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157 我們贏了!(三更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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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散人被財大氣粗的「花神」氣到吐血,在床榻上一躺就是好幾天,渾渾噩噩間,隻有師弟玄清散人衣不解帶在床前端茶倒水侍候,玄明散人甚是感動,心道待身體大好後,定要好好補償這位情深義重的師弟。

躺在床上的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六月初一,又是一月一度的龍神觀供奉日,想到又能搜刮一筆小錢,玄明散人精神好了不少,一大早就起床沐浴更衣,端坐主殿,準備迎接誠縣百姓的朝拜。

玄明散人甚至還想好了一套說辭,準備將那裝神弄鬼的「花神」好好數落一番,定讓誠縣百姓重新認清到底誰才是誠縣的老大。

可左等右等,眼看已過巳正,竟是一個來拜山的人都沒有,正納悶之時,玄清氣喘籲籲奔進大殿,驚呼道:

「師兄,不好了,朱主簿打開了城南的龍門,誠縣所有人都去了龍神湖的祭台!」

玄明散人騰一下站起身,「他們去龍神湖作甚?」

玄清眼巴巴瞅著玄明,欲言又止。

「快說!」

「……誠縣百姓在祭台上搭了、搭了一座花神的祠堂,今日正是竣工之日,」玄清越說越小聲,「據、據說今日花神不僅會送百花露,還會一擲千金……誠縣所有人都去拜花神了……」

玄明散人喉頭一滾,險些又嘔出血來,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花神是蹬鼻子上臉,完全不把龍神觀放在眼裡了啊!

好好好!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不了魚死網破!

「所有龍神觀弟子聽令,帶上家夥事兒,隨我去龍神湖祭壇!」

「師兄且慢,」玄清攔住玄明散人,低聲道,「我覺得此事不對,假花神一眾來勢洶洶,似有備而來,咱們是不是應該留些後手,方能有備無患?」

玄明散人一怔,「師弟的意思是?」

玄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師兄。」

玄明散人沉吟片刻,覺得師弟說的甚是有理。

萬一假花神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先將龍神觀所有弟子引去龍神湖,再派人攻入龍神觀,毀去龍神果原果——想到被燒毀的秘庫,玄明散人心口又是一陣劇痛。

「師弟果然思慮周全,」玄明散人從懷中抽出一卷袖珍軸書道,「你速速帶人將所有龍神果收割裝箱,若是師兄此戰出師不利,你務必要將所有的龍神果送出誠縣,記住,龍神果才是我們立足的根基。」

卷軸中是一張新的地下密道圖,是玄清從未探過的地界,中央的位置標出一處地穴,畫了一枝龍神果,想必正是玄明散人最秘密的龍蛇果種植基地。

玄清飛快收起地圖,表情萬分憂心,「那師兄你呢?」

玄明散人一甩拂塵,冷笑道,「放心,師兄還有後招!」

玄清眸光閃閃,似是有淚光湧動,鄭重抱拳施禮道:「玄清定不負師兄重托。」

*

玄明散人將半數龍神觀弟子派給了玄清,自己帶著五十多名弟子浩浩盪盪橫穿整座誠縣,趕到了龍神湖岸邊,定眼一瞧,頓時七竅生煙。

龍神祭台是他兩年前新建的,花了一百二十貫錢,如今竟被鳩占鵲巢。

祭壇兩側豎著兩丈多高的旗幡,幡上繡著巨大的金色牡丹,看繡工,顯然是四麵莊的手筆,幾日不見,那些上不了台麵繡娘的手藝居然精進了不少,牡丹繡得華麗富貴,映著陽光怒放,竟比龍神旗幡還要氣派幾分。

誠縣所有百姓齊聚祭壇之前,雙手合十,仰著頭,虔誠望著祭壇上一方小小的祠堂,那祠堂隻有一人多高,四根紅木柱,一片碧綠的琉璃瓦蓋,雖然麵積不大,但十分精巧,堂中掛著一張花神的畫像,衣袂翩飛,栩栩如生。

朱達常身著淺青官袍,頭戴黑色襆頭,率一眾衙官、衙吏和不良人在祠堂前燃香跪拜,高聲誦讀祭文:

「玄奉六年六月初一,誠縣主簿朱某,率誠縣百姓眾昭祭花神之靈。嗚呼:青州誠縣,遭邪祟所擾數年,致地貧人疫,牲畜百死,魑魅橫行,百姓苦不堪言。」

「幸蒼天有憐,花神顯聖,則神道之光明,清輝萬裡,浮穢難匿,使疫癘不作,祟魅不逢,百姓各安其所,心誕靜怡——」

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什麼狗屁祭文,分明就是明目張膽罵龍神是邪祟!

