鏨刻菊花紋金耳環,和窗戶上的大紅厚窗簾一樣,一起襯托的臉色越發蠟黃。

胤禟細看一眼,八嫂麵無脂粉皮膚乾乾的,嘴唇上明顯可見起乾皮。這哪裡還是平日脂光粉艷張揚耀眼的八福晉?

胤禟難過道:「八嫂,我來看看八哥。六哥在外頭不能進來。」

八福晉人恍惚著,好似想要費力思考說一些客氣話,腦袋卻麻木了一樣,語氣也是飄忽的:「你六哥的身體要注意。弘暝,你出去陪你六伯父。」

「哎。」

弘暝答應一聲,聲音似乎是極力端莊,卻還是嘶啞。身邊一個小太監忙上前給他穿上毛皮端罩盒披風。胤禟瞧著侄子少年的臉孔滿是風寒引發的潮紅,麵容疲憊不堪,眼睛更是死水一般,更是心疼。可這個時候,沒有人代替他當兒子的做事。

胤禟上前兩步,靠近炕,看著燒的迷糊的八哥,人都沒有人樣子了,好似一塊冬天宮裡燒的正旺的紅羅炭,火紅發亮,在火盆裡冒著細細薄薄的煙霧。

心裡酸楚眼淚瞬間下來,隻強忍著。轉臉看一眼太醫,皺眉不解束手無策搖頭嘆氣的模樣。再轉臉看八嫂,又在低頭抹眼淚,身邊小侄女默默地給她擦眼淚,自己也哭。

胤禟便轉臉正對八哥,極力克製自己震驚驚慌心酸傷感擔憂等等情緒,一彎月要趴著,仔細地觀察八哥露在外麵的臉和一隻手,越看越心驚,八哥的臉紅亮都發腫了,好似開鍋的饅頭。呼吸都微弱了!他伸手想要試試八哥的額頭,那手指不受自己控製,一抖一抖的。

胤禟的眼淚便吧嗒吧嗒地掉,滴落在自己的石青色衣襟上,落在八哥的紅菱子牡丹花被子上,迅速不見了,徒留一片濕痕。

手指碰到八哥額頭的一剎那,胤禟差點驚叫起來。他迅速抽回手,捂著嘴,嘴唇碰到指尖,那股要燙死人的溫度猶在,要胤禟想要欺騙自己剛是幻覺,都做不到。

八哥快要燒死了!一個認知落到胤禟的腦袋裡,他的身體一晃,臉上白的跟死了人一樣。

身邊傳來一聲嘆息輕的宛若他八哥身上的青煙,胤禟一轉身,原來是四哥來了。隻是一屋子的人都沉浸在傷心中,都沒聽到腳步聲,跟進來的弘暝也隻顧哭泣。

四爺扶住了胤禟,用目光示意他不要說話,皺眉,看著躺著的老八。

好似是冥冥中注定,老八感應到他的到來,眼睫毛顫動,燒的腫脹發亮的嘴唇輕輕地翕動著,輕的不仔細看都看不見。

胤禟驚懼地指著八哥的動靜,充滿希望地看著四哥。趕緊轉身一轉示意屋裡人不要說話,製止所有驚醒過來要給四哥行禮的人出聲。

頂著一屋子人充滿希翼又害怕希翼逝去的恐懼目光,四爺微微俯身,耳朵貼著老八的嘴巴,感受到氣流動起來,再靠近點兒,費力模糊地能聽見細微乾啞的音節。

「汗……阿瑪……」

老八這是喊著老父親救命?

「四哥……」

這是模糊還有意識,知道是自己來了。

「汗……阿瑪……救……」

這一聲很是哀傷,帶著無助的懇求。

「四……哥……」

這表示他寧可瘋了死了,做厲鬼,也不認輸的意思嗎?

四爺驀然心生一抹蒼涼。人肆無忌憚地放縱自己的**,直到死亡。死亡都不能夠!墜地成魔也要在**的深淵中快樂,在興高采烈的快樂和死亡之間的蒼涼。

胤礽為了一個答案,寧可被廢死不回頭。胤禩為了一份倔強,寧可成魔也不轉身。以前四爺認為,他們贏了自己的堅持,輸了自己和家國天下。可堅持的到底是哪一種**那?家國天下又是什麼那?到底贏了什麼?輸了什麼那?

