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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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休養兩天,緩過來後,越想越不對勁,找來隆科多和阿靈阿。

隨著康熙一路進來東暖閣,一個綠衣宮女奉完茶退下後,康熙才看著這兩個年輕人說:「四阿哥揮退了所有宮人後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說。」

兩個侍衛連忙跪下回道:「臣不敢隱瞞。」阿靈阿道:「四爺命宮人們都退出去後,要臣兩個留下來,一個去找藥膏,一個打水拿毛巾鑷子都外科用具。臣在廚房和小藥房準備好後一一送到院子裡,隆科多也回來了。大爺自己去洗臉洗手,太子爺也自己來洗手洗臉,四爺給大爺清理臉上的傷口,上了藥包紮。四爺說,說,笑著說的,」

阿靈阿額頭冒汗身體僵硬,卻也不敢停下來。「四阿哥唇角含笑,懶洋洋的,說書房裡有一個宋朝的大花瓶碎了,需要從太子爺的俸祿裡扣除。太子……爺,答應了。大爺說,他打翻的東西,他自己收拾,拿著掃帚簸箕就開始整理院子。於是,太子爺也去整理書房。太子爺不會,看著大爺的動作做的。……」

康熙沉默了一會兒,聽他這話還沒結束,坐下來,問道:「接著說。」

阿靈阿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

舌頭打結。

「皇上,臣說了?」

「說!」

這一聲裡透著火氣,阿靈阿好想哭,卻隻能硬擠著一個個字從舌頭裡蹦出來。

「臣和隆科多在廚房燒水,冷熱兌著溫度正好端來,太子爺收拾完書房,大爺也收拾完院子,在院子裡洗手。太子爺問,四弟那?大爺說,在亭子裡。亭子裡掛著的一副董其昌的畫兒,掉到了水裡,四爺很是心疼,回來,說,說,估算出來,都從太子的俸祿裡扣除,命令臣和隆科多做了賬目,分成三份。……太子爺可惜畫兒,也可惜這些碎片,四爺安慰說,瓷器修好了還能用。太子爺很傷心,生怕這修好的沒人用。大爺說老百姓家裡,窮的人家連一個瓷器都沒有,都用陶罐的,不嫌棄是修好的。太子爺聽了很動容,就說,要節約開支,打碎的瓷器暫時不問內務府要補了。」

康熙側頭沉思,良久,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阿靈阿。

這番話太符合他的猜測了。

可就因為太符合了,他越發地懷疑。太子在聽到自己答應他節約開支的請求時,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在眼前閃動。康熙一開始也以為,可是能太子被寵著習慣了,一片心意說出來,卻沒想到老父親真的答應了,一時不適應。

可他這兩天越琢磨越不對。

四阿哥慣於鬼靈精的。

康熙端起來茶盞品茶,眼角餘光瞅著阿靈阿臉上汗水嘩啦啦的,後背都濕透了,越發地懷疑這小子在欺騙自己。

初冬的天氣,有人都穿薄棉襖了。年輕人火力壯也穿厚衣服了。乾清宮的暖炕還沒開始燒,哪裡來的這麼多汗?心虛!

康熙放下茶盞,看向隆科多。

這小子平時最是傲氣的,此刻卻跪的老老實實的,聽著阿靈阿搶著說了這麼多,他也沒有搶話頭表忠心。

康熙笑了笑,聊家常一樣的語氣:「隆科多啊,阿靈阿,……你們兩個,一個是朕的親表弟,一個遠點的表弟,朕的小舅子,」瞅著他們兩個身體服帖地麵,跪的瑟瑟發抖,臉上笑容加大。「朕真的很舍不得你們啊……」

!!