玄明散人怒發沖冠,一聲令下,眾道士踢開百姓,將祭台團團圍住,玄明甩著拂塵沖上了祭台,指著朱主簿的鼻子破口大罵,「朱達常,你們朱氏一族吃我的用我的,如今竟是想造反嗎?!」

眾百姓轟一聲亂了,衙吏和不良人飛快將朱達常護在中央,龍神觀道士人數是他們的三倍,此時壓境而來,逼迫感十分驚人,若真打起來定然毫無勝算,所有衙吏的腿肚子都有些發抖,頻頻看向朱達常。

奇的是,平日裡畏手畏腳的朱主簿今日一反常態,挺直脊背手捧祭文轉過身來,定定盯著玄明散人的眼睛,拔高嗓音道:

「今,以祀告神誠縣之願,惟花神之靈,助誠縣祛邪祟之根,還一方淨土,如邪祟寧亂不滅,誠縣上下當以不畏不懼之意,斬邪除惡,歸我者昌,逆我者亡——」眸光驟然一厲,「請——花——神!」

天上倏然亮起了光,鋪天蓋地的金箔飄飄落了下來,此等豪橫的大手筆,莫說的一眾百姓和龍神觀的道士,連玄明散人都傻了,腦中回盪著一個詞:

【一擲千金!】

百姓歡呼聲震天撼地,高舉雙手迎接金箔的洗禮,城門樓上騰起一雙人影,腳踏萬丈霞光掠過碧藍如洗的天穹,衣袂翩飛從天而降,飄飄落在祭壇之上。

歡呼聲戛然而止,湖風吹著霞光漫天飛舞,玄明散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霞光」,而是一種薄如蟬翼的絲絹,在陽光下反射出七彩虹光,方才生出「彩霞」的錯覺。

可眼前的兩道人影並不是錯覺,更絕非什麼狗屁花神,而是兩個「人」。

一個是身著寬袍廣袖的小郎君,眉眼俊麗,頭戴玉簪,握著一柄大紅色的牡丹扇,衣衫仿若潔白的牡丹花瓣,在風中層層疊疊綻放開去。

另一個是黑衣勁裝的小娘子,長眉鳳目,月要身挺拔,左臂攬著小郎君的月要,右手握著一柄二尺長的橫刀,刀鞘漆黑粗糲。

二人並肩而立,一白一黑,一瑰美一淩厲,身後是蒼茫湖水,頭頂是萬裡晴空,當真是睥睨天下,風華無雙。

眾百姓萬分激動,齊刷刷跪地,高呼「恭迎花神!」

玄明散人瞳孔劇烈一縮,他認出來了,這小郎君就是方氏醫館的木棠,小娘子雖然他未見過真容,但這柄噩夢般的橫刀就算化成灰也不會認錯。

「果然是你們!」玄明散人咬牙切齒,「雲中月!」

「呦,」林隨安擺手,「玄明觀主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花一棠笑意盈盈,端著莊嚴大氣的造型,「玄明,見到花神本尊,還不跪迎?!」

「此人是天下第一賊雲中月,龍神觀弟子聽令,立即將此人斬於刀下!」

玄明一聲令下,身後二十名道士一擁而上,刀棍斧鉞一股腦兒朝著林隨安招呼了上去,眾衙吏和不良人大驚失色,正欲上前應戰,就見一道綠光劃破長空,千淨出鞘,小娘子黑色的衣袂卷著凜凜刀光殺入敵陣,無數血花競相綻放,蔚藍的天、白色的雲、綠色的刀、黑色的衣袂、紅色的血、組成了一副殘酷又美麗的畫。

不出十息,二十名道士手筋腳筋齊齊斷裂,癱倒在地,全身抽搐。

玄明散人麵色如紙,林隨安所有攻擊都特意避過了他,偏偏將血濺了他滿頭滿臉,順著眉毛往下滴,血還是熱的,卻有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隨安甩去刀上的血,反手將千淨扛在肩上,烈烈日光下,千淨碧光如洗,映得林隨安一雙眼晶亮如惡鬼之瞳。

玄明五官猙獰,「你、你到底——」

林隨安懶得聽人囉嗦,飛起一腳踹中玄明散人的心窩,玄明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直摔下了祭台。