他的老父親、他的兄弟們,遺憾、執拗、禁錮在過去,純粹到轉不了身。四爺重生以來,一直想的是,不再有遺憾和悔恨。可他此刻麵對這樣的老八,他突然想到:對於胤礽和胤禩來說,人生若無悔,那多無趣。

這輩子,終究,還是他一個人走要走的路,隻有十三弟陪伴。

藥味彌漫的屋子裡,四爺隻身麵對老八的喃喃自語站在所有的光線的中央,恍惚間又是汗阿瑪駕崩、福慧去世皇後去世十三弟去世……天人永隔而無處著力,茫茫天地,隻有他孤影佇立。

「老八,《道德經》有一篇文。天地為洪爐,人為薪柴;人為洪爐,元氣如薪柴,元氣先天帶來,人可平心抑氣,清淨養生;亦可風火相濟,肆意勃發,元氣不增不減。天命有數,而運無常,運可妨命濟命但不改命。故有盡人事,聽天命。老八,你的『人事』還沒有完成,你的孩子,還沒有成家。」

四爺聲音清冽,宛若冷冷山泉落弦,落在在場所有人的心尖上,安靜中,八福晉用手捂著臉,抽噎的嗚嗚聲格外清晰。

良久,良久,胤禩的眼角流淌兩行淚,細細,長長的,蜿蜒在他的麵頰,好似他即將要斷,卻始終沒斷的人間生命。

他喃喃地喊著:「汗阿瑪……」

這次,他隻喊「汗阿瑪……」,他知道,混賬四哥來看他,隻是因為汗阿瑪,隻是不想要汗阿瑪白發人送黑發人。隻是要做給汗阿瑪看他的兄友弟恭大度寬容。汗阿瑪……汗阿瑪……求您保護胤禩,胤禩此生的人道還沒有走完,還有事情沒做完,不能死。

上下兩輩子,做鬼幾百年,八爺第一次祈求康熙多活幾天,多活一段時間,淚水汩汩流淌在麵頰,流到枕頭上、耳朵裡,濕濕的,熱熱的。

八爺哭了,有反應了!屋裡眾人驚喜交加。

八福晉再也忍不住,「爺!」一聲嘶喊,趴在胤禩的床尾嚎啕大哭。他們的女兒一邊抱著母親,一邊自己哭得打嗝兒。弘暝抓住四伯父的衣襟,淚水默默地流。

胤禟殷勤地給四哥搬來一個繡墩,四爺手裡毛巾輕輕地給胤禩擦眼淚。隻開一扇窗戶的昏暗光線裡,他整個人的身影都朦朧模糊,一道微弱的亮光落在他的半張臉上,半明半暗之間,顯得他的麵目越發深邃立體。

低垂雙目,憐憫世人,在當場的人看的靈魂都要出竅。

胤祚站在裡外間的門檻邊,仰頭看著四哥,好似他走進一座大殿,迎麵是七尊三丈高的頂天立地的佛像,佛像下是造型優美的佛侍護法。正中一座大佛背對世人而坐,麵對著佛寺牆壁,提點世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胤祚無聲一笑。

明明是四哥將老八嚇唬成這樣。

隻可憐老八,以為自己變成厲鬼和魔了,就能贏了,就不怕四哥了。殊不知,他四哥是佛。他四哥,也是魔王。

屋子裡的其他人一邊哭著一邊沉默地看著他,任由他照顧胤禩擦眼淚、在小童端藥進來無人動彈的時候,四爺還給胤禩墊高枕頭,接過來藥碗餵胤禩喝藥。

胤禩無意識地吞咽著黃色的藥汁,他的舌頭沒知覺。餵藥的人是四哥,他也顧不得。他慢幾拍地聽懂了四哥的威脅,他痛恨自己還要掙紮多活一段時間,痛恨自己對兒女的不舍得,可他腦袋裡混混沌沌的,唯一的一絲清明也被那份於兒女的愧疚壓垮了。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掙紮執拗甚至仇恨的力氣。

上輩子,混賬雍正將弘旺發配關外,這輩子,他會怎麼對待兩個孩子那?一剎那,八爺突然心生一股悲涼,那是生死不由自己,要變成厲鬼,也不能的悲涼和自暴自棄。

八爺能吃藥了!弘暝走到母親和姐姐身邊,用力搖著哭到神誌不清的母親胳膊哭著說:「阿瑪吃藥了!阿瑪吃藥了!額涅,姐姐,你們不要哭了,阿瑪好了!」他邊說邊哭。

八福晉軟了身體,暈了過去。兩個孩子慌忙扶著,對外間哭喊「嬤嬤」。一陣慌亂中,八福晉被抬了出去,兩個太醫跟去給八福晉診脈。屋裡的其他人靜默著。

八哥和四哥的矛盾,他們都隱約有感受到。可就因為感受到,越發感動於四哥的大度隱忍,越是傷心於兄弟之間這份爭鬥殘忍。他們任由四爺動作,任由四爺情緒翻江倒海。四爺耐心地餵著老八喝藥,一碗藥餵完,屋裡的人還是哭得不停,胤禟一抬眼,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全是淚。胤俄走進來抱著四哥,隻覺得四哥又高又大,就一直這麼抱著自己,等自己哭完才拍著後背哄孩子地哄著。胤俄感覺,他難過於八哥的病情,但他要被四哥的傷心,要了命。

四哥是懷著怎麼樣復雜難言的心情,前來開導八哥的那?胤俄無聲地哭著四哥。四爺倒是慢慢平靜下來。

因為康熙有命令,他們來看望老八已是極限,不能久呆。老八能吃藥了,他們也放了心。

兄弟幾個一起踱步出來廉郡王府,胤俄仰望天上雞蛋黃的冬日暖陽,突然問:「四哥,你說,人活著到底什麼意義?」

八哥這樣一個執著皇位的人,聽到四哥說到兒女,最終還是軟了心腸。可他卻又因為皇位折磨自己成這樣。他到底活著為了什麼?