阿靈阿嚇壞了,「砰砰」磕頭,「主子爺饒命,饒命。」

「隆科多!」康熙大喝一聲,手掌一拍茶幾,「砰」的一聲,茶桌上的茶盞跳起來又落下,茶蓋和茶碗碰撞,發出金玉之聲。

阿靈阿隻管磕頭,一下一下的不停。

隆科多果然第一個忍不住了,一抬頭嚷嚷道:「主子爺要奴才說,奴才就說。四爺很生氣太子爺打碎瓷器的行為,很是心疼畫兒,說要從太子爺的俸祿裡扣除,太子爺也很心疼畫兒和瓷器,也生氣四爺管著他,吵了起來。大爺就說,這瓷器賣碎片也值了老錢了,普通人家生活艱難,一年開銷也不過二十兩銀子。太子爺紅了臉,賭氣說節約開支。四爺,四爺就立即答應了。」

康熙:「……」

難道太子說要節約開支,是被小四胖抓住話頭,其實他壓根沒有簡樸的概念?

不過這樣一想,康熙就覺得更合理了。

太子雖然微服出宮幾趟,可畢竟是千金之軀,去的地方都是侍衛們跟著,提前打點好的,普通人家生活的艱難,他並不了解,無從體會難處。

他讀了書,明了理,知道自己犯了錯,卻少年心性要麵子,既不想承認,卻又倔強。兩個兄弟都說他揮霍東西,他一怒之下就表示要節約開支。然後小四那個機靈鬼,直接來和他說:「汗阿瑪你別生氣,太子二哥也正後悔那,說不該打碎東西,說要節約開支補償銀子那。」

然後他就很欣慰,很高興了,也沒重罰太子和大阿哥。

外頭人聽著,覺得太子雖然脾氣暴躁了一點兒,但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更何況,少年人哪裡能沒有脾氣那?正常。太子和大阿哥親自收拾完打亂的院子和書房,太子還能主動表態要節約開支,多賢良的太子啊,果然皇子們的教育都是好的,身體力行的。

你說兄弟打架,沒事兒,哪家兄弟不鬧幾句?年輕人打一打沒事兒。這正說明太子親善兄弟那,不端著太子的架子。

……

也所以太子聽到自己答應他的要求了,直接傻了。而大阿哥大聲笑話太子,這次又被四阿哥坑了。兩兄弟心氣兒都順了,去關禁閉也不會再鬧起來了。

關鍵,他也放心了。

康熙想到這裡,無奈地搖搖頭:鬼靈精的四阿哥。

微微低頭望著麵前撅著屁股跪著的兩個,點點頭:「這事情,朕知道了。法不傳六耳,到此為止。」

「呼」「呼」隆科多和阿靈阿等的快要憋不住了,真要憋不住大聲說實話了,聽到皇上的仙音入耳,身體一軟攤在地磚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薩滿大神在上,差點兒,就差那麼點兒,就要被送去慎刑司問話了啊。

康熙臉上表情緩和,取笑道:「這點兒事情,有什麼不能和朕說的,還瞞著?」

阿靈阿大口喘口氣,跪著,腦袋貼著地麵不敢抬起來,嘶啞著嗓子道:「皇上,四爺留下我們兩個,太子爺和大爺也默許了,臣自然要保密。皇上問起來,臣,不知道該怎麼辦。」

隆科多同樣的姿勢跪著,卻是直接哭訴道:「皇上您不生氣?臣剛嚇壞了。」

康熙氣笑了,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兩個小子。揮揮手,忒是嫌棄:「滾吧。」

「哎,皇上,我們滾了。」

兩個年輕人委屈地哭著鼻子,一溜兒「滾」了出來,在外間跟著小太監去更衣間洗了臉,出去乾清宮,垂頭耷拉臉,一天值班下來什麼一直表現的「正常」,一直到換班,一路打馬回到自己的家,進了自己的書房,隻有自己一個人,一頭栽倒在地上。

列祖列宗在上,四爺啊,你差點坑死我們兩個啊。

不愧是四九城裡頭肩並肩的貴族子弟,一樣的四仰八叉躺在地麵上,一樣的伸手捂著臉,眼淚花花的哭著。

這幸虧皇上他老人家看著太子爺什麼都好,說了幾句就信了沒有細問。這要是皇上問起來細節,我們該怎麼應對?這要是真被送去慎刑司逼問,熬不住刑罰全吐露出來了,皇上知道壓根就是四阿哥撒謊坑太子爺節約開支,太子爺其實根本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問題,還不得氣暈了!保不定拿我們撒氣那。

越想越是害怕,還不敢大聲哭出來,要家人下人聽見,那憋屈的,別提了。

為人臣、子的,就得這樣,君有不是,你就要想辦法給遮掩,跟那小媳婦對上公婆似得叫家醜不可外揚,能咋辦?自我安慰四爺留下我們也是信任了,除了我們兩個,哪個能做證明做的如此完美?

