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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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上元佳節第二日,林隨安終於見識到了傳說中一年一度的東都夜市。

有兩詞可表:燈火如晝,擠死個人。

木夏破天荒沒準備豪華馬車,花一棠破天荒沒穿他那些誇張累贅的寬袍大袖,反倒選了身乾淨利落的胡服,甚至連熏香球都沒戴,手裡扇子也換成了袖珍版,隨時隨地能塞到袖口裡。

臨出門的時候,伊塔還鄭重其事囑咐方刻:「方大夫,跟緊,別丟了。」

方刻雙眼迷蒙,不以為意「嗯」了一聲,林隨安也覺得太誇張了,作為一個有多年春運經驗的現代人,區區一個上元節,她還不放在眼裡——眼——裡……

她草率了!

林隨安站在花氏六十六宅的大門口,看著那綿延了不知道多少公裡,根本看不到頭的人流,隻覺頭皮陣陣發麻。這人流量,比起早晚高峰的地鐵十號線也毫不遜色。

方刻扭頭就想往回跑,被伊塔抓住了袖子,碧藍的大眼睛裡盛滿了期盼,「一起看燈,好看的!」

方刻苦著臉頭應下了,林隨安也想跑,被花一棠大力拽進了人流,林隨安掙紮幾番,發現完全是徒勞,她被人流裹挾了,根本無法回頭,隻能身不由己隨著人潮一路向前。

左邊的娘子滿頭珠釵,一根被擠得支棱出來,差點戳瞎林隨安的眼睛,前麵的娘子不知道掛了什麼香,熏得方刻一個勁兒打噴嚏,右邊的大叔肩上扛著女兒,小丫頭揮舞著手裡的兔子燈,扯著嗓門尖叫,伊塔不甘示弱,一起大叫。左前方一輛牛車擱淺了,拉車的老黃牛也不知是受了驚還是吃壞了肚子,撅著尾巴拉了一大灘稀糊糊的米田共,趕車的車夫無可奈可,連連站在車上連連作揖道歉,人群叫罵哄笑著繞行。更擠了。

花一棠的小扇子在林隨安臉側搖得飛快,勉強驅散了幾分臭氣。

「東都各坊分別設了六個燈輪,最大的燈輪在南市,北市、西市的聽說也不錯,咱們去哪邊?」

木夏:「洛南城人更多,咱們去北市吧,近一點。」

林隨安無奈:「現在有的挑嗎?走哪算哪吧。」

方刻:「我能回家睡覺嗎?」

伊塔:「哇哦,燈輪!」

前方的人群掀起了一片歡呼,林隨安順著聲音看去,震驚了!

墨藍天穹下佇立著一尊巨大的燈輪,仿若一個霞光萬道的摩天輪,映亮了北市上方的天空。

燈輪差不多和應天樓齊高,從內到外共有七層,燈的數量逐層遞減,固定燈輪的竹竿以五彩錦緞纏了,形成彩虹般的顏色漸變效果,燈也不是普通的燈,燈罩上綴了金銀,穗子呈半透明狀,熠熠生光,看數量,起碼有好幾萬盞。

一浪接一浪的笑聲、歡呼聲、樂聲、歌聲從燈輪的方向湧了過來,前方的人流居然漸漸疏散開了,原來北市前開出了大片空地,無數輝煌的燈壁將空地分隔成不同的巷道,以便人群分批次進入燈輪觀賞區。

分流區建有六個高台,每個高台有兩人指揮,扯著大嗓門呼喊,看官服顏色,起碼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員,林隨安居然看到了京兆府的司法參軍萬林,提著大號皮水囊,嗓子早就喊啞了,灌了一口水,剛咽下去,又噴了,大吼,「丙字路的人太多了,乙字路趕快放行!甲字路的,聾了嗎,限人限人限人!」

花一棠高舉手臂搖了搖扇子,想打個招呼,無奈萬林根本看不到。

京兆府的衙吏和不良人傾巢出動,滿頭大汗維持著秩序,幸虧百姓頗為配合,很快便能順利通行。

林隨安等人進的是丁字路,燈壁上的燈是特製的「影燈」,燈罩上印著不同的花紋,燭光映照,燈影落在地麵上,形成一團一團的花瓣,踩上去,如踏花而行。

人群鬆散了不少,騎在父母肩上的孩童們跳下來,蹦蹦跳跳踩著花影一路前進,銀鈴般的笑聲感染著每個人。伊塔躍躍欲試,回頭瞅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笑道,「去吧。」

