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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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棠這一暈,就好似捅了馬蜂窩一般,木夏起身疾呼,伊塔嚷嚷著聽不懂唐語,水榭外呼呼啦啦沖進來二十多個仆從,木夏迅速指揮他們忙活起來,有的打水、有的搖扇、有的去請醫士,亂糟糟一片,吵得方刻額角跳出青筋,大喝一聲:

「吵什麼吵!全都閉嘴!」

整座水榭倏然安靜,所有人都好似被按了暫停鍵,齊刷刷看著方刻挽起袖子,根手指依次搭上花一棠的脈門,這才恍然憶起,這位紅衣仵作原本是個大夫。

林隨安也有些緊張,自打她認識花一棠以來,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模樣,更糟的是,方刻號脈良久,不發一言,還嘆了口氣。

林隨安心都吊了起來,俗話說的好,不怕西醫說不行,就怕中醫唉聲嘆氣,這紈絝不會有什麼隱疾吧?

靳若的臉也白了:「姓花的沒事吧?」

方刻抬眼,古井般的目光定在林隨安臉上,幽幽道,「思慮過甚,虛耗過損,導致腦熱體疲。」

這句林隨安總算聽明白了,忙用手背貼住花一棠的額頭試了試溫度,果然,是因為用腦過度,發燒了。

靳若鬆了口氣,嘴上卻是不饒人:「還有救嗎?」

方刻橫了他一眼,「此等禍害,一時半會死不了,送回房好好睡一覺就行。」

木夏:「快去準備軟架抬四郎回房——」

「不用那麼麻煩,我來。」靳若蹲地弓月要,「我背他回去。」

眾人七手八腳將花一棠架到靳若背上,可花一棠也不知道是燒糊塗了還是怎的,偏不肯老老實實趴著,身體好似煮軟的麵條,一個勁兒的往下出溜,嘗試幾番都以失敗告終。

林隨安實在看不下去了,扒開眾人,上前一手勾住花一棠腿彎,一手環住花一棠後背,輕輕一托,將他整個人打橫抱起來,「我送吧。」

木夏忙令人提燈帶路,伊塔嚷嚷著熬製去熱清肺的茶湯,靳若正要跟上去,被方刻拽住了。

靳若:「嘛?」

方刻:「小心長針眼。」

「哈?」

*

花一棠居住的主園名為「思源」,取「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之意,位於別院的最深處,從遊鶯水榭出發,跨芙蓉橋,穿煙月回廊,過秋梧林,腳程快的也要走將近兩刻鍾。

道路兩側每隔十步便設有石燈,以特殊石料雕刻而成,大約尺高,形似縮小的宮燈亭,上有小簷可遮雨,四麵鏤空,點燃燈芯燭時,通體澄明,晶瑩剔透,遠遠望去,猶如石燈本身在發光,林隨安第一次見的時候大為震撼,還以為這個時代出現了電力,研究過才發現是製造石燈的石料能夠引光透光,乃為花氏特製工藝,價格更是不菲。

此時剛過戌時刻,月初升,夜未央,夜色如薄霧籠罩而下,林隨安踏著燈光上了芙蓉橋,芙蓉橋是一座十六孔木質拱橋,乃為別院內湖最高點,可鳥瞰別院內湖全景,後方是燈火通明的遊鶯水榭,橋下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如夢似幻的石燈長長延伸向夜色深處,仿佛指向遙不可知的未來。

