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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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棠緩緩睜開了眼睛,清澈的瞳光水波般落在了林隨安的臉上,輕輕笑了,「有何不敢?」

*

盲女瞿四娘家住在西市北側的廣利坊柳堂街四十六號,小門小戶,一進院子,這條街上都是這樣的院子,皆是家境貧寒的普通百姓。

已快到卯時,西邊的天空是一片沉重的墨藍,東邊的天空是一片輕薄的淡白,再過一刻鍾,坊門即將開啟,偌大的東都城將會忙碌起來,林隨安在瞿四娘記憶中聽到的聲音就是街市的喧嘩,時間門剛剛好。

天樞站在站在瞿四娘家門口,辨認了一下方位,「從此處去西市,有兩條路,一條從東往西走,穿過紅葉巷,繞行黃曲道,出坊門,一條從西往東走,過通京渠大跨橋後徑直向南,出坊門,直通西市。」

花一棠:「走通京渠大跨橋雖然近,但白日裡車馬行人眾多,不適合盲人行走,紅葉巷和黃曲道路麵平坦,人流稀少,瞿四娘平日裡走的應該就是這條路。」

「好,就走紅葉巷。」林隨安撕下一條衣擺,蒙住眼睛,「從瞿四娘家門口出發,去西市。」

她這個舉動十分突兀,眾人皆是有些詫異。方刻欲言又止,木夏保持著職業素養的微笑,伊塔比劃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最後提問的隻有天樞,「林娘子這是在做什麼?」

「來都來了,碰碰運氣唄。也許運氣好,一轉彎就能碰上櫻桃呦。」花一棠說得大言不慚,搖著扇子走到林隨安麵前,抬起了手臂,頗為做作咳嗽了兩聲。

林隨安聽得很清楚,甚至能想象到花一棠的表情,肯定是一副「隻有我懂林隨安」的嘚瑟表情,也能想象到大家的神色,定是「這個紈絝肯定又在吹牛!」。

林隨安把手搭在花一棠的胳膊上,衣衫的觸感冰涼柔軟,一扌莫就知是價值不菲的布料,藏在昂貴華麗衣衫下的,是堅定平穩的手臂,她聽到了花一棠的聲音,「抓緊我,出發了。」

林隨安跟著花一棠慢慢前行,失去了視覺,其他感官變得異常靈敏,她能聽到花一棠的腳步聲,很穩,步伐很小,和他平日裡大搖大擺的走路姿勢完全不同,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很慢、很輕,時不時夾雜著低低的提醒,「前麵有石板台階,不高,稍微抬抬腳」、「小心,有水,會滑」、「有個小坑」、「慢一點,拐彎兒了」、「直走」——

她聽到銀絲雕花香囊球和衣袂摩擦的沙沙聲,溫和的果木香隨著風飄了起來,初生的陽光破開晨霧落在了臉上,聽到兩側的住戶開了門,灑水清掃,聽到厚重的坊門吱扭扭開啟,金吾衛厚重的鎧甲哢嚓哢嚓哢嚓走了過去,潮乎乎的駱駝糞臭味撲麵而來,嘰裡呱啦的番語砸在了臉上。花一棠停住腳步,靠過來,用小扇子飛快在她旁邊扇著,成了個敬職敬責的空氣淨化器。

「如何?」花一棠的聲音猶如一團柔軟的柳絮,鑽進耳朵裡,癢癢的。

林隨安不覺躲開一點,「沒有和記憶裡相同的聲音。」

「莫非在西市裡麵?」花一棠的聲音又香噴噴貼了過來,「但西市要到午時方能開市。」距離居然比剛剛更近了。

湊這麼近乾嘛?她隻是眼睛看不見,又不是聾了。

林隨安索性也不躲了,猝然扭頭,打算以氣勢逼退他,速度太快,扭頭太急,鼻尖也不知道撞到了什麼,軟軟的,溫溫的,花一棠的香味和體溫豁然退開了一大截,半晌沒了動靜。若不是林隨安手裡還扯著他的袖子,還以為他被嚇跑了。

