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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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國家有儲君的時候,都是堅持皇帝身體健康時,太子不能禦政的原則。因為太子禦政勢必會和皇權產生沖突,而為了避免沖突,皇帝都是盡量不會讓太子禦政,隻有在自己身體不好或者不行的時候才會讓太子禦政。

而康熙是一位慈父。他憐憫太子自幼喪母,又想在自己有生之年鍛煉出太子的治國之才能,所以康熙賦予了太子很大的權力,讓其參與政務,甚至還經常監國,放手大權。

在任用官員、行政決策方麵太子的待遇都幾乎堪比皇帝,成為了康熙之外的「常務副皇帝」一般的存在,康熙在文華殿經筵,太子在保和殿講學。

可以說,康熙賦予了太子他力所能及的所有權利,至高待遇。

當然,也不是沒有大臣們上書,委婉地勸說皇上。徐乾學就曾經用歷史上各種例子來規勸:「皇上是聖明主子,前朝時期的皇帝和皇太子『二龍不能見麵』一說是無稽之談,但,臣認為,可能嘉靖皇帝有他自己的考慮。」

可是康熙聽懂了,隻擺擺手。

「太子年輕,」壓不住老奸巨猾的大臣們,他必須幫著。「那是嘉靖和他的皇太子,朕和太子不是。」康熙倒也沒生氣:「朕知道你們都不贊同,不光有人說朕對太子太好,還有人說,朕教養其他皇子們太用心……嘿,」

康熙的龍臉上全是自信:「朕的兒女們有天賦,朕還能不好好養著?太子賢德,兄弟能乾齊心,這才是一個國家興旺的根本。……朕每每思及自己的童年、年少歲月,……朕不要自己的孩子們吃朕吃過的苦。」

這是康熙的肺腑之言,一片慈父心腸。徐乾學感佩擔憂,卻也不忍多說了。

之前明珠在朝廷的時候,幾次彈劾索額圖,說索額圖給太子的儀仗器具衣食住行等等,都參照皇帝的標準,大不敬。現在明珠倒下了,更沒人敢彈劾索額圖了,太子出宮抬個腳,分不清是皇帝還是皇太子的隊伍。

康熙二十五年,欽天監選擇吉日,皇太子第一次出閣開講,康熙親臨保和殿,隆重地為太子舉行出閣讀書典禮,群臣行二跪六叩大禮。

這次太子講學,也是如此大禮儀。

皇子們還好,過年過節的都習慣了。幾個公主在後側方的簾子後,光是看著就皺眉。

隨即她們就被這從未見過的講學吸引了注意力。

太子天生聰慧,在康熙這般教導下才華槓槓的。一身禮服的湯斌、熊賜履、張英等講官,次第入殿,行過見麵禮,正式進講。麵對匯聚大清國上百口子的淵博大家,皇太子十分平靜,也十分成熟,神情之中充滿著自信。

太子的微笑跟外頭的早春天一般,很明媚也很爽朗,不像一個麵對老師們考核的少年,也不像平時的矜持高傲目中無人。太子的聲音清亮,用十分謙虛和恭敬的口口勿對講官們說:「皇父慮予幼稚,不知勤學,日以為念,即一字一無不躬親詳示,勤加訓誨。予性不敏,於皇父睿旨雖未盡能體會,然何敢不殫心竭力從事於學?《四書》、《書》、《易》略能背讀。」

從氣勢上講,自老師講官們和聽講的所有人入殿之後,這角色,就開始發生了轉換。太子的這一番話,誠懇,儒雅,充滿自負,讓師傅們從內心深處發出一片贊嘆。太子的地位不著痕跡地提升,老師們感覺這位非凡的太子,在學業上幾乎與自己平起平坐了。接著,太子恭敬地表達自己對師傅們的禮遇,宣布:「請師傅們從今天開始,講書之前,再也不必行禮。講書之時,也不必站著,而是一起坐而論道。」

太子今天並沒有穿禮服,而是一身樸素的家常衣服,眉宇之間,充滿了書卷之氣。他坐在上首,看著須發半白甚至全白的眾位老師,誠懇地說:「爾等皆學問淵博,品行端方,可以倚任。所以,皇父著爾等為予講官,此正予重道崇儒之日也。今特於爾等進講時,停其行禮侍立,賜坐進講,庶得從容討論,便於問難,可以講解多時。」