「每個人不一樣吧。對於我來說,」胤禟也抬頭看著廣袤藍天中的小太陽,黃彤彤地揮灑微弱的溫暖光亮,輕嘆道:「這太陽真像雞蛋黃。……我知道有老百姓家裡一天舍不得吃一個雞蛋。……我們有幸生在皇家,皇家也不是天底下最有錢的人家,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賺很多很多的銀子,活得舒坦,吃喝更好。」

老九的願望真樸素。胤祚搖著檀香木扇,冷漠的目光望著腳下濕潤卻不粘腳的黃土路,大清國變化這麼大,汗阿瑪始終不給四九城鋪設瀝青,就是要黃土路麵,還不給建設水泥房子,就要木頭磚瓦房。這權利行使的宛若小孩子,不愧是皇帝。想到這裡,他不禁啞然笑道:「人生活著的意義,就是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四哥做一個可以任性得宛若孩子般的大皇帝!

「……你們說的都不對。」胤俄聲音嘶啞,眼裡有殘餘的一點傷心紅痕。他仰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藍天白雲,紅紅的小太陽。好一會兒,沒有聽到答案,一轉臉,依稀可見年輕時候清秀的眼睛固執地看向四哥,想要聽四哥的答案。

四爺麵對三個弟弟的三雙眼睛,目光落在道路上推著水車一盆一盆潑水的匠人。汗阿瑪一直擔心,如果京城實行瀝青路,潑水匠人就要失業了。還擔心因為作坊興起,大清很多人的生活都改變的太快了。四爺也擔心,一旦拿出來研究院造的拖拉機,大清人的生活變化更大,養馬的牧場都要消失、無數的養馬人都要失業……

四爺新生很多職業要人就業,消滅不少職業要人失業,都和他們無關。可是承受這種種巨大變故的,是他們,每一個背負一家老小柴米油鹽的人。四爺也總想著步子再慢一點,再穩一點。可是一天十二時辰,如果還是五十八年的生命,他又有多少時間可以等待?

搖搖頭,又點點頭,他為自己的多愁善感啞然失笑:「活著的意義,就是活著。像被燒到盡頭的野草,在特別惡劣的環境中可以生活下來。」就好像自己,好像潑水匠人,世間的每一個生靈,都是脆弱和韌性成正比。

哼!

兄弟三個都一臉不信地看著他們的四哥。

胤禟首先嚷嚷:「四哥,你說這話不怕閃著舌頭?田間農夫、消極文人、失意官員、破產商人,可能是這樣沒有誌氣,隻求活著。我們不是!你更不是!」

四爺微微一笑。

「問的意義,不是誌氣。活著,就隻是活著。每天一日三餐,看太陽東升西落,家人生死、起居睡眠。」腳步一頓,仰頭看天,冬日的太陽暖暖不冷不熱不刺眼。「一眨眼,人生已過四十載。你們看見了什麼?六弟、九弟、十弟?」

胤俄懵懂,迷茫地看著四哥。

胤禟看見自己擁有很多很多金子,躺在金山上快樂打滾,臉上帶笑。

胤祚麵色逐漸凝重:自我、天地、眾生。胤礽和胤禩都看見了自己,他看見了什麼那?

「四哥看見了什麼?」

四爺一眨眼,有一瞬間的恍惚。

曾經他一度認為,他看見了眾生。康熙十八年的秋天,他出生在紫禁城。他記得那天年輕的康熙和皇貴妃、德妃,記得熟悉又陌生的紅牆黃瓦、吊腳樓台。他以為碧落黃泉的神仙閻羅給他機會,要他有更多的機會給眾生傳承。他也是一直這樣做的。

可他此刻,有點不確定了。

縱然他做的盡善盡美,又是眾生想要的嗎?

縱然他可以給潑水匠人其他的職業,又是他們想要的嗎?

而他護著大清一路強大走下去,稱霸地球,完全順利、優越無慮的人生,就是大清人想要的嗎?會滿足嗎?

人啊,沒有這些痛苦、遺憾、悲歡離合、恥辱榮譽勝負離別交織自我成就自我毀滅的復雜深刻,人生還是人生嗎?

