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奪權(五)(2 / 2)
他臉上神色微斂,頓時冷肅了幾分,低聲問道:「魯停鶴還說什麼了?」
「軍師倒是沒說什麼了,但是方才軍師接到信件的時候,臉色很難看,罵了一句,賊子貪得無厭!」
趙雲逸對這些事不是很懂,蕭牧川卻是瞬間就聽明白了。
他的封地和大軍都在漠北,糧草卻千裡迢迢運到雲州藏著,那裡不是他的地盤,想要放在那裡,當然需要賄賂當地的掌事者。
雲州是個小地方,沒有巡撫,巡鹽禦史秦泗大權獨攬,貪得無厭,這兩年不知從蕭牧川這裡拿了多少白花花的銀子了。
估計是這次又想加價。
蕭牧川磨了磨後槽牙,這個狗東西,遲早宰了他。
要不是如今關鍵時期,臨時換人不知深淺,容易誤事,蕭牧川早就把他拉下馬了。
翌日,晴空萬裡,鴻雁高飛,難得的好天氣。
皇帝率領一眾文武百官登上九十九級山階,朝著山神三跪九叩,一路向山頂而去,漫山遍野插著明黃色龍旗,山道上都是青紅兩色官袍,盛大而隆重。
隨著一聲低沉的鍾磬之聲,盪悠悠地在山間傳開,山河祭大典宣告開始。
蕭牧川率領巡防營的士兵在山道兩側夾道護送,一群烏泱泱的士兵中,夾著一個不起眼的老頭。
吳管家原本是在信王府中的,偏偏格外迷信,不知道從哪聽說山河祭可以祈求好運,非要跟著蕭牧川一起來。
來就算了,手裡拿著一個碗,碗裡放了一株青翠欲滴的仙草,沾著水一路往蕭牧川身上灑著,嘴裡念念叨叨,「但願王爺否極泰來,早日娶妻生子,福祿綿延,子孫滿堂。」
蕭牧川聽得不耐煩,但這是照顧他從小到大的老人,越老越糊塗固執了,他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就隨他去了。
他朝山上走著,目光卻在人群中探尋。
最前邊是皇帝一身莊重黑黃相間的冕袍,次首是如今朝中風頭正盛的潘重心,再往下……
卻沒有謝含章的身影。
他皺眉,哪怕謝含章不用主持,這種場合也不可能不來。
蕭牧川目光繼續往下探尋,隻見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朝臣,卻沒有一個是他。
他正要往下走幾步去找人,卻被身邊的吳管家拉住袖子。
「王爺,你去哪裡?這還沒到山頂呢,半途而廢,山神會怒的,不吉祥。」
蕭牧川卻沒耐煩聽他迷信一套接一套的,他驀地想起前幾天去刺殺謝含章的人。
一次沒得手,不會來第二次嗎?
他頓時心底一涼,大意了。
蕭牧川甩開吳管家的手,冷聲朝旁邊的將領們吩咐了幾句,孤身朝著山下而去。
他心裡一慌,腦子卻像漿糊一樣,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仙人殿?
不對,那是今早一眾朝臣集合的地方。
如果群臣一起出來之後,人多眼雜,謝含章如果出了什麼事,不會這樣沒有動靜。
那應該更早一點,從謝含章的居所到仙人殿這段路上?
蕭牧川心下焦灼,恨不得腳底生風。
一邊在心裡大罵謝含章連自己都不會保護,怎麼活到這麼大的?一邊又氣死自己,怎麼還去在乎謝含章是死是活?
他死活管他什麼事?
不對,如果謝含章活得好好的,說不定還會跟蕭祁聯手殺他,前世的事情還沒個結果呢。
死了更好。
然而穿過了仙人殿,卻沒看見人。
蕭牧川一顆心逐漸往下沉,底下空落落的。
不,謝含章不要死的好。
哪怕他前世真的殺了他,他應該跟他好好算賬,慢慢折磨他,不能就讓他這麼死了,更不能死在別人手上。
誰知,蕭牧川剛剛穿過九曲廊橋,目光一掃,便瞥見一個身著朱紅官袍的身影半蹲在樹蔭下,神色痛苦,額角冒汗,垂落的鬢發半濕地纏住脖頸,人格外荏弱蒼白。
「謝含章!」
蕭牧川被他臉上的神色刺痛眼睛,大喊一聲,竟是抑製不住的心疼憐惜。
他兩步走了過去,「怎麼回事?是誰?」
蕭牧川麵如惡鬼,在周遭巡視了一圈,全身戒備,殺氣騰騰。
謝含章眼見有人來了,頓時鬆了口氣,有氣無力道:「是我自己……腳抽筋了。」
蕭牧川愣了一瞬,「……?」
他這才反應過來,注意到他抱著自己的小腿,蜷縮成一團,雖然身上的官袍都褶皺不堪,卻也安然無恙。
反倒顯得蕭牧川反應過大,大驚小怪了。
他心底大石落地的同時,想到方才自己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知被他瞧去多少,頓時臉上難堪,嘴上也欠了。
「丞相不是有很多朝臣追隨麼?怎麼如今落了單,一個來找你的人都沒有?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在這?」
謝含章這會子痛的有些暈暈的,也懶得理會他的冷嘲熱諷,伸出手去,毫不客氣地搭在蕭牧川的後脖子上。
「有勞王爺了,把我送到仙人殿中吧,免得朝臣們發現我不見了,引起不必要的驚慌。」
他的手有點冰涼,卻意外的柔軟,不曾拿過兵器的手,細膩光滑,頓時激起蕭牧川渾身的雞皮疙瘩。
他咬了咬牙,冷哼一聲,一邊伸手叉住他的膝窩,將他打橫抱了起來,恨恨道:「丞相使喚起人來倒是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