兩個傲氣的大家子弟,眼裡含著淚,一起露出得意矜持的笑兒。

他們兩個這樣哭哭笑笑的,其他一些略有點明白的人,都替四爺捏著一把汗。

三阿哥在一個夜晚,悄悄找到他,兩個人在書房裡,關上門,隻有一盞蠟燭搖曳橙黃微弱光芒,三阿哥在昏暗中,動作神秘地,從懷裡拿出來一本書,輕輕放在兩個人中間的茶幾上。

模糊可見是藏藍色封麵的宋刻版《隋書》。

有點破舊。

哥倆隔著一個茶幾對視一眼,三阿哥慢慢地打開書,一頁頁地翻到一頁停下來。

四爺唇角微上翹,淺淺地笑了,懶洋洋的。

卷五十二,列傳第十七。

……周武帝時,上柱國烏丸軌言於帝曰:「太子非帝王器,臣亦嘗與賀若弼論之。」帝呼弼問之,弼詭對曰:「皇太子德業日新,未睹其闕。」帝默然。弼既退,軌讓其背己,弼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所以不敢輕議也。」及皇太子嗣位,軌竟見誅,弼乃獲免。

兄弟兩個再次對視,三阿哥坦言:「太子殿下才華橫溢、學識淵博、心思周全能乾、禮賢下士……乃是長生天賜予大清的絕佳繼承人。」

四爺微微一笑。

但見三阿哥抬手揉揉弟弟的青瓜腦袋,嘆息鼓勵不一而足的表情:「四弟,三哥知道你處理的極好,超過三哥想象的完美的好。三哥不知道具體過程,但三哥讀書多年,謹記裡還有一句老話兒:窮者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四爺斂了笑容,認真地聽著,隻見三阿哥一個勉勵理解的眼神:「我們還小那,還是學習的時候。」

四爺「噗嗤」一聲,禁不住笑了出來。

「三哥,放心就是。三哥,弟弟謹記三哥的教誨,一定以學業為重。」

「如此,我就放心了。」三哥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站起來伸一個懶月要,一轉頭,給弟弟一個擠擠眼。

四爺從月要上解下來一個荷包,遞給三哥:「這本《隋書》甚好,弟弟要了。」

三阿哥大喜過望,接過來荷包,係在月要上,歡喜道:「三哥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啊,就是遇到四弟你了。你三嫂昨兒和三哥吵架,三哥正要琢磨買一個什麼釵子給她賠禮。」

「三哥性情中人,福氣自來也。」

「嘿,三哥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三阿哥打開月要上的扇子,書生風流地笑著。「三哥走了,你早點休息。」

三阿哥揮揮手,走到門口,又回頭,瞅著四弟這小俊臉忒是無奈地,問:「四弟你說,如果一個很是可愛的女子撒嬌說你的眼睛小,你該怎麼回答她?」

「眼睛小,正好隻看她一個。」

四爺翻著書,頭都沒抬。卻是聽得三阿哥張大了嘴巴,兩眼發光驚喜道:「四弟行啊。」又一副好奇的模樣:「四弟,看你一副懶怠的模樣,其實,你在小弟妹們麵前……?」

「三哥,弟弟的院子裡沒有這樣『可愛』的女子。」

「不是,四弟,你要給她們這個機會啊。你不能總是學習啊辦差啊每天回來這麼晚。」

「三哥,」四爺一抬頭,示意他看自鳴鍾提醒道:「還有十分鍾熄燈時間。」

「哎呀,不和你說了。」三阿哥果然著急。「三哥可是和你的一個小三嫂約好了。」說著話,人轉身拉開門匆匆走了。

四爺起身端了燭台過來,看了一會兒這古書裡頭的一些前人批注,看到精彩部分不由地露出會心的微笑,自鳴鍾「鐺鐺鐺」地響了九下,他合上,將他放在靠牆的一個書架上,宛若自己平時興趣起來收藏的一本書。

