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正中下懷,鶴嘴蛇口大雅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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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皇甫方士的卷宗早在臨水道台衙門的案桌上堆成小山,細致到連一天上幾次茅房都幾率在案,武越自然清楚中年人也侵淫棋道多年,扶蘇關用水石重新修葺的馬廄裡還藏著兩罐老木雲杉雕刻成的圍棋,這種稱不上名貴的木頭難得就難得在存世極少,非是利劍峭壁,入雲飛簷不得尋,所以就算財力不菲的豪閥世家中也鮮有能拿出一塊老木雲杉。

武越滿眼禮賢下士的表情。

慕北陵愣了愣,擺手推諉道:「這如何使得,我家先生哪裡會下棋,要說經綸韜略,先生倒可以和大王辨上一辯,這下棋……」

武越飽含深意轉頭看來,眼皮眯了眯,見他不像是在說謊,哈哈大笑道:「慕卿看來還不了解你家這位先生啊,經綸韜略自然不在話下,這棋盤對弈同樣堪稱國手。」

慕北陵故意瞪眼張口。

皇甫方士輕聲笑道:「大王言過其實了,臣下對圍棋隻不過略懂一二而已,不過既然大王有此雅興,臣下自當尊從。」

武越喜道:「好,來人,擺棋。」

作為朝城裡唯一一座由王家興資修建的酒樓,文娛玩樂自然少不了,不說圍棋象棋這些喜聞樂見的東西,就連投壺射覆,蹴鞠看戲也是一應俱全。

卑躬屈膝怎麼看怎麼像給人當孫子的皇北樓管事很快擺好棋盤,端來樓裡最上等的兩盒象牙棋子。皇甫方士和武越分而對坐,一人執黑一人執白。

真正的圍棋高手坐上棋桌便能看出一二,執子落子看似風輕雲淡,實則殺伐縱橫,有道是圍棋之道道法自然,有包羅宇宙之舉,神鬼莫測之機。精微處,妙到毫巔;磅礴處,穿雲裂石;險峻處,深溝壁壘一線天;壯觀時,大河浪湧奔騰急。四時之行寓於中,日月星辰藏於內。可爭鋒,可頓悟。

所以但凡能被稱之為聖手之人,無不是當世一等一的縱橫韜略家,各國各朝都願意奉這等人為座上賓,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平凡普通的一句話也能達到字字珠璣,指點江山之能。

皇甫方士一手棋下的縱然是門外漢的慕北陵看來也圓潤自如,章法有道,不急不躁,每次落子間隙不超五息,子子皆恰到好處。

在座的一班大臣中不乏精喑棋道之人,其中身為內閣次從事的濔溫文更稱得上半個國手,這位頭發花白一半卻容顏不老的老者從弈局開始後便一眨不眨盯著棋路,從最開始的星位落子,到中盤的天元相爭,濔溫文不禁暗自對皇甫方士的棋風大為贊嘆。

旁人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棋不過中盤濔溫文便知此局勝負已定,之所以武越能撐到現在,全是皇甫方士故意為之,至少不能讓這位新王輸得太難看,拂了麵子對誰都不好。

濔溫文將視線轉向黑白雙發的中年人,不動如山,溫文儒雅,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西夜有名的棋聖姚柱子,若是能讓二人對上一局,又會是何等的氣吞山河。

果不其然,僅僅落下五十子的武越在一陣蹙眉沉思後,最終放棄再落一子,苦笑搖頭道:「先生棋藝精湛,孤甘拜下風。」

滿堂鴉雀無聲。

皇甫方士將夾在兩指間的黑子放進棋盒,合手拜道:「臣下僥幸取勝實乃大王謙讓。」

眾臣頓時忍不住翻起白眼,才下五十個子就認輸,說是慘敗也不為過吧,你還好意思腆著臉說大王謙讓,再你娘的謙讓也謙讓不到這種程度啊。

武越並沒有想象中的生氣,反而感慨道:「輸了就輸了,孤本以為能在先生手下撐過百子,看起來還是孤托大了啊。」

皇甫方士頷首不語,正待起身離桌時,忽然被武越叫住,「先生且慢。」

皇甫方士停住起身動作,狐疑看去。

武越回頭對一直守候在身後的佝僂老人說道:「老翁,你和先生來一局。」

佝僂老人顯然沒想到武越突然來這麼一下,扯著嘶啞的公鴨嗓回道:「主子,老奴多年不扌莫棋盤了,生疏的很,就算了吧。」

已經重新坐下的皇甫方士緩搖羽扇,納悶道:「這位也懂棋?」

不似疑問,更像是在激將。

武越似刀的狹眉可見微蹙,壓低幾分聲音說道:「隻是對一局而已,無傷大雅。」

整個腦袋都遮在鬥篷下的老人讓人看不清表情,隨即隻見他沉默片刻,最終用很輕微的弧度點了下頭。

武越這才眯眼笑起,起身把位子讓給佝僂老人。

坐定下來的佝僂老人伸手一枚枚收起棋盤上的白子,執一子在兩指間,剛要落下,卻見皇甫方士沒有要執子的意思,淡淡道:「先生不打算落子?」

皇甫方士深深看著佝僂老人執子的右手,輕聲笑道:「沒想到大王身邊還隱藏著如此能人雅士,倒是在下妄自菲薄了。」

說到這裡,皇甫方士撐起身子,對著佝僂老人鞠上一躬,方才重新落座。

佝僂老人默不作聲,卻是觀棋諸臣不明所以,這還沒開始下怎麼就成能人雅士了?而且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被鬥篷遮住全身的老人都和「能人雅士」幾個字挨不到一點邊。

皇甫方士宛如洞悉諸臣心思,認真說道:「能以鶴嘴撚子之士,豈是庸俗之輩。」

一語出,眾人齊刷刷將視線轉向佝僂老人執白子的右手,果真見其竟然是用中指和無名指夾棋子,整個手勢彎成鶴嘴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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