太子這種大膽的舉動,這種給予老師們的禮遇,都是超乎前人的。王剡、湯斌等人聞言,喜出望外,也十分惶恐,一再表示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他們再三推辭,太子仍然堅持。於是,太子講學的新學規就這樣敲定了。

陪著的皇子們王公們都當自己是柱子,公主們在後麵看得愣眼:怪不得西洋人和江南文人都誇太子言行舉止怎麼怎麼好,合計著,太子在外人麵前、正式場合,大變樣啊。

本來是老師們給太子講學,可是太子這一番表態下來,變成師生一起坐而論道,關係融洽。講官們與太子之間,完全是用一種近乎沙龍式的方式進行學業交流,用對談的方式引據典,討論儒之中的某一部某一章某一節,講其本義,探討其注疏和音訓,講述其古義和今義之不同。

因為太子太博學,不知不覺師生之間的論講發生了倒換:講官恭請太子講說,太子就先把當天要學的段落,幾乎不用分章,十分準確地講解一番。然後,講官們拿著自己晝夜準備好的講稿,邊看稿子,邊議論文,探討文義,謹慎地引申推衍,生怕講錯。可是,老師的引據典還是幾次被太子糾正,並同時指出原原文出自何處、本意主旨何在、歷代哪些大家作過注解、有何著名闡述等等。

聽著公主們驚嘆連連,光知道太子學問好,沒想到這麼好。

大殿中間,講官老師們的心情自然很復雜,那種慚愧和惶恐,可想而知。嘆服、欽佩之餘,隻有一片酸辣留在心中。因為太子太聰明了,他們很難再給太子更多的教誨:馬上太子不需要老師了,他們要榮養了!

講到《論語》的「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這個問題歷來不好講說,因為涉及到男女之別和辨別小人之害,而且簾子後麵的公主們已經站起來揮舞拳頭了。

太子好似沒看見這奇怪的氣氛,感慨頗多,看著眾位老師依舊憤怒於公主們前來的模樣,認真地說:「予常侍父皇左右,聞皇父教誨道,最難處者小人,最難防者亦小人,一旦稍有不當,就會被他們所欺。覽前代小人誤國的事,皆因為上麵的人信任他們的緣故。所以,要切切不忘這些。」太子的論說很有少年監國太子的體悟,好似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開始經歷人生,讓師傅們無言以對。

最讓老師們開不了口的是,太子在引據典、講完一段儒學之後,姿態一放鬆,特別講述一段趣事兒。

「孤記得,四弟年幼的時候頑皮,有一次,汗阿瑪發怒找到皇母妃生氣說:『你看看你的好兒子,朕好好的一幅畫,要他給按個大手印。』皇母妃驚訝地說:『我兒子的手印能有多大?上次他給皇上錘肩膀,就是皇上的好兒子了,如今又變成我兒子了』?」

就在眾人聽得呆愣的時候,聽到太子模仿康熙的語氣:『這般伶俐,還說不是你兒子。』皇母妃端莊的笑:『皇上,那聖人不都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我們這一個女子,一個小人兒,就隻能請皇上您多擔待了。」

好嘛,眾人憋不住地放聲大笑。

父母說起來孩子的時候,都這樣,乖了是我孩子,皮了是你孩子。原來天家夫妻也這樣啊。

眾人笑著笑著,不由地齊齊去看四爺。

四爺眼觀鼻鼻觀心,坐姿端正,眼睛半合麵帶紅潤正睡得香甜。

眾人:「……」

一起去看太子。

太子一攤手,擠擠眼:你們的四阿哥這麼大了還是頑皮的性子。

這下子所有人都懂了太子的意思了,紛紛露出會心的笑兒:皇上對家人尤其女子女兒們很是護著,公主們要來聽聽,能怎麼辦?又不是小子訓斥一頓打一頓的。至於「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聽聽皇貴妃說給皇上的,他們的妻子要是這麼說話,他們也隻會更寵著。

再一看四阿哥憊懶的小樣兒,通身的孩子氣,得嘞,誰不知道公主們這般大膽,都是四阿哥寵出來的?皇上和皇太子當四阿哥「小人兒」寵著,什麼都答應他,我們也閉嘴吧。

公主們傻眼了,姐妹們對視一眼,雖然驚訝於太子的表現,可到底是心氣兒不順!臭男人瞎寫的臭兒!應該「唯男子和小人難養也」才對!

