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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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隨安現在是萬分後悔,剛剛肯定是被豬油蒙了心,才那般不要命去救人,真是——好疼啊!

為她看傷的是個女大夫,姓月,木夏帶來的,看著林隨安的眼神那從詫異到震驚,最後變成「從未見過這般能作死」的人。

「右手虎口撕裂,左掌割傷,這兩處傷口都是皮外傷,未傷及筋骨,麻煩的是左肩這處刀傷,還有右臂——」月大夫輕輕捏了一下,林隨安猝不及防,差點尖叫出聲,硬生生憋回去了,畢竟大堂外圍一堆紈絝正眼巴巴瞅著呢,她可不能丟人。

「輕微骨裂。」月大夫搖了搖頭,「你肩上和手上的傷口都需要縫合,你確定要在這兒縫嗎?」

林隨安看了眼大堂外,人群亂糟糟的。馮鬆看東晁斷了氣,救馮愉義唯一的線索斷了,急怒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周長平、白凡、嚴言等人亂成了一鍋粥,也找了個大夫,又是把脈,又是紮針,明庶和明風大叫著維持秩序,無奈根本沒人聽,幾步之外,花一棠和淩芝顏雙雙圍著揚都坊圖,眉頭緊鎖,氣氛十分凝重。

「就在這兒弄吧。」林隨安道。

看這樣子,一會兒還指不定要出什麼幺蛾子,她還是留下來鎮場子更安心。

月大夫頗為詫異看了林隨安一眼,瞥向聚在四周看熱鬧的紈絝,「那邊的閒人,過來幫忙!」

說實話,這位月大夫紅唇杏目,樣貌十分周正,這一眼,不怒自威,裴詩均立即領著七八紈絝跳了出來,「月大夫盡管吩咐!」

「將四周的帷幔扯下來,圍在我們四周,我要幫林娘子縫傷口,不許偷看,否則小心我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是是是!」裴詩均和紈絝們立即行動,不消片刻就在林隨安和月大夫四周圍出一圈嚴嚴實實的賬幔圍牆,所有紈絝高舉賬幔,背對林隨安,個個目不斜視,很是規矩。

月大夫端過兩盤燈燭調整照明,小心扒開了林隨安的左側衣襟,眉頭一皺,從藥箱裡掏出瓷瓶,在白布上倒出透明的黃色液體,小心按在了林隨安的傷口上。

林隨安吸了口涼氣,強忍著,漸漸地,肩頭的傷痛變成了麻木,又變成了毫無知覺。

「麻沸散的效果隻有一盞茶,之後若是疼了,你忍著些。」月大夫快速清理完畢傷口,穿針引線,唰唰唰縫了起來,不得不說這麻藥效果不錯,林隨安隻能感覺到有東西撕扯著肩頭的皮肉,還能聽到拉線的嘶嘶聲,完全不疼,整個人慢慢鬆弛了下來。

外圍的賬幔圍了四層,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外麵燈火灼灼,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她聽到了許多耳熟的聲音,靳若、穆忠、瓦爾、張長老、花氏的幾個管事,所有聲音中,花一棠的最明顯,乾淨利落,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和平日判若兩人。

「周管事、柳管事,你們負責西南城十一坊的買賣,將你們知道的、認識的鋪子、宅子全部圈出來。哪處鋪子進出貨數量不合常理的,也圈出來,」

淩芝顏:「為何是西南城十一坊?」

穆忠:「花氏的生意幾乎覆蓋整個揚都,唯有西南城十一坊的魚龍混雜,馮氏和嚴氏的根係極深,數年經營仍然無法盡數掌控。」

花一棠:「靳若、張長老,你們對市井最是熟悉,可曾在西南十一坊看到什麼不尋常的人出入,什麼都可以,仔細想想。」

靳若:「好!」

「司戶曹的人到了嗎?」

「有有有,在下乃是司法曹的參軍,姓高,這兩位是負責戶籍的書佐。」

「西南城十一坊商鋪、住戶具體數量是多少?黑戶有多少?尚未登記造冊的有多少?記得多少,都寫出來!」

「這個……怕是要稟報周太守……」

淩芝顏:「周太守!」

周太守根本不回應他,他尖銳的嗓音忽高忽低,混在嚴言和白凡的怒喝聲中,很是底氣不足。

「周長平,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著實冤枉啊,當時情勢緊急,我當然以救人為先啊!」

「怎麼?周太守這就急著抱花氏的大腿了?」

「嚴公,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啊,花一棠也是我治下子民,我總不能看著他去死——馮公,你醒了——哎哎哎,怎麼又暈了,大夫,繼續紮針啊,不要停!」