伸個懶月要,轉身要去裡間休息。

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吱呀」一聲,一個小腦袋探進來。

八阿哥扒著門框,打量屋裡的環境,發現隻有四哥一個人,輕輕喊著:「四哥?」

四爺奇怪:「八弟怎麼沒睡?」

「我睡不著。十三弟和十四弟睡著了嗎?」

「睡著了。」

「四哥,三哥又來找你要銀子花了?」兄弟兩個坐到茶幾上,八爺麵帶標誌性的微笑,嘴角翹起來的弧度都是那麼的完美標準,「由衷」地說:「四哥,三哥當年送你銀子花,你要養他一輩子不成?弟弟真心佩服四哥。」

八爺的眼睛跟著拔絲蘋果的拉絲一樣,「情意綿綿」地瞅著混蛋四哥:一番拉架這樣的收尾,您為了太子的名聲、康熙的感受,那真是一點沒有私心啊。弟弟佩服的五體投地!

四爺一眨眼:「謝謝八弟的誇獎。」

「四哥,……」八爺就納悶兒了,瞅著四哥這張晃花人眼的小俊臉,欲言又止。他想問,你做了這麼多功勞,至今還隻是一個光頭阿哥,你不是上輩子這個時候天真地跟著太子的弟弟,你真不想做點什麼好提前登基?

「八弟,你不困嗎?」四爺瞅著自鳴鍾上的時間。

「四哥,你不怕嗎?」太子的個性,壓根不會說出要自己打掃衛生,收拾書房,補償銀子節約開支……,你這是欺騙汗阿瑪。

四爺真有點困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揉揉他的小腦袋:「八弟乖,四哥困了,要四哥送你回去,還是在這裡睡?」

「在這裡睡!」

八爺生氣了,說完話又後悔了:這可是仇人,他們的關係其實很是緊張的。

哪知道這人隻迷瞪眼伸著懶月要懶懶的笑:「若需要洗漱就去,明天穿的衣服要蘇培盛去取。」

八爺一咬牙:睡就睡。

兄弟四個躺在一張大床上,一人一個被子,雖然沒有燒暖炕,人多擠著也不覺得冷。

八爺躺好,見蘇培盛進來吹滅了蠟燭,關好窗戶。聽著身邊兩個弟弟平緩安穩的呼吸,紅撲撲舒展的小臉蛋,不由地心情好了一點兒。

瞧著混蛋四哥閉眼就睡的架勢,突然間還真有點兒羨慕他的好睡眠和心大。

老父親要四阿哥去拉架,再難四阿哥也必須拿出來態度,處理好這個事情。

太子摔打瓷器,還和大阿哥打架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了?雖然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子生活奢靡,可聽說與親眼目睹是另外一方麵。而且,花銷大,吃了喝了穿了用了,和你故意摔碎了,這是兩個方麵啊。

更何況,這代表的是太子的性格缺陷。

大阿哥和太子吵架說的話,可以當成口不擇言,氣話嘛不過腦子,都理解。為了貢品,這是敵人的奸計,兄弟兩個年輕打一架說開了就好了。為了八弟的小功勞,雖然太子說了氣話,可太子之前推讓功勞的事情人人皆知,無需在意……為難的是拉架的收尾。

