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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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隨安嘴裡嚼著新鮮的鱸魚切膾,弓著一條腿,胳膊搭在膝蓋上,大拇指頂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水榭外的天空呈現出憂鬱的淡紫色,一團團火燒雲團仿佛秤砣般沉甸甸地壓著心口。

此時再回想當時情境,才後知後覺發現有許多細節破綻——他與人打鬥時,沒用靳若最擅長的貼地賴皮戰術;靳若最喜吃酒啃零食,怎會被酒氣熏得打噴嚏?還有與她說話時,雖然聲音一模一樣,但語氣明顯有些生疏——

林隨安的心情更惡劣了:真是日日打雁,今日卻被老雁啄了眼。

靳若比她更甚,先去西風當行外好似搜尋犬一般排查了兩個時辰,回到別院點心也不吃了,晚膳也不用了,扯著丈量腳印步痕的小細繩,不知道在紙上算著什麼,一邊算一邊將頭發抓出了「怒發沖冠」的造型,嘴裡還罵罵咧咧:

「竟敢用我的臉騙人,敢在淨門的地盤上騙人!雲中月,若不能將你這身皮扒個精光,我誓不為人!」

伊塔攪拌著茶釜裡的魔藥茶湯,時不時探頭瞅一眼靳若的計算流程,方刻直接坐到了靳若旁邊,謹慎觀察,表情好似在開學術研討會:

「皮相可修,但骨相難變,易容術雖然在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神,但大多數情況隻能無中生有變成陌生人,此人竟敢易容成你,還騙過了花一棠和林隨安,難道他本來的骨相就與你十分相似?」

「我見過,他的骨頭能變小,能變成驢人(女人)。」伊塔手舞足蹈比劃。

方刻眸光一亮:「天下竟有此等奇人,若能一驗此人的屍骨,不枉此生。」

靳若:「方大夫放心,不出七天,我就能抓住他,拆了他的骨頭抽了他的筋。」

「若是可能,還是留個全屍。」

「我盡量!」

這倆人的對話又把林隨安逗樂了,想象了一下雲中月躺在檢屍台上被方刻嚇得驚叫的模樣,心情居然爽利了些,她看向水榭外,有些納悶花一棠為何還沒來吃晚膳。

從西市回來,花一棠一路黑著臉,腦袋隨著馬車顛簸搖來搖去,仿佛一個臭臉車載公仔,一入別院,就火燒火燎回了自己的園子,還拽走了木夏。林隨安看了眼天色,花一棠已經待在屋中差不多兩個時辰,莫非是與靳若一般回去設計捕捉雲中月的陷阱?

林隨安開始認真考慮若是他們三人聯手,能活捉雲中月的可能性有多大,畢竟隻有抓住雲中月,才能找到軸書——

突然,水榭外香風飄飄,人影縹緲,林隨安猛地抬頭,震驚地看到花一棠身披霞光裊裊而至,搖著扇子滴溜溜轉了個圈,擺了個風度翩翩的造型,問道,「如何?」

林隨安:「哈?」

木夏立即上前隆重介紹道,「四郎這一身乃為秋月娟娟衫,如此山川靴,夢吹舊曲簪,放歌自得的扇麵,最難的是今日的熏香,名為『十年孤劍萬裡,直上風煙』,乃是花氏調香匠最新的作品。」

林隨安眼皮微抖,好家夥,這貨頭發柔順發亮,皮膚白裡透粉,連指甲蓋都散發出粉紅晶亮的光澤,不由黑線:「你不會是泡了兩個時辰的澡吧?」

「自然不是,還有一個時辰梳頭選衣配扇挑熏香。」花一棠笑道,「今日又是被麵粉糊,又是在地上滾,滿身塵灰,著實狼狽,自然要好好梳洗一番。」

林隨安扶額:她果然想多了!

靳若受不了了:「姓花的,你能乾點正經事嗎?!」

花一棠捋了捋袖子,踱著方步落座,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我身為揚都第一紈絝,時刻保持容姿端雅,風采照人便是最正經的事兒了!」

這次不僅靳若,連方刻都一同翻起了白眼。

「如今正經事做完了,閒來做點瑣碎小事也無妨。」花一棠敲了敲扇子,木夏立即令人撤去他案上的膳食瓜果,換上文房四寶,擺上凝神靜氣的熏香。

見他這幅架勢,眾人皆是一怔,林隨安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大驚,「你不會隻看了一眼,就能將那軸書中的內容全默出來吧?」

靳若:「誒?!!」

方刻倒吸涼氣。

花一棠慢條斯理將狼毫筆鋒舔滿墨汁,「我又不是神仙,那軸書共有兩百七十三頁,我僅是匆匆看了不到十息時間,最多隻能記住幾頁罷了。」

此言一出,眾人簡直是驚喜過望,全跑過來圍坐在花一棠案前,好似土鱉盯龜蛋一般瞅著,唯有木夏頗有大家風範,跪坐一旁不慌不忙替花一棠磨墨。

花一棠撩起眼皮,笑吟吟道:「啊呀,諸位這般盯著花某,花某有些羞澀呢。」

方刻:「少說屁話,快點!」

花一棠噎了噎,看向了林隨安,「軸書中的內容,對女子來說可能有些勉強,你是否——」

林隨安:「廢話少說,快畫!」

老娘活了兩輩子,什麼沒見過?!

花一棠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闔目深深吸氣,再次睜眼之時,瞳光沉凝如墨,與鋒利的狼毫筆尖同時落在了雪白的宣紙上。

熏香爐中閃動著微薄的亮光,煙絲如同被拉長的時間,纏繞在花一棠修長的手指和白皙的手腕上,在下筆的那一瞬間,他周身的氣質就變了,褪去了囂張和浮華,變得寂寥又朦朧,運筆謹慎且鎮靜,無數纖細繁雜的線條從他的筆下傾瀉而出,不像是畫出的,而是它們原本就應該在那裡。

林隨安在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其他人似乎也忘了呼吸這件事,整座水榭靜得可怕,唯有水榭外的湖水波光響動著,從倒映著橘紅色的夕陽,變幻成夜幕降臨前的深藍,最後變作一片黑暗。

仆從們安靜地走進來,燃起了燭火,又安靜地退下,寂靜的光平鋪在水榭中的那一刻,眾人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被映照得清晰無比,木夏和伊塔的震驚,靳若的憤怒,方刻的冷森,還有,花一棠瞳孔中一閃而逝的蒼涼水光。

林隨安聞到了藏在熏香中的微苦澀凝之味,她突然明白了,花一棠並不是為了臭美才去泡澡更衣,而是因為知道他要默繪出的東西太過殘忍,淨身沐浴隻是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

當第一縷月光落在熏香爐上的時候,花一棠的筆停住了,他輕輕嘆了口氣,執筆昂首,脖頸修長,仿佛在祈禱著什麼,附在他周身的那種淡漠和疏離忽悠一下飛了起來,他的手指開始劇烈發抖,臉色白得嚇人,他看向林隨安,灼烈的紅光湧入了眼眶,輕聲道,「我隻記得這些了——」

林隨安點頭:「辛苦了。」

花一棠嘴角牽了牽,似乎想笑,但沒笑出來,他疲憊地閉上眼睛,身體好像一個不倒翁輕輕晃了晃,林隨安和靳若幾乎同時起身,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花一棠身體一歪,腦袋靠在了林隨安的肩膀上,長長、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林隨安月匈中猶如油鍋沸騰,花一棠的頭發散發出淡淡的果木香,幫她的心慢慢靜了下來,看著剛剛默繪出的內容,一共二十頁,皆是圖畫,僅有少量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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