木夏重重咳嗽一聲,伊塔和方刻沒了動靜,天樞不知道為何吸了口涼氣。

「花一棠?」林隨安低呼,「人呢?」

「嗯咳,在呢。」這一次花一棠的聲音從兩步外傳了過來,聲音黏糊糊的,好像含了一顆糖。

「你有沒有聽到『哦——囉——囉——』的聲音?」

花一棠「誒?」了一聲,靜了片刻,「沒有。」

林隨安靜心沉氣,側耳傾聽,周圍大群的駱駝噴著響鼻,胡商們的番語和唐語攪合成一團,一陣風吹起,倏地,所有聲音都靜了下去,遙遠的、仿若歌謠般的「號子」乘著風飄了過來。

【餵囉誒——哦——囉——】

林隨安耳朵一動,手指端端指向風吹來的方向,「那是何處?」

天樞:「是厚載門的碼頭方向。」

「你這幾匹駱駝我買了!」花一棠高呼一聲,四周響起一片喧嘩,緊接著,林隨安就覺胳膊被人向上一提,是花一棠的手,她整個人順勢一躍,翻到了兩個毛絨絨的駝峰中間門,身後還有個香噴噴的花一棠,位置實在太擠了,她的後背貼著花一棠的月匈膛,連條縫都沒有,花一棠兩隻手臂環過她的身體,猛地一抖,韁繩啪一聲,身下的駱駝豁然跑了起來,穿過一片驚呼和叫罵聲,迎著風,迎著若有若無的號子,跑了起來。

很快,林隨安聽到了人流的嘈雜聲,孩子的笑聲,咕嘟咕嘟的煮水聲,旗幡舞動的呼呼聲,還有,糖的味道。

就是這兒!

林隨安一把拽掉眼睛上布條,花一棠拉停駱駝,漫天的棕色駱駝毛落下,花一棠一連打了個三個噴嚏。

他們停在一家糖水鋪門前,鋪子上懸著「徐家糖肆」的牌匾,旁邊是一家粥鋪,掛著藍底白字的旗幡,旗幡啪啪啪拍著,孩子們在糖水鋪裡鑽來鑽去,笑著、鬧著,趴在櫃台上流著口水,不遠處,就是厚載門貨運碼頭,船夫們扛著重重的麻袋、籮筐和木箱,有節奏地喊著號子「餵囉誒——哦——囉——」。

一個包著頭巾、背著包袱的婦人領著三個毛頭小子從糖水鋪裡出來,三個男娃大約五六歲,穿著露腳指頭的破布鞋,正是淘氣的時候,一邊瘋叫一邊尖叫,撞到了粥鋪外場一個食客身上,婦人連連道歉,食客無所謂擺了擺手,起身付了錢走了。婦人轉身招呼三個男娃過來,頭巾下的半張臉一閃而逝。

那不是櫻桃的臉,眼角有些皺紋,看起來有些年紀,林隨安並沒有留意,不料就在此時,花一棠突然向前一指,大叫道,「攔住她!」

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掌拍駝峰騰空而起,一個翻躍落在了婦人對麵,千淨刀鞘橫住了婦人的脖頸,原本在婦人身邊的三個男娃立時撒丫子跑了,毫無半分流連。

天樞、方刻、木夏和伊塔跳下駱駝,圍了過來,方刻皺眉瞅著那婦人的臉片刻,倏然麵色大變。

林隨安這才看清,這個婦人的身形與櫻桃十分相似,整張臉都頗為怪異,額頭和眼角滿是皺紋,但皺紋的走向很奇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像是皺巴巴的果皮,顴骨處黑乎乎的一團,好像發了黴一般。兩個下眼角處,有兩顆頗為明顯的淚痣。

「眼角有淚痣,瓜子臉,櫻桃嘴,」花一棠走到林隨安身邊,風吹起的衣袂如霜雪般冰寒,「這是真正的柔千兒的臉。」

隨著他的聲音,萬分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婦人的臉皮仿佛一張爛了的豬皮,緩緩剝離、下滑,堆到了婦人的脖頸處,翻出腐爛長毛的內裡。

下麵,是櫻桃年輕飽滿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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