一代人重復一代人的苦樂,一代人有一代人新的貪嗔癡,愚蠢、聰慧,迷茫錯誤,代代生生不息,大成若缺,大盈若沖,可能,才是最真實的。

四爺再一眨眼,眼前,一片虛無。

康熙聽說老四去看望老八,老八能吃藥了,無奈地嘆口氣,吩咐道:「李德全去通知老四,老四這段時間閒著,去各大學院轉轉。」

李德全:「……嗻!」

怎麼四爺去勸說八爺好起來,皇上好像還有心事?李德全去了雍親王府,傳達康熙口諭,四爺一琢磨,他最近確實閒著,唯一可忙的事情·兒子們的婚禮籌備也用不到他,抬腳便去了京城的各大學院。

四爺去了國子監的第一天,引發軒然大波。四爺啊!引發大清一場場地震的四爺啊!不管是保守派,還是改革派、中立派,所有的年輕人激動興奮的不知所以,想見!當然,四爺本人不知道。他自覺,很和善,很友好,熟悉環境全程悄悄的低調,一點都沒有打擾學生們上課。

這一天,四爺在一所八旗學院和老師們一起用了午飯,午休起來接著查閱一份學院邸報手稿,被一群鬧騰起來的學生堵在課室裡。

「四爺,學生叫呂潛,我們!我們!有話說。等我們說完,自己去領罰。」

為首的一個學子領著學生們行禮,聽到四爺說「起」,紅著臉起身,也不敢看四爺,勾著頭到月匈口,甕聲甕氣地提要求。

「蜀中三傑之一的呂潛嘛,爺記得你。你們的懲罰就免了,說吧。」

四爺表示,自己很大度。

呂潛因為四爺的「記得」,眼裡閃過一抹激動,又因為四爺的寬容大度,自己等人的無禮犯上愧疚。使勁攥緊拳頭克製自己,硬是鼓起勇氣說道:「如今有同齡的世家年輕人,也有商家子弟,喊著自由戀愛,我們很反對,但我們不承認自己是古板刻薄死守禮教。我們有理有據地和他們辯駁。」

「嗯。接著說。」

「我們倡導傳統學問、禮儀、文化。我們重視科舉八股文,反對博學鴻儒科。但我們也不用傳統正義打壓他們。但是他們卻拿出來四爺說事兒,說四爺重視科學,重用匠人,就是批判禮教和理學,重視新文化。」

「哦~~爺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名頭?」四爺納悶了,這不是被人拿出來當槍使了嗎?

「四爺您不知道,他們就是這樣無恥。」清瘦儒雅的年輕人說到這裡,眼珠子都紅了。「四爺,學生們鬥膽想問,您為什麼要重視科學,重用匠人?」很是委屈要哭出來的樣子。

四爺淡定搖頭,高深莫測的目光掃視每一個身穿傳統學子袍服的年輕人:

「首先,爺要鄭重聲明一點,重視科學,重用匠人,和『批判禮教和理學,重視新文化』無關。聽明白了嗎?」

「……不明白。」真哭出來了。「他們這些無恥之徒就拿這個說事兒那。」

「爺做的是朝廷大事。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喊著自有戀愛的,鬧得要脫離家族的婚約,是朝廷公事嗎?」

「不是!」

這嗓子聲音大,近百名學生一起回答,眼睛亮亮地看著四爺——四爺真不支持他們?

四爺揮揮手:「都去操場上,爺一次說明白。」

領著他們去學校的操場上,學校院長喊著大喇叭,所有老師學生都去了操場,擠擠挨挨的有兩萬人。

四爺在高台上站定,舉著大喇叭亮開嗓門道:「相信諸位,都偷偷的看過《西遊記》。爺年輕的時候,也偷偷看過。若沒看過的,都是乖孩子,免了一頓訓斥一頓打。」

下麵爆發一陣陣悶笑聲。

四爺也笑。

「當時年少,覺得自己是孫悟空,上天入地。你們也是吧?」

下麵的學生們更是笑——孫悟空呀,最崇拜的。

「爺今天要說的是,到了一定的年紀,有了一定的閱歷,就會看明白打鬧之餘的人情世故。孫悟空被他師父攆走了,傷心之下,回去了花果山。天大地大,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裡,他想去的,他能去的,隻有一個花果山,那是他的家,他出生成長的地方。而孫悟空明明在西行路上武功最高,為什麼他頭上要戴上一個緊箍咒?為什麼被攆走的是他?你們想過嗎?」

!在場的學生,要麼是世家子弟,要麼是花錢進來的,要麼各地方收上來的天才,都是早早地懂了人情世故的機靈人兒,聽著四爺的問話,更是笑。裝模作樣地笑。

四爺也不禁樂了。十月的午後陽光中,他的容色翩然如玉,帶著無限的歡喜神色。要在場人一時間竟忘記了要琢磨他的問題緣由。

「這個問題的下一個問題是,你們認為,如果唐僧真不去西天取經了,或者他真被吃掉了,他的徒弟中,誰能接替他的誌向,去西天取經?還是都去?都去的話更好,那問題來了,你們認為,誰是領頭的哪一位?舉手回答。」

「我!我說。四爺,我說。」

一個揚州口音的年輕人喊得最大聲,高高地舉手,別人也舉手,他個頭高占了優勢,他還要使勁跳著表達存在感。被身邊的同學一把按下去,他奮力掙紮出來還是大聲呼救:「四爺!四爺!我先喊的!我說!」

同學們都轟然大笑,因為他的無賴。四爺聽到了他,打眼一瞧,一個眉眼清秀中略叛逆倔強的年輕學子,服飾樸素,但收拾的乾淨。對著他的方向笑道:「你來說。」

「是。四爺,學生叫鄭板橋。四爺,學生認為,一旦唐僧不在了,可能隊伍就亂了,豬八戒要回高家莊,孫悟空要回花果山,或者再次鬧上天庭。最有可能接替唐僧誌向,去西天取經的人,是沙僧。沙僧還有可能重新組織隊伍,做領頭人。原因是,沙僧最有官味兒。」

哈哈哈哈哈!