還未來得及登台的三十多名道士駭然變色,慌亂湧上前將玄明護在中央,林隨安扛著刀率十幾名莊稼漢子將他們攔在了祭壇之下,那些莊稼漢一改平日的老實本分,高舉著鋤頭、斧子、鐵鍬,一副要拚命的架勢,雖然人數不占優勢,但有林隨安坐鎮,氣勢完全降維碾壓。

花一棠攏袖笑道,「本花神有好生之德,饒爾等一命,磕頭謝恩吧。」

玄明掙紮爬起身,咳出一口老血,「他根本不是什麼花神,他是方氏醫館的木棠!咳咳——」

「木棠隻是本神在人間的替身,」花一棠捋了捋袖子,笑容倏然一收,厲聲道,「青州城縣有邪祟以龍神之名妖言惑眾,草菅人命,為害四方,天道不忍,特派本花神前來降妖除魔,爾等小小邪祟,還不束手就擒?!」

「大家莫要被他們騙了!」裘鴻雙目爆出血絲,指著林隨安喝道,「她就是殺死裘老莊主的方安!」

「殺死裘老莊主的不是方安,」花一棠反指裘鴻,「而是你!」

裘鴻:「方安殺死裘老莊主人證物證俱全——」

花一棠:「人證是誰?物證又在哪兒?」

「我賢德莊上下皆是人證!」

「是嗎?」花一棠定定望著台下裘氏族人,「你們中可有人親眼見到方安殺人?」

包括裘伯在內的裘氏族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妄言,裘老八跳了出來,大叫道,「我沒看到!」

花一棠:「其他人呢?」

裘氏族人紛紛低下了頭。

花一棠冷笑一聲,「你們沒人證,我有人證。」

裘鴻:「什麼?!」

花一棠合起扇子端端向城門方向一指,「請——人——證!」

眾人順著他扇子方向回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一名老者在木夏和伊塔攙扶下慢慢行來,老者身著淡青色官袍,晦暗的白發裹在襆頭中,鬢角掉出幾縷殘絲,麵容憔悴,身形虛弱,走幾步就要喘兩喘。

眾人震驚非常,此人正是誠縣縣令裘良,上任裘氏家主裘文的兄長,不過數月未見,為何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一片寂靜中,裘良暢通無阻穿過重重人群,登上了祭台。

朱達常率一眾衙吏躬身施禮,「見過裘縣令。」

裘鴻汗如雨下,「你、你你怎、怎怎麼——」

裘良示意木夏和伊塔鬆開他,僅憑著自己的力氣站直身體,轉身麵朝台下百姓,提高聲線道:「在下是誠縣縣令裘良,半年前,我被裘鴻囚禁,被迫為裘鴻所用,生不如死,幸而前幾日被人救出,方能重見天日,將裘鴻的罪行公之於眾!」

裘鴻身形劇烈一晃。

裘良轉目狠狠盯著裘鴻,皮包骨頭的臉猶如嶙峋的樹皮,「裘鴻以我兄長裘文的性命相要挾,將我關押在賢德莊茶室下的囚室之內,裘鴻在茶室內點燃毒香,逼我兄長吸入毒香,那毒香侵入兄長身體,導致他人越來越糊塗,漸漸失去意識,最後,最後竟是變作行屍走肉一般——」

裘良深吸一口氣,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流了下來,「所有這一切,我都在囚室的透氣窗中看得清清楚楚,那日,亦是我親眼所見,這位小娘子進入茶室之時,裘文已經毒性發作,回天乏術,最終……最終吐血而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裘鴻!」

祭台上下一片死寂,湖風吹得花神旗幡烈烈作響,金色的牡丹映著陽光,烈目刺眼。

裘氏一族愕然變色,皆是滿麵不可置信。

朱達常厲喝:「速速將裘鴻擒住!」

不良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裘鴻壓倒在地。

「裘良你血口噴人!」裘鴻的臉貼在地上,拚命掙紮,尖叫聲刺破了天空,「我給裘老莊主送的熏香是特製的藥香,能醫治百病,有延年益壽之效,怎麼可能是毒?!」

花一棠冷笑一聲:「上物證!」

方刻一襲紅衣似血,擎著卷軸穿過人群,登上祭台,先亮出仵作銘牌,「我乃大理寺任命的仵作方刻,」又甩開軸書,「這是裘文的檢屍格目。死者身無外傷,肉色萎黃,皮起薄鱗,髒腑腐綠,月匈腔、腹腔積滿鮮血,剖心驗之,發現心大脈爆裂。推斷死因如下:死者多年慢性中毒,毒素堆積毒發後,血流提速,導致爆心而亡。」

台下一片嘩然。

聽到方刻自爆身份,玄明腳下一個趔趄,眸光在「花神」和「方安」的臉上頓了頓,心裡冒出了一個猜測。

放眼唐國,誰能有這般財力,一擲千金隻為假扮一個不著調的花神?