伊塔拽著踉踉蹌蹌的方刻一溜煙奔出,木夏大呼小叫追在後麵,一個拐彎兒,沒影了。

前方的夜空亮了起來,是一株三丈的火樹銀花——高大的槐樹上掛滿了七色燈,這些燈又與前麵的不一樣,燈穗中央皆綴著不同顏色的寶石,風一吹,叮叮作響,鏘然成韻。

繞過火樹銀花,眼前豁然開朗,高聳如雲的燈輪之下,上千名錦衣華服的女娘們繞著燈輪踏歌載舞,薄如蟬翼的披帛在夜風中飛舞,如同浸了晚霞的連綿雲海,如夢似幻。

林隨安看傻了,半晌都挪不動步子,花一棠也不催她,在一旁靜靜看著。

少女的臉上滿是驚嘆和感動,倒映在瞳孔中的燈輪輝光萬鈞,若星河綻放。

她的眼眶微微紅了,輕聲道,「真好看。」

花一棠定定望著林隨安的側臉,也道,「嗯。真好看。」

突然,林隨安向前一指,「那些燈巷通向哪裡?」

燈輪下方又有七八條燈巷,每個燈巷入口處皆立著不同的火樹銀花,有人從裡麵出來,也有人鑽進去,花一棠戀戀不舍移開目光,瞧了一眼道,「不同的火樹銀花代表通向不同的夜市坊,掛龍燈的通向燈樓,鳳燈通向樂舞坊,虎燈是百戲坊,豹燈是雜技坊,兔燈是小食坊,飛鳥燈是舞神坊——」

林隨安好奇,「舞神坊是什麼?」

花一棠笑了,「各地有名的神婆跳大神,想去瞧瞧嗎?」

「免了!」

「去小食坊瞧瞧吧,靳若肯定在那。」

順著兔燈燈巷子走到盡頭,竟到了北市之中,街巷裡擠滿了賣吃食的小攤小販,逛累的百姓們沿街席地而坐,臉被爐火蒸汽熏得紅彤彤的,吃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林隨安瞧見了十長老丁坤,脖子上掛著汗透的布巾,站在三尺高的大灶上,用四尺多長的大木勺攪拌一大鍋肉粥,邊攪合邊吆喝,「羊肉膏糜,三文錢一碗,羊肉膏糜,五文錢兩碗——林娘子,你來啦,來一碗唄?」

林隨安連連擺手,「靳若呢?」

「裡麵——」丁坤忙著盛粥收錢,「三碗膏糜,客官稍後,馬上就來!

花一棠拉著林隨安擠進人群,隔了幾個攤位,看到一個特大號攤位,掛著「靳家粉果」的旗幡,八張桌子,兩口大鍋,食客也是最多的,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二長老燒火,臉被火炭熏得漆黑,天樞帶領七星圍站一圈,滿頭大汗地包小圓子,速度飛快,手法還挺講究,取肉餡,包麵,指縫一擠,指肚大小的小圓子成型,下鍋,開水滾熟,撈起灑到大油鍋裡一炸,金燦燦的粉果就好了。

靳若負責煮圓子,旁邊的小女娘負責炸圓子——小女娘居然是鍾雪,負責吆喝的竟是小叫花。

小叫花換了新衣,頭梳得光光的,站得板板正正的,聲音底氣十足,「靳家粉果,金黃酥脆,肉餡香噴噴,吃一個想兩個,吃兩個想四個,好好吃嘞哦——靳家粉果好好吃嘍——一碗隻要五文錢嘞——嘞哦嘞哦——」

花一棠口中嘖嘖,「河嶽城救了個小燕,東都城又救了個鍾雪,靳若這小子莫不是想紅顏知己滿天下?」

林隨安:「……」

「姓花的,還不趕緊過來幫忙包圓子!」靳若大怒,「沒看到我們人手不夠嗎?」

花一棠搖頭:「花某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做不來做不來。」

靳若抹了把汗,可憐兮兮看向林隨安,「師父——」

林隨安被這聲「師父」叫得柔腸百轉,立即洗手加入包圓子大軍,連包了三個拳頭大的,被靳若「不必勞煩師父」給請走了,被花一棠好一番取笑。

幫不上忙,林隨安索性心安理得坐下吃白食,花一棠毫不客氣吃了六碗,吃到第七碗的時候,被靳若轟走了,被林隨安好一番鄙視。

下個攤位是三長老的「玉粱膏」,類似現代的綠豆糕,隔壁碰到了排隊買油炸「火蛾兒」的伊塔和方刻,木夏提著兩大包「絲籠」,一種類似餅的麵食,說要帶回去給花一棠當夜宵。

轉過彎,瞧見淩芝顏身佩橫刀,帶著明庶、明風和一隊大理寺衙吏巡街,花一棠硬塞給淩芝顏一塊玉粱膏,還未吃兩口,前方傳來騷亂,似是有賊,淩芝顏叼著玉粱膏率人急匆匆跑了,不消片刻,就傳來百姓的歡呼聲,賊被抓住了。

林隨安和花一棠相視一笑。

花一棠:「走著?」

林隨安:「走著。」

二人肩並著肩,走向了璀璨輝煌的燈海,走進了人間煙火之中。

*

小劇場

同一時間,女帝捧著碗,嚼著粉果,盯著桌上的堆積的奏折發愁。

「唐國各地這麼多棘手的懸案,到底選哪個給小花和小安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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