下麵爆發一陣陣大笑聲。

四爺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地加大。

今天因為來學院裡,他隻穿了件石青色的刺繡寧綢長袍,隻在袖口刺了兩朵銀白色的四合如意的花紋,淡淡的痕跡,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這個樣子,半分也看不出皇家氣息,倒像是一個尋常的讀書公子。

他的聲音如三月簷間的風鈴,聞風泠泠輕響,輕淡而悅耳。抬手整整頭上被風吹亂的瓜皮帽。舉著手裡的大喇叭,他輕聲笑道:「鄭板橋回答得很好。這就是我們的文化,官味道濃重。所以你們都猜是沙僧做新的領頭人。也所以,爺要重視科學,重用匠人,為什麼那?因為我們到了要『孫悟空揮舞金箍棒』的時候了。我們需要將無數個『孫悟空』請出山,保駕護航。」

他的背影頎長倒影的影子長長在眾人身上,仿佛整個人都被他的影子所籠罩著。天地明光照耀,都不如這一刻在他身影的籠罩下來得安心。

學生們聽得震驚之餘,卻沒有害怕或者恐懼、憤怒生氣不甘。鄭板橋側一側頭,恭敬接口道:「學生鬥膽請問四爺,大清蒸蒸日上,乃是地球上第一大國,為什麼要請「孫悟空出山」?」

太陽從白雲裡出來,一時天地大亮,站在前排靠近四爺近的人,仰頭看他,忍不住「哧」一聲輕笑出來,有歡喜也有沉迷。他下巴有新刮過的青鬱的色澤,像清晨日出之前那抹微亮的晨光。

四爺的笑清朗而愉悅,含笑的眼睛看向台下所有仰頭恭敬望著自己的人,目光憐惜地穿過一個個年輕學子的如流波一般微有光澤的眼神,道:「難怪都認為大清夠強大了,昂首挺月匈。對,就是要這樣的氣勢和自信。在回答之前,先問你們一個問題。哥倫布航海地球,美洲大陸的發現,在哪一年?」

「四爺,學生知道。」一個學生搶答第一,言語清晰有力。「大約200前,基督歷法1492年,哥倫布的航行從帕洛斯港撥錨啟航,8月3日從帕洛斯港撥錨啟航,向南偏西航行,駛向加那利群島,9月2日到哥美拉島,9月6日從哥美拉島啟航,進入遠洋深航行狀態,10月12日抵達當地印第安人所稱的瓜納哈尼島,哥倫布命名為聖薩爾瓦多,他以為是印度。大約150年前,意大利人亞美利哥·維斯普奇考察南美洲,斷定那不是印度而是「新大陸」。便以亞美利哥名字稱這塊大陸為亞美利加洲,簡稱美洲。新大陸發現後,歐洲人口持續不斷地向美洲遷移,掀起了人類遷移史上的第三次**。」

「很好。你叫什麼?」四爺眼裡含笑,頗為欣賞。

「回四爺,學生叫唐甄。來自四川。」

年輕人激動過度,臉紅眼睛亮的堪比天上太陽,操場上的同學羨慕嫉妒的,替他高興的各不一樣,議論聲不斷。四爺擺擺手,偌大的廣場瞬間安靜。四爺隻笑:「蜀中三傑名不虛傳。看來,這一代蜀中人才輩出呀,這是大好事。」

「有關新大陸的發現,爺不知道你們是什麼心情。爺想說的是,大清不光是陸地國家,也是海洋國家。諸位學子讀書明理,都記得。遠的有曾經我們的天文儀器,在元朝時期,從奧斯曼帝國傳過來。之前的天文儀器,從西洋傳過來。近的有我們的中西歷法之爭、幾何擂台。爺小的時候,大清水師收復tai灣,很多大臣都興奮,大哥說,等我們水師打到荷蘭,報了仇,再慶功。還有那些提供tai灣火器試圖分裂大清的,都去打一仗,那才是揚眉吐氣。汗阿瑪說不對,要以和為貴,打仗傷人命。爺五歲那年,想吃南海的水果、海鮮,汗阿瑪要水師送來,水師說,馬六甲航線被占了,大清水師過去,要交錢。汗阿瑪怒了,在自己家後院被人要過路錢?汗阿瑪仁義一心渴望和平,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大清水師開去地中海和英吉利海峽,擺開來陣勢喊著『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震驚!