隻是她們也不好出聲兒。大殿裡在座的人都是看著《論語》長大,數十年所下的功夫誰也不比誰低,激情高漲中的辯論中,講到《論語》中「敢問夫子之不動心」這一節,老師們、陪著的文臣們思及太子前段時間發脾氣打架的事情,格外激動地看著太子。太子臉上坦然,引據典之後,總結性地概括說:「皇父言,孟子論誌一則動氣,氣一則動誌,言簡而理備,治世養身之道不外乎是矣。」頗有感觸的模樣。

要老師們聽了,不由地歡喜於太子的成長變化。

這次講學,比以往更成功。最後要結束的時候,太子來一段情真意切的總結發言。

「每次孤念書,念到一段特別的,就想起兒時,皇父給孤講到這一段時對孤的諄諄教誨,本義是什麼、微言大義何在。皇父言《論語》《中庸》幾本書,論性格、命理、人生精微處,無以復加。當細細玩味,溫故知新,竭盡人事以合天意,方為不負所學,不可以講完之後就忽略了。」

這番話,要所有人感佩太子的孝道,天家父子濃濃的父子親情,齊聲喝彩。

這一天的講學堪稱完美。老師們十分慶幸在自己的晚年中,竟然能夠遇到這樣一位出類拔萃的太子,這樣一個超越歷代前賢的完美學生。

一睹少年皇儲的風采,親眼見證太子的成長,所有人都激動。

王剡、湯斌等人滿麵春風,十分興奮地來到乾清門外,陳述了太子早晨之時向眾老師們鄭重提出的尊師、賜坐之禮,恭請侍衛轉奏皇帝,表示老師們敬重太子,不能接受太子的不世禮遇:「叩請皇帝親下諭旨,繼續按照宮中舊例,師生行禮之後,老師們仍舊站立進講。」

康熙正心情大好,聽到老師們守著君臣禮儀,更高興,當下就傳進來說說話兒,並傳諭旨:「皇太子嘉向典學,爾等勿阻其意。況賜坐進講,古禮有之,著即遵行。」

「皇上,萬萬使不得啊。」王剡、湯斌等人聽後心潮澎湃,激動不已。但是,他們身為臣子,仍然堅決表示不敢承受這般禮遇,也不敢接受這份特殊隆恩,並再三懇請皇上收回太子的意旨:笑話,皇上幾次敲打他們端著老師的架子,他們可不敢忘。

康熙因為他們的表現備感欣慰,自覺太子長大了不需要再顧慮良多,這次是真的尊重老師了,金口玉言:「以後老師們和太子講學,在講課前向太子行禮,然後,依照太子的意願,可以坐下講書。」

老師們一聽這話,那興奮的。和康熙暢談太子的學業,贊美未來天子的英偉,歌頌當今皇帝的聖明。懷著對康熙親自教育太子使太子學業有成的崇敬之情,真情地贊頌康熙的功德,誠懇地贊揚太子的天賦聰穎。

「仰見皇上合天之行健,自強不息,於二帝、三王大**,身體力行,以建皇儲,即以翼元子。故凡學問啟牖,皆純而不雜,勤而有常,即此書體之精,亦關正心之學。我皇上天章宸翰,爛若星雲,囊括眾家,超軼前代。今皇太子學問,進而愈上,雖本英姿之特茂,亦征養正之漸深。……講讀益勤,自然馴造高明,同符至聖,真國家億萬年無疆之福!」

一輪輪馬屁拍的康熙通體舒泰,扌莫著胡子笑得合不攏嘴。

無逸齋裡,公主們鬧著四阿哥不可開交。

「四哥四哥,那漢家的兒果然沒有人倫,什麼臭男人寫的爛筆頭,果然唯男子和小人難養也。」

「四哥,我不管。我要看女子寫的書。我也要寫書。」

「四哥,那群老頭子們還敢對我們生氣,氣得我差點沖出去和他們對打。四哥你快給妹妹想辦法,出了這口氣。」

「……」

四爺抱著年幼的小妹妹,安撫脾氣急躁氣紅了臉的大妹妹,同仇敵愾的架勢。

「妹妹們別氣。四哥也生氣這兒亂寫。目前沒有好的適合妹妹們的書,妹妹們自己寫,寫了四哥給出版,保證要妹妹們都滿意。」

「真的?四哥?」六公主不信地瞅著四哥。

「真的。四哥從不哄騙妹妹們。」四爺舉手發誓。

九公主一頭窩到四哥的懷裡大喊:「四哥最好了。」

「四哥胤禵不服。」十四阿哥沖破哥哥們的攔堵,一頭沖過來囔囔著:「那是聖人寫的,姐姐們不服氣,找一個女聖人寫胤禵才認。」

刷!十四阿哥迎上姐姐們「關愛熱切」的眼神,嚇得他胖嘟嘟的身板一個哆嗦。

愣愣地看一眼四哥,撒腿就要跑。

六公主一把抓住他,捏捏他的臉蛋兒,戳戳他的胖臉頰,瞧著他眼神討饒又倔強的小樣兒,「大度」一笑,溫柔地給他整理整理亂掉的瓜皮帽,純然好姐姐的模樣:「十四弟說得對,那十四弟信不信,六姐姐會是女聖人啊?」

