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奪權(一)(2 / 2)
但那時的蕭牧川心意已決,不顧魯停鶴的勸阻,揮兵南下,取道永泠。
深冬的永泠漫天飛雪,天地間槁木死灰,沒有一絲生機,隱隱透著一股不祥的感覺。
行至柴嶺的時候,雪地茫茫看不見盡頭,遠處山巒全部覆了雪,前方兩道陡峭的山峰形成一條狹窄的深穀。
按兵家常理,這種地勢最適合伏擊。
風雪迷眼,天地間仿佛什麼都沒有了,隻有周遭風聲怒吼。
魯停鶴知道勸不動蕭牧川,也沒有再勸,隻提醒他,「王爺,你看這山峰,坡度很大,積雪很厚,即使在上麵藏數萬兵馬,可以毫無痕跡。」
言下之意,如果進入那道深穀,可能埋伏的兵馬就會亂箭齊發,截斷前後退路。
蕭牧川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是如果萬一不是呢?
萬一謝含章真的在等他去救援呢?
魯停鶴是真不懂一貫冷靜沉著的蕭牧川怎麼這次如此固執。
他隻好繼續分析道:「王爺,朝廷想要打壓你的勢力已久,極有可能借助此次機會,明是借兵,實則趁此機會排除異己。何況那謝丞相前兩年就一直往我們漠北沿線增兵,不就是在防備我們嗎?這些年我們被他掣肘得還不夠多嗎?」
他說的過於直白了,蕭牧川神色冷了下來,「夠了!」
隻要不進入穀中,就不會出事。
魯停鶴見他不言不語不回答,隻好采用迂回戰術。
「王爺,或者我們可以先出去,繞道,走水路去淮安省。這個時候水麵已經結成了冰了,我們的車馬、糧草輜重都可以上去……」
蕭牧川冷聲道:「現在繞道出去,要用多少時間?軍情如火,等我們到了,平涼侯也死了。」
魯停鶴見狀,知道勸不住,隻好作罷了。
風雪漸漸越來越急了,如果他們不能盡快過去,或者撤回去,在這沒有任何遮擋的地方,遲早要凍死。
他喝令大軍原地休整,特地派出一支勁旅出去打探,沿著山峰往上探查。
蕭牧川等人在風雪中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所有人幾乎都要凍僵,才見他們回來。
所有人都被風雪刮得嘴唇蒼白破裂,「王爺,沒有探到伏兵,倒是撿到了這個。」
為首的將領把一件破敗的戰甲遞給蕭牧川。
魯停鶴也湊過來看,隻見那黑色戰甲的月匈前,有一個深深的鐵烙印記,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謝」字。
顯然,這是大梁鎮南平涼侯底下士兵的戰甲。
「王爺,看來應該是前線的戰士跑來永泠求救謝丞相了。」魯停鶴道。
探查回來的將領點頭道:「軍師所言不錯,末將方才在穀底仔細辨認了一番,確實有士兵路過的痕跡。」
魯停鶴緩緩猜測道:「謝丞相可能已經去前線了。」
蕭牧川臉色冷峻,冰雪覆著他的眉峰,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孤冷極了。
終於緩緩揮了揮手,聲音強硬冰冷,「全軍變換隊形,加速前進,以最快的速度通過深穀。」
所有人終於冒著風雪,拖著凍僵的腿前進。
深穀中寂靜無聲,除了狂風撞擊穀壁的聲音外,鳥禽俱絕。
蕭牧川手執畫戟,目光冷厲地在穀中探視著,一人一騎,身先士卒。
穀道很長很狹窄,到了裡麵,光線越來越暗,隻有前方一點微弱的光暈提醒著眾人,那是出口,卻不知道出口還有多遠。
第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的時候,蕭牧川的耳朵動了動,霍然變色,頓時嘶聲力竭地喊起來。
「後軍變前軍,撤出去——」
然而,來不及了。
緊接著,漫天密密麻麻的羽箭一支支地往下飛,穿過風雪,貫穿骨肉,鮮血直濺,整條山穀都是慘叫聲,一聲聲在穀底回盪著。
滾山石轟隆隆地從山峰兩側滾了下來,砸得人當場斷氣,血肉模糊。
兵荒馬亂,人命如螻蟻。
蕭牧川連同他的戰馬,被亂石覆蓋掩埋。
他竭力睜開猩紅的雙眼,借著穀中昏昏的光線,還是認出來了,這些羽箭上有特殊的龍形紋標誌,是皇城虎賁軍禦用。
而能夠調動虎賁軍的,隻有皇帝,或者謝含章。
斷氣的那一刻,蕭牧川笑意慘淡,忽然覺得人死如燈滅,也算是一種解脫,再也不用癡心妄想了。
他整個少年時的希冀和肖想,現在真的可以去見鬼了。
·
「王爺、王爺?」
魯停鶴的呼喚聲驟然讓蕭牧川從回憶中撤了出來,手上不自覺已經握成了拳頭,手背青筋突兀。
魯停鶴瞧得莫名其妙,「王爺,怎麼了?」
蕭牧川神色冷得幾乎沒有表情,慢條斯理地將紙條塞進郵筒中,遞給趙雲逸。
「給他送回淮安省去。」
魯停鶴麵露疑惑,「王爺,您不覺得奇怪麼?這謝丞相怎麼會提到東南戰事?最近半年,東南太平無事,怎麼會……」
蕭牧川沒說什麼,忽然負手轉過身去,冷聲吩咐道:「這幾日你們不要跟著,本王有事要辦。」
魯停鶴:「……?」
趙雲逸:「……?」
兩個屬下瞧著蕭牧川離去的背影,對視一眼,一頭霧水。
「王爺今天怎麼怪怪的?」趙雲逸道,實在不懂。
魯停鶴卻是若有所思,感覺這段時間南下,王爺的性情似乎變了許多,而且隻要事情關乎謝丞相,他就變得陰晴不定,極其難以琢磨。
謝丞相跟自家王爺,到底有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