好一個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肩頭刺痛,林隨安眼皮抖了一下,麻藥效果漸漸消失了。

「忍一下,馬上就好了。」月大夫道。

林隨安集中精力繼續聽,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痛感。

高判司:「沒有周太守的命令,我這……不好辦啊!」

淩芝顏:「都什麼時候了,還如此推諉扯皮!簡直是荒唐!」

花一棠:「祁元笙來了嗎?!」

一個低低聲音響起,「在。」正是祁元笙。

「你對司戶曹的卷宗可熟悉?」

「尚可。」

「西南城十一坊的熟悉嗎?」

「尚可。」

「你來寫!」

「是。」

高判司:「花四郎,這這這不合適吧!府衙行事怎可這般胡來,就算你們花氏隻手遮天,這也太過分——」

「啖狗屎,穆忠,把他拖走!」

高判司的聲音消失了。

林隨安笑了一聲,月大夫縫完最後一針,快速塗藥包紮,幫林隨安拉好衣衫,用兩夾板固定林隨安右臂,「你和花家四郎很熟?」

林隨安:「不熟。」

「半月之內,不要用右手,半月後,再來醫館復診,」月大夫手下不停,眉頭高高挑了起來,「木夏來的時候,說花四郎特別交待,讓我務必用盡平生所學救治他的摯友知己。」

還摯友知己?這話說出來花一棠難道不害臊嗎?!

「我和花一棠才認識幾天……」

說到這,林隨安自己先愣了,原來她和花一棠相識的時間這麼短,為何感覺過了許久。

「才認識幾日,就能不顧性命去救他,你和花四郎很像。」

「哈?」

「他也是這般,總是不顧自己安危去救人,」月大夫示意裴詩均等人撤下帷幔,「即便那個人是他的死對頭。」

風吹了起來,層層疊疊的帷幔輕盈飄落,染上了月光的顏色,如夢似幻。

林隨安看到了朦朧光暈中的花一棠,他鶴立雞群站在人群中央,飛速篩選著十三管事、淨門、府衙戶籍的三方消息匯總,手持毛筆在坊圖上勾勾畫畫,時不時和旁邊的淩芝顏竊竊私語,淩芝顏看他的表情越來越震驚,突然,花一棠抬眼,直直看向了林隨安,雙眼晶亮,如夏夜星辰。

林隨安左手提起千淨,快步走了過去,花一棠露出她熟悉的嘚瑟笑臉,指向坊圖西南角的月重坊,「我找到了!」

林隨安點頭:「走。」

*

花一棠最終找到的謎底,是月重坊內的一所米行,從坊圖上看,店麵隻占很小的麵積,後麵大片空地登記的都是米倉,但根據花氏管事對揚都米行的出入庫記錄,每月這間米行出庫入庫的米糧數量都不多,最多支撐十幾口人的口糧。

淨門給出的消息更奇怪,這間米行的掌櫃很少開店,基本是開五日,休十日,開店的五日,買賣也很少,最奇怪的是,來買米的,都是書生,尤以趕考的士子居多。

張長老還特別提出一點,這些士子皆是紮堆入店,常常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離開的時候,皆是麵帶喜色,足下生風,好似在米行裡吃了頓饕餮大餐。

最後,是祁元笙回憶出的司戶曹的店鋪造冊記錄,這間米行地契最初登記的戶主是一名胡人,名為蘭蘭奇,十年間從未轉賣易主。蘭蘭奇在揚都隻有這一間鋪子,但除此之外,關於蘭蘭奇的所有戶籍信息皆不可查。

「蘭蘭奇是假名,假身份,這間米行背後另有其人,而且做的也不是米行生意。這是最可疑的一家鋪子。」花一棠猛拉馬韁,馬嘶貫穿夜空,木夏備得都是千裡良駒,尤其是花一棠的這匹,全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再加上身後穆氏商隊的人,各家紈絝的華麗馬車,那叫一個浩浩盪盪,威風八麵。

周長平又要照顧暈過去的馮鬆,又不想放過這個立功的良機,更不敢招惹花氏,隻能用馬車拉著馮鬆,帶著隊伍遠遠跟在後麵,明明是正兒八經的巡城衛、不良人和衙吏,風頭卻都被花氏蓋過去了,很是憋屈。

米行的門麵很普通,和普通的商鋪沒什麼區別,此時大門緊閉,店內一片黑暗。

「如果不是米行的買賣,那是什麼買賣?」淩芝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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