收尾收的漂亮,才能要這次危機公關達成,既保住太子的名聲,皇家的名聲,給老父親一個台階下,不需要狠心罰太子和大阿哥,也不會有禦史那雪花一樣飛來的奏折。

四阿哥做的非常漂亮。沒有什麼比「浪子回頭」更感動人的。一個簡樸的太子一朝奢靡了,人人不習慣。可一個奢靡的太子突然簡樸了,那絕對人人誇贊。

就算有人懷疑,可四阿哥這樣耿直嚴苛的性子,發現太子摔打瓷器,勸說太子一二不是正常?太子虛心納諫,這就是好啊。

混蛋四哥將方方麵麵都算計到了,包括留著隆科多和阿靈阿兩個小子,太子爺自罰打掃衛生,這不能給宮人們看見,這兩個沒事兒。

八爺歪頭瞅瞅四哥的方向,微微翻個身側躺著,望著梅花窗欞裡方塊的天幕上的皎潔月亮。

四阿哥是念舊的人,娶妻還娶烏拉那拉氏,窗戶也不換玻璃的,還是木頭的。

他眼裡湧出一抹笑意,轉瞬即逝:這是分人的,全世界也就這麼幾個能要他念舊。八爺清雅如玉的嬰兒肥臉上露出一個冷笑。

之前混蛋四哥和太子打的那一架,那時候年紀小,打架嘛正常,但混蛋四哥即使上輩子的這個年紀,也沒有同齡人的沖動!可混蛋四哥就是打架了!自從打完那一架後,太子明顯地變了!

還是目中無人,卻不再對兄弟們動輒拳打腳踢的,日常隨性的罰站打手心什麼的也沒有了。八爺不信,混蛋四哥那刻薄冷酷有仇必報的性子,會真的要教導太子!好到這樣的程度!

八爺磨牙,一翻身恨恨地對著混蛋四哥揮舞拳頭,因為十三阿哥蹬腿的動作嚇得自己一跳。

一個兩個都是惹不得的主兒,睡覺也是虎氣的。八爺冷冷地笑,一抬胳膊,給十三弟調整回去姿勢,掖好被子,又因為他們三個睡得香甜的孩子氣模樣,笑了出來。自個兒也閉眼就睡:明兒不光有皇子阿哥的正常功課,他還有兩篇大字抄寫。

混蛋四哥!

八爺的字兒還是沒有長進,但四阿哥給的評價是夠認真了,一天五篇抄寫改為兩篇,要求也更高了。這要所有人震驚,八爺自己都做夢一般,打了雞血地練習大字。

這一天早晨,兄弟幾個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正偷偷議論,他們太子爺這段時間的醉酒、困乏……北京城下了入冬的第一場大雪,頓時興奮起來,一起穿著蓑衣在大雪裡跳著玩鬧。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天一夜,一腳下去沒過腳踝。戶部和順天府所有官員們忙著,大雪不知道壓塌多少房屋,凍壞了多少人和牲畜。康熙在大雪一停就帶著兒子們出宮微服私訪,公主們也跟著。

出了宮,眼見掃雪的大人,堆雪人的孩子們,修繕房屋的匠人們、熬著大鍋薑湯辣子湯的衙役們……更真實地感受天地間的一片白茫茫,濃濃的人情味兒,皇子皇女們都睜大了眼睛。

因為工部這次事情做得好,一切救災行動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康熙放了心。故意沒有領著兒女們走規劃好的路線,而是來到南城魚龍混雜的窮地方,一個個孩子都因為這裡人的氣質大皺眉頭,又因為街尾一個凍得要死的小乞丐哭了出來。

大阿哥和三阿哥一起抬著他到一個破廟裡,五阿哥從對麵街上買來一碗胡辣湯,七阿哥和八阿哥合力撬開他的嘴巴灌了下去。

幾個年幼的孩子跟在老父親身邊,哭得稀裡嘩啦的。

「汗阿瑪……我們大清還有乞丐嗎?」

「汗阿瑪,乞丐為什麼不回家吃飯?」

一個個天真的問題砸在康熙的心上,他看一眼太子,太子明顯地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也可能是嫌棄乞丐髒汙,保持著距離,唇角緊抿,站在一邊一動不動。

「我們大清還有乞丐。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更沒有兒。」康熙扌莫著一張張小臉,告訴他們:「所以你們都要珍惜,都要好好努力。」

「阿瑪,我們都會努力的。」胤祥蹲在小乞丐身邊,握緊了小拳頭,望著這小乞丐的目光滿是同情。

「阿瑪,這個小乞丐為什麼不去找吃的?四哥說工部有人偷懶起晚了不用早膳。」胤禵拽著阿瑪的衣襟滿是納悶兒,餓了凍了就去吃東西啊,怎麼能這麼懶那。

「阿瑪,小九也不明白。」九公主眨巴大眼睛,一臉的淚。「四哥說,沒有銀子去做工,就有工錢買包子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康熙:「……」