接著就是靜默。

羞愧的靜默。

四爺和兩萬學子,互相安靜地看著對方。

「汗阿瑪不容忍如此侵犯,將士們一腔熱血要保家衛國,喊著要打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器至關重要。汗阿瑪仁慈,做好了準備還是不忍心打仗,要派水師去西洋講道理,可這要先有一支遠航艦隊跨越大海洋。」四爺飽含深情的話語,通過大喇叭響徹整個學院。

「諸位學子,這所有的一切,都要學習科學,要重視匠人。這是爺的初心,爺做事,研究更便於百姓日常生活的器物,隻是想要大清人安居樂業,吃飽喝足,隔三差五的,能打打牙祭吃口海鮮,冬天有口鮮果子!出門有比馬車更好的車子!就這樣簡單的希望。文化的課題太大,爺今天之所以召集諸位,是因為有一件事要說明。有關愛情、家庭組建的選擇,這不是公事,這是個人私事,這是家庭的事情。這也和文化無關!所以朝廷一直沒有表態。你們還年輕,或者有娶妻,或者沒有娶妻,都要想明白,你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家庭,修身齊家。」

兩萬人的大操場,隻有粗重的呼吸聲。

四爺的話,宛若一道道春雷劈在兩萬人的頭頂。

炸的他們臉上都是激情澎湃的紅。

是啊,不管你要傳統媒妁之言,還是自由戀愛,都是你個人的事情,你家庭的事情,你憑什麼拿出來裹挾其他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和追求!這更和文化無關!

而原來我們在海洋征程上已經落後西洋200年。

原來大清當年收復南海的真相是這樣的。

馬六甲那地方,大清可以不要。但西洋人不能占。那是大清的後院。

大清的皇子要吃一口南海的海鮮和果子,還要交過路錢!孰可忍孰不可忍!

而年輕的人們,你們想要和一個什麼樣的伴侶度過此生,你們想要組建什麼樣的家庭,這是你們自己要想好的事情,修身齊家之後,方能治國平天下。

末了四爺說:「現在和平了,就是不和平,我們打仗歸打仗,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照舊,大清人和歐洲、和印度,任何一個地球人都友好往來。」希望學生們不要因此發泄怒火到大清的西洋人頭上。還再三表示「爺下麵的研究員、匠人們隻想做事……和你們討論的新舊理學心學等等,都不搭嘎。」

四爺今天的談話,被邸報和各家小報報了出來,識字的不識字的大清人都議論紛紛。

四爺說得好啊,老百姓還沒吃好喝好那,還有人家買不起海鮮打打牙祭那,哪有時間和你們天天管你們的家務事?有的說,有人家窮哪有什麼自由戀愛的資格?誰家給口飯吃去誰家過日子,談什麼文化?有的說,四爺想要大清人的衣食住行都越來越好,正好我們也是嘴巴笨隻會做事的實在人,我們這是大實在文化。

更有的人說,四爺的衣食住行,就是種文化修養。你們天天談文化的,誰比四爺的琴棋書畫詩詞好,比四爺更精通佛法道法聖經?比四爺穿的更有品位?吃住用的更雅致養生?

得嘞!

論個人實力,當然是各行都有專業大家。可要論綜合實力,還真沒有比得過四爺的。尤其衣食住行方麵的品位。四爺那真是全地球豎大拇指的頂尖中的頂尖的頂尖。人生一世,吃穿二字!

士紳們心服口服吃了這個啞巴虧:四爺說匠人們是「武功最高的孫悟空」,但四爺也肯定了沙僧做領頭人,是因為他官味道重。士農工商嘛,士族領頭責無旁貸。

匠人們悶聲發大財:四爺說沙僧做領頭人,是因為他官味道重。我們也認同。我們也喜歡家裡子孫當官兒。可四爺說我們是「孫悟空」那。原來我們這樣厲害,是孫悟空!孫悟空可是大師兄!驕傲!

被無辜牽扯進來的西洋人委屈巴巴表示:四爺,我們被大清的男女老少欺負了,要攆我們出了大清國那。都說反正都是西洋人,管你是哪一個!就是要打你們,叫你們之前膽大包天想要占據南海!

還別說,難得一次四爺代表朝廷正式回應新舊文化之爭,這股有學生發起來的□□越鬧越大,沸反盈天的。還真有委屈的西洋人鬧到了四爺跟前。四爺的手底下,就有十幾個西洋人,得用的。

威洛克斯·諾曼底,一位出生在兩國爭議島嶼,可以是法國人,也可以是英國人的西洋商人。一位非常成功的航海家、冒險家,聞名世界的豪商巨富。

威洛克斯的孩子在學院裡被大清孩子罵「強盜」,因而得知大清這股因為四爺引發的「年輕人的反省」思潮,連夜從寧波做快船趕到北京,花重金賄賂門房,求見四爺。門房興兒和旺兒麵對金燦燦的金子自然動心,可你一個商人也想求見四爺?這禮雖然貴重,但他們作為門房也不是沒見過比這更重的禮,更擔心西洋人這般大方,是不是殺人放火了來求四爺,便越發不搭理他,還要攆他走。

威洛克斯發現錢財指使不動四爺府上的人,一麵佩服一麵絞盡腦汁地想,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鼻煙壺展示:「十三爺新賞的。我在寧波修建的大事裡,捐了兩百萬兩白銀。」