晚風微涼,徐徐而至,花一棠雪梅瓣般的衣袂飛揚而起,被燈光映得發亮。

夏率領點燈的仆從已經下了橋,前後皆無他人,靜怡的空氣中,林隨安聽到了花一棠呼吸聲,從綿長變作急促,又突然沒了動靜,好似有什麼東西捂住了他的口鼻。

林隨安垂眸瞅了一眼,花一棠睫毛劇烈顫動,耳根泛起的潮紅猶如海浪般迅速蔓延到了整張臉,喉結慌亂上下滾動,林隨安噗一聲笑了,「你要將自己憋死嗎?」

花一棠一個激靈,好似隻大蝴蝶般胡亂撲騰著從林隨安懷裡跳了下來,幸虧手長腳長,落地的時候站的還挺穩,扌莫出扇子飛速狂扇,腦門上憋出了一層亮晶晶汗漬。

林隨安靠著橋欄,斜眼瞅著他,心裡盤算他到底是從一開始就裝暈,還是走到半路才醒。

「人家女郎都是背人,你、你怎的是抱人——」花一棠瞄了眼林隨安,又心虛移開了目光。

懂了,這貨從一開始就在裝暈。

林隨安無奈:「花一棠,你又想作什麼妖?」

花一棠長長呼氣、吸氣,總算將體內的燥熱散得七七八八,四下望了望,又靠了過來,結果被林隨安推離一步之外,「說吧,四周沒人。」

花一棠幽幽看了林隨安一眼,低聲道,「軸書上有一句話,我沒寫出來。」

林隨安一怔:「與我有關?」

花一棠點頭,神色肅然道,「星圖瀚宙後麵有一句:天一芒裂,十方星氣,淨乾定坤,堪為星主。」

林隨安心髒漏跳了一拍:羅石川贈她的竹簡上有「天一芒裂」四字,「十方星氣,淨乾定坤」的首位兩字連起來就是「十淨」,好家夥,關於「千淨」和「十淨」的文獻載體的範圍跨度也太大了吧,從古籍直接變成了春|宮|圖,而且次次都與命案掛鈎——

林隨安摘下千淨,拔刀出鞘,手掌托著刀身,月光掠過鋒利的刀刃,泛起蛇毒般的詭光,刀身的冰涼沿著掌心涼透了半條手臂,不禁嘆了口氣,輕輕笑出了聲:

「果然,這刀和刀法都不吉利啊。」

花一棠靠在橋欄上,肩膀靠著林隨安的肩膀,慢慢搖著扇子,聲線中帶著淡淡的笑意,「我的命格更不吉利,咱倆湊在一起,正好以毒攻毒,定能否極泰來。」

林隨安收刀回鞘,與花一棠一般,也仰起了頭,望著遼遠的夜空,今天是上弦月,有雲,月光坦坦盪盪鋪滿雲隙,風卷著清澈的水氣打濕了眉毛,壓彎了睫毛。花一棠難得安靜了下來,可林隨安卻覺得他的存在感從未這般強烈過,不是因為熏香,也不是因為華麗的衣衫,這種感覺很難說清楚,就像一片柔軟的花瓣落在頭頂,隨著風輕輕顫動著,周遭的空氣因此而變得不同,林隨安默默體驗著這種奇妙的感受,心裡想,其實花一棠不聒噪的時候真挺好的。

突然,呼吸猶如一團滾燙的霧落在了肩頭,林隨安的身體不禁一顫,她感受到了花一棠的體溫和重量。

這家夥,這次是真睡著了。

林隨安莫名有些想笑,又安靜待了片刻,扶住花一棠腦袋站起身,本想繼續公主抱,但想了想,為了照顧某人的麵子,還是換了姿勢,背起睡死的花一棠,踏著月色燈光一路向前走去。

*

花一棠睡了兩天兩夜,期間被方刻撬開嘴灌了好幾碗藥湯,又被木夏撬開嘴灌了好幾碗米湯,瞧木夏嫻熟的動作,顯然頗有經驗,靳若好奇去問,木夏笑而不答,倒是伊塔憋不住話,說漏了嘴。

「四郎小時候,病了好幾個月,木夏餵藥老厲害的。」

可當靳若問花一棠為何病了好幾個月,伊塔竟也閉口不言,連林隨安追問也不搭理,若再問,揮著拳頭就要打人,靳若隻得作罷。

其實靳若也沒太多時間留在別院,這兩天他日日出去打探消息,將偌大個東都扌莫了好幾遍,皆無雲中月的蹤跡,更奇怪的是,各大世家也異常平靜,沒有任何異動。

說實話,軸書中的任何一幅圖泄露出去,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如此安靜反倒令眾人萬分忐忑,也不知雲中月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還有那一撥使用贗品千淨的江湖勢力,也莫名其妙銷聲匿跡了。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靳若在案上將糕點排成東都坊圖,吃一塊,補一塊,「我現在嚴重懷疑雲中月憋著什麼壞,打算搞一波大的!」

林隨安看著屋外陰沉沉的天空,嘆氣道,「明日就是與東都淨門談判之日,這天氣不太妙啊。」

伊塔:「豬人說的對,陰天,運氣不好。」

林隨安:「……」

她的意思是談判地點在雲水河上,下雨怕是不安全。

方刻慢慢翻閱著花一棠默繪的軸書副本,木夏將這些畫重新裱成了一卷新的軸書,為了掩人耳目,換了個「水紋錄」的書名,眾人看過一次皆不想再看第二眼,唯有方刻樂此不疲看了兩日,還讓木夏購買了上百卷東都流行的同類書籍,對照著研究,時不時與眾人分享心得。

「這是東都這年來最受歡迎的畫師作品,筆觸細膩,姿態豪放,頗具美感——」方刻指著桌案左角出堆放的七八卷新買的軸書道。

靳若抱頭:「救命啊,我這輩子都不想看這東西了!」

林隨安亂撓腦門,伊塔皺巴著臉悶頭熬茶,木夏尋了個由頭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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