放眼天下,誰能有鬼神般的恐怖戰力,能以一敵百?

月匈口的血氣一股股往上湧,玄明手腕一抖,藏在袖中的葫蘆落入了掌心。

甚好、甚好!能遇到這般對手是他玄明的榮幸!

花一棠居高臨下望著裘鴻,「裘鴻,你毒殺裘氏家主裘文,囚禁誠縣縣令裘良,假借縣令之名在誠縣之內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按唐律,此乃十惡之罪,當判梟首之刑,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裘鴻全身劇烈發抖,眼珠子瘋狂轉動,突然,目光定在了玄明身上,一咬牙,「我根本不知道那熏香有毒!熏香是玄明散人給我的,是玄明要害死裘老莊主,我什麼都不知道!」

玄明斜眼瞅著裘鴻,「那熏香是你特意找我求的,與我何乾?」

裘鴻:「你當時說熏香是以龍神觀符水煉製而成,如今想來,你早就知道符水有毒吧!」

「符水乃是龍神所賜的神物,怎會有毒?!」

「若是沒毒,裘老莊主怎會爆心而亡?!全縣百姓的乏力、虛弱和心悸之症又從何而來?!」

玄明臉皮一抖,顫抖的嘴角溢出了血絲,不吭聲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和花一棠對視一眼。

嗬嗬,狗咬狗,兩嘴毛。

百姓聞言皆是大驚失色。

「龍神觀的符水有毒!」

「我們也中毒了?!」

「我們是不是也快死了?!」

人群中的朱母振臂高呼,「大家莫慌,花神大人說過,符水隻是小小的邪祟之毒!花神百花露可解此毒!」

小魚:「我喝過百花露,真的能解毒!」

裘三十二:「我也喝過!」

一眾莊稼漢子紛紛點頭附和。

「沒錯!」花一棠廣袖拂動,清光萬裡,「大家不必憂心,本神早已備好了百花露,這就賜予諸位。」

朱達常命不良人從祭祀長案下拖出四個大木箱,木箱裡滿滿當當的全是袖珍琉璃瓶,裝著晶瑩剔透的液體,拿在手中輕輕一晃,便能聞到撲鼻的茶花香。

這是方刻以百花茶為藥引煉製的解藥終極版,藥效好,口感佳,經過朱母、裘老八和數名莊稼漢的親身試藥,臨床結果十分顯著。

百姓們興高采烈收下琉璃瓶,正要飲下,就在此時,玄明散人翻出手裡的葫蘆,一口灌下符水,振臂喝道,「莫非你們忘了龍神祭之時,龍神顯聖的神姿?!爾等凡人如此汙蔑龍神,難道不怕龍神天譴嗎?」

眾人麵色微變,龍神顯聖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深入骨髓的震撼和恐懼迫使他們停下了喝藥的動作。

「區區一個邪祟,居然敢自稱神,真是荒天下之大謬!」花一棠搖著扇子笑道,「你所謂的龍神顯聖,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本就沒什麼稀奇。」

玄明散人麵色大變,「你、你你你你說什麼?!」

花一棠高舉折扇,又來一句:「請——人——證!」

馬嘶長鳴,一人縱馬沖出城門,雙腳狠踏馬鐙,騰空踏風躍上祭台,震袍直身而立,但見此人麵如冠玉,眸似朗星,身著六品墨綠官袍,頭戴黑色襆頭,滿身風塵難掩一身正氣。

「我乃大理寺司直淩芝顏,此乃大理寺案牘堂所藏誠縣縣誌,」淩芝顏將手裡的軸書拉開展示,「縣誌有載,誠縣地形特殊,每到雨季結束之時,便有蜃景出現。所謂蜃景,不過是一種天文氣象,因氣溫濕度差異導致湖麵水汽蒸騰,倒映出外地的景致。」

說著,淩芝顏又抽出一卷軸書,軸書裡是一副山水圖,山脈連綿,隱有雲霧繚繞,山脈走勢猛一看去與龍形神似。

「此山名為青龍山,位於誠縣以南五十裡,因為位置氣候極為特殊,恰好成了龍神湖蜃景的源頭,大家所見龍神顯聖的景色,其實隻是這座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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