門房上的小廝湊上前,仔細看他的鼻煙壺,鼻煙壺也沒啥特別,但確是宮裡的款式,這才稍稍上心。門上小廝看十三爺麵子,便一層層上報。新管家金簡派人打聽清楚這人的大致身份,在四爺傍晚回府,匯報府裡一天大事後,上報四爺。

「爺,今天基督教北京分會會長也來求見四爺,各大使館都派人來請見。還有一位寧波來的西洋商人威洛克斯·諾曼底請見,給了門房兩個小廝各一百兩金子,門房沒收。奴才派人去打聽,這人曾經在十三爺手下捐助了兩百萬兩白銀,目前住在基督教北京分會的教堂。」

威洛克斯?四爺眼睛一眨便明白威洛克斯所求何事。

「賞賜門房一人五百兩銀子。派人去告訴威洛克斯,爺沒空見他。」

「嗻!」

四爺不見。別說門房小廝,就是金簡都一腦門的汗,慶幸自己幸好沒有貪心,胡亂收那西洋人的金子。還是四爺賞賜的五百兩銀子收的安心。

威洛克斯鬧不明白,四爺為什麼不見他呀。他反省自己,是不是之前法蘭西大臣偷偷聯係自己,被四爺知道了?還是英吉利國王要封他男爵,被四爺知道了?雖然他都拒絕了,可他還是惴惴不安的,先去拜訪基督教在北京的分會,各大使館之人,越聽各地方的消息越是膽戰心驚的害怕。

老百姓對西洋人的「清算」心理,西洋商人紛紛掏銀子給官府,要鋪橋修路做慈善。各地方官也機靈,收了銀子就比賽著規劃做政績,各省份鬧得興沖沖的,老百姓看在實惠上也勉強認同了西洋商人以及他們的家眷。

四爺那,隱晦地透漏出來消息,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都是明理好客的。官員們嚇得一激靈,四爺的意思不要逼著西洋商人太狠,影響正常貿易就不好了。當然,四爺的另一層意思更要他們害怕:這可是活閻王撥拉來的銀子,可不敢亂伸手,見好就好吧。

鬧鬧哄哄的一個多月,朝堂六部九卿看傻了眼都。有一天,康熙在南書房和大臣們商議事情,直隸巡撫趙弘燮送來請安密折,康熙一看他的折子就直樂:「這又是什麼大事,趙弘燮寫了十幾頁。」等康熙大致瀏覽完整個折子,真心無奈了。折子給眾人看,所有人都意味不明地笑。

趙弘燮祖籍今寧夏銀川人,平定三藩之亂中河西四將之一的趙良棟的次子。直隸地區離京師重地很近,需要隨時鞏固京師安全,趙弘燮能乾上10年,由此可見康熙對他的信任。

可趙弘燮這人吧,他就喜歡拍馬屁。要不說「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嗎!趙弘燮這樣的人遇到康熙也能專心做好官兒,要直隸老百姓年穀豐登有飯吃。可他還是改不了吹噓拍馬的毛病兒,這次他說收到西洋人的三百萬兩銀子,說都是皇上的仁慈感化洋人,說老百姓如何如何感激皇上,要給皇上立碑磕頭,……等皇上這次過生日,他要親自扛著萬民書前來。

「這件事呀,朕還真不敢攬著功勞。這都是西洋人念著大清老百姓,自發給的銀子。我們要記得這份國際友誼。」

康熙話音一落,得知皇上態度的大臣們紛紛表態。蕭永藻恭敬地笑道:「皇上,這些西洋商人,平時仗著身份不在大清,各種逃稅,這次真是大出血了。可否有朝廷出麵,給予西洋商人一定的表彰?在邸報上言語一聲?」

康熙略一沉吟,一抬頭,有小太監進來行禮:「皇上,四爺來請見。」

「哦……要他進來。」

四爺慢吞吞地走進來,啪啪打著馬蹄袖行禮,一起身,見康熙麵容帶笑兒很是放鬆,心裡對今天的請求有了更大把握。其他人在他進來就站起來,一起給他行禮,四爺謙虛地笑:「免禮免禮。」

康熙順手接過來茶杯抿了一口,嫌棄道:「京城的各個學院都轉完了?」

「沒有。兒子特意來找汗阿瑪。」四爺坐在康熙下首椅子上,姿態憊懶,從袖筒裡掏出來一封折子雙手遞給康熙。「汗阿瑪您請看。」

「……」康熙放下茶杯,一盞茶的功夫快速看完了,無語地看著老四。「剛蕭永藻說,朝廷在邸報上口頭表彰一番就夠了,你要給他們幾個大清戶籍。大清戶籍乃是大事。」

「生活在大清,家人都在大清,小孩上學在大清,去世後葬在大清,他們就是大清人了。既然是大清人,兒子的意思,就接納了。之前路易十四國王攆走去美洲的一批手工藝者,也有來大清的,定居在大清兩代人了已經。加上南海、伊犁的人……要不我們在滿漢蒙八旗外,再設一個歐八旗?」

「!!!」

不說康熙震驚,大臣們更震驚!