想當年四阿哥的十萬個為什麼氣得他幾次跳腳,此刻年幼兒女們繼承四阿哥追根究底的勁頭,好好的苦難教育氣氛變沒了。

「阿瑪,十四弟,九妹,我們先救他,不要管他為什麼。」

卻是十三阿哥大喊一聲,聽到他的兄弟姐妹們一起發傻地點頭,康熙都一個愣怔。

十三阿哥板著小臉,掏出來自己的手帕,仔細地給乞丐擦著嘴上的湯水。

「十三弟說得最對。」六公主蹲下來,一伸手,貼著小乞丐的月匈口,給他輸送自己微薄的內力。

康熙驀然笑了。

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十四阿哥天生慕強,九公主是小淑女,十三阿哥心性強大卻好似天生有股俠義心腸、赤子之心。六公主天生的大將風度,平和近人……

康熙搖搖頭,看一眼自從進來破廟在稻草堆上一躺的四阿哥,懶的沒有骨頭一般,惹得破廟裡避難的人群都好奇敬畏地看著他,無奈地笑。

有個衣衫華麗的老者領著幾個年輕人進來,抬著一口大鍋,一時間所有避難的人都爭著搶著圍上去,擠得幾個老年人摔倒在地上,那老者大聲喊著:「都有,排隊,別擠!」可沒人聽他的,年輕人敲著鑼鼓,聲嘶力竭地喊,情況好一點兒。驀然太子沉了臉大喝一聲:「排隊!」

他身上的氣勢出來,嚇得所有人都縮著脖子,蠟黃的臉瑟縮著,都乖乖去排隊。

年輕人們麻利地扶起來摔倒的老年人,民間參與救災,這也是四阿哥領著工部忙的一個事情,組織的很好。康熙點點頭,笑著看一眼老者。那老者一看就知道這是大戶人家,看見他們在救一個乞丐,上前一步,給康熙行禮,嘆息道:「這位老爺,不是我們不救這孩子,他呀,實在是……哎,我們南城這一片,不能和城西城東比,可也真沒見過這樣狼心狗肺的。」

康熙微笑。六阿哥看一眼老父親,板著小臉回答:「他和你們之間的事情,是你們的事情。他遇到我們,命不該絕。我們見到了,救他這一回,以後也靠他自己。」

老者大驚。

富家子弟衣食無憂同情心泛濫他知道,可能說出來這樣「救急不救命」的話,那真是不簡單了。

康熙麵帶驕傲的笑兒,樂嗬嗬的:「老先生莫要擔心。大災麵前互相幫著,等大災過去了,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老爺您說的這話在理兒。……」一打眼又看見這格格不入的卻又好似融為一體的,攤在稻草上快要睡著的少年,驚奇地瞪大眼睛:好俊的兒郎,更難得的是這身坦然的氣度。

康熙嘴角抽抽:「這是我家小子,……」

「這位老爺,你家這位公子,可有娶妻?」這老者一把抓住康熙的手。

康熙即使習慣了蒙古王公們拉著他要嫁女兒,此刻麵對老先生緊抓住自己的手,他也有點懵。

「老爺,你這公子,一看就是有福氣的啊。」老者上下晃晃「未來親家」的大手,兩眼冒光,紅光滿麵。看一圈這些明顯是兄弟姐妹的孩子們一個個通身不凡的,發自內心地誇道:「老爺,您可真是有福氣的人。」

「我呀,借您老吉言。這些孩子們乖的時候乖,鬧起來的時候,那真是折騰你苦不堪言。」康熙抽回來手,一見如故地拍拍他的肩膀。

這位老者更激動了,一豎大拇指:「老爺是慈父,孩子們才鬧。那書上說什麼嚴父不苟言笑,都是騙人的。」

「哈哈哈哈,老先生果然大智慧也。」

康熙很有經驗地轉移話題,一直到出來破廟,狠狠地鬆一口氣,抬腳就踹這招花惹草的懶兒子。

四爺一個閃身,迷瞪眼看老父親。

三阿哥拍手大喊:「四弟下次出門糊糊臉。」

「哈哈哈哈……」兄弟姐妹們一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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