「不信!」十四阿哥鼓著臉,虎頭虎腦的小樣兒,哥哥們都怕,他才不怕姐姐們。他甚至覺得剛剛逃跑的自己丟人,抬頭挺月匈要扳回來氣勢。

六公主樂了,笑哈哈的再捏捏臉:「我也沒有多大的自信,但我會努力的。」

「六姐姐巴圖魯。」十四阿哥脫口而出。真心佩服六姐姐了,覺得六姐姐真有聖人的模樣了。「六姐姐,您寫書,胤禵會看的。」

「乖。」拍拍頭。

胤禵紅著小臉兒,悶頭就跑。

哥哥們眼見他紅著臉跑回來,都笑了。三阿哥搖著檀木香扇,端的萬分的理解:「是不是被嚇到了?別怕。將來你娶福晉,保證是溫柔體貼的。」

哪知道胤禵一梗脖子:「我才不要溫柔小意的,張不開嘴邁不開腳,我就要姐姐們這樣的福晉。」

半大孩子還不知男女之情,說起來福晉也不害羞的,哥哥們轟然大笑,五阿哥取笑道:「我們十四弟羞羞想要娶福晉了哦~~」

幾個哥哥伸手刮鼻子,氣得胤禵哇哇大叫:「我就要姐姐們這樣的!」

卻是胤祥止住了笑聲,鼓掌大力贊同道:「十四弟這個要求好。我也喜歡會跑馬打獵,也會詩詞文章的。」

「你不許和我搶。」

「我還需要和你搶?我比你大,我先娶福晉。」

「我的。」

「我的。」

哥倆又打了起來。

為了爭那沒有影子的小福晉。

一群哥哥們那個笑啊,哈哈哈哈一陣,哈哈哈哈一陣。

四爺哄好了姐姐妹妹們,聽說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搶福晉打了起來,不由地一樂。

回去東三所的路上,麵對兩個弟弟一人拉著一個胳膊,耍賴撒嬌的小樣兒,更是樂。

「四哥你評理,是不是胤祥先娶福晉?」

「才不是。四哥,太子二哥……」

「你太子二哥在休息,可不管你們這糊塗官司。」四爺岔開話題,淡淡地看一眼十四阿哥。嚇得他抱著哥哥的胳膊低了頭。

「太子二哥年長,就沒有先娶福晉。」這句話幸虧沒有說出來。十四阿哥雖然被寵著長大,性格也傲氣,但他已經知道,有關太子二哥的一切,都不能在外頭說,到了裡頭無人的地兒,也要想了想再說。

胤祥因為胤禵的模樣,自己也不說話了,乖乖地跟著四哥走著。

到了東三所見到四嫂,那又是生龍活虎的小弟弟們了。四福晉招呼他們用著春天的薺菜團子、韭菜盒子……吃的他們肚子溜兒圓,剛打架吵架的事情都忘記了又。

午休起來用膳,下午的時候,康熙看太和殿的修繕圖紙,三阿哥來匯報事情,說起來姐妹們在無逸齋的鬧騰,四阿哥寵著的勁頭,一起哈哈笑。

三阿哥很是憤怒的樣子:「汗阿瑪您看看四弟,寵著姐姐妹妹能蹦躂上天,還要寫書做聖人。嘿,兒子都不敢想。」

聽得康熙越發大笑,指著三阿哥對近侍親信官員們說:「可見這就是沒有被寵著的底氣不足了。你們四阿哥的眼裡啊,貓兒狗兒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的,一樣的,這男女更是一樣的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哄著姐妹們真要上天。」

徐乾學、高士奇幾個人聽了都笑。

三阿哥憤憤不平。高士奇恭敬地笑著:「皇上,公主們有大才,更難得四阿哥有心月匈。臣枉自自負尊重女子們,可對比四阿哥這身修為啊,還是趕不上了。隻能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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