滿漢蒙都是黑眼睛黃皮膚,好吧,如今北方也有白一點的,南海也有黑一點的。可再設一個歐八旗是什麼?四爺您要大量接納洋人?

康熙震驚於老四的「心月匈之大野心之大」。

大臣們震驚於四爺的親疏不分,要將原本屬於他們的權利蛋糕,分一塊給南海伊犁西洋人。大臣們要瞪眼四爺,不敢,便一起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地看向康熙。

「……先給幾個大清戶籍看看。」康熙一時也沒想好,隻表麵裝著很有注意的鎮定樣子。「好好宣傳。要大清人都認識到,這些都是於大清有大功勞的西洋人,是我們的一家人。」

「兒子明白。兒子準備,再加上這次的『反思』熱潮,要年輕人思維放大一點兒,不要盯著理學心學折騰,要站在新的高度,是尋找屬於大清的新文化。」

「嗯,去吧。」康熙擺擺手,擔心老四再不走,大臣們要忍不住跳起來。

四爺倒也利索,痛快地行禮離開了。

他一走,大臣們的臉色一變,四爺就這樣好說話地走了?這不是四爺的為人啊?等到鹿皮靴子落在青色地磚上的聲音聽不見了,那豬肝一樣的臉色又是一變,瞬間真情流露,哀求地看著康熙。

康熙和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麵對大臣們的欲言又止,康熙咳嗽一聲,嘆氣道:「大清這些年,看著和平,家大業大了,可是問題,也越來越多啊。」

蕭永藻沒忍住,哭訴道:「皇上,南海地方,早幾年就要求參加科舉考試和博學鴻儒科考試那。估計就是他們和四爺求著,要進旗那。」

那可不?都打量著從鳥不拉蛋的南海混到北京那!還想要做旗人!癡心妄想!大臣們有的紅了眼。

康熙:「……」康熙端起來茶杯,慢悠悠地品茶。

大臣們的心哇涼哇涼的:就知道皇上不忍心訓誡四爺!但是皇上,我們這次決不妥協!

大臣們幻想著自己和四爺殊死搏鬥的英勇,為了大清人的血統純正,為了大清人的根正苗紅,一往如前!即使頭破血流也不認輸。

康熙喝茶的間隙瞄一眼,麵上沒有表情,心裡哭笑不得:牽扯到他們的利益蛋糕了,這會兒可能真要和老四拚命了。混賬老四,就知道給自己找麻煩,不知道自己這麼大歲數了隻想養老嘛!

康熙暗罵老四惹事,大臣們在心裡憤憤不平詛咒四爺居然要招納洋人。

四爺心情愉悅地出宮來,晃到了禮部傳了康熙口諭,要他們進行宣傳,回府路上遇到一個親家,一起去酒樓喝茶,到天黑回來府裡,又聽到威洛克斯來求見,還是又等了一個下午,看看時間,馬上熄燈時分了,四爺打個哈欠,笑了笑。

第二天,禮部的第一步宣傳出來,言說當年海戰中,誰誰身為西洋一方小將軍,卻站在正義一方,協助大清打海仗。四九城老百姓看著邸報,贊嘆一聲哪裡都有好人壞人,不分國家。

第三天,第二步宣傳出來,言說火器研究方麵西洋傳教士們的貢獻,最早的是先皇時期的湯若望先生。

這下,不用禮部跟著引,大清人自己開動腦筋,一件一件回憶起來西洋人在大清的貢獻。

火器研究家、教育家、虔誠傳教士救苦救難心懷善良……誰家孩子上學遇到一個好西洋老師,怎麼因材施教,怎麼和善謙虛;誰家人有病遇到教堂牧師給藥,藥到病除……西洋人的醫術、西洋人的風俗、西洋人的……慢慢的,大清人對西洋人有了興趣,而不是當成外來的野蠻人避之不及。

四爺再去學院的時候,不斷地有學生攔住四爺,臉上尷尬地紅著,道歉道:「四爺,是學生不知天高地厚,眼裡隻看到理學心學,竟然忘記大清已經今非昔比,我們應該站在大清子民、地球子民的立場上,研究文化。」

四爺矜持且鼓勵地點點頭,於是學生們都傳說四爺大度謙遜寬容,眼光高遠非常人所及,和「活閻王」的名聲一點不像……

等到四爺見到威洛克斯的時候,已經二月底。

這天下著小雪,四爺在家裡欣賞晚梅畫畫兒,專門趁著下雪前來求見的威洛克斯,在前書房的佑安堂見到了四爺,瞅著四爺風度翩翩地站在門邊,擺出來的歡迎客人的姿勢,一步跨過門檻,「撲通」跪下,哇哇地哭:「四爺,我可見到了您了。」

四爺麻利地站起來,一彎月要雙手攙扶起來:「威洛克斯先生,你行如此大禮,爺可受不住。我們禮儀不同,你不用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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