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塗白看著青琅這幅模樣,臉色蒼白道:「……你現在知道了吧,我們對鳳寧來說,都是一樣的,都是能讓他再次見到所念之人的器具。」
他似乎身體弱得厲害,每說一句話都要停下來喘一口氣。
他手撐著地,背靠在石牆上,似乎一離開那石牆就會立刻栽倒在地上,他道:「但是我不怨他,因為是我一廂情願的,因為一開始就是我一廂情願的……」
那二十五道天雷對他來說著實難捱,他隻是個不足千歲的兔妖,修為本就不高,如今已呈現出了燈盡油枯之勢。
他閉上眼睛,喘著氣,臉上卻帶著很懷念似的笑容,輕聲向唯一的聽眾敘述他與鳳寧的相遇。
他說那時,鳳寧是下凡歷劫的凡人,他是偷跑出去的兔妖。
那凡人救了他,將他帶回自己的竹屋養著,養好後又將它放回山裡。
可塗白卻忍不住跑去看他。
看他讀書,看他撫琴,看他與人閒談。
看他從清俊無比的小少年長成輕搖折扇的翩翩君子。
小兔子終是忍不住化作人形去接近那人。
可他法力尚淺,一次醉酒便不小心長出了兩隻耳朵。
他本以為那凡人會厭惡他,會害怕他,會怒斥他。
可那人隻是愣了一下,便笑了,眸子溫柔得像落滿了星河萬千:
「原來你是兔妖啊,怪不得你那麼喜歡吃胡蘿卜。」
自此,便一腳踏入愛河。
可那人終是不明他的心意,甚至有時望著星空嘆道:「這天下的人如星星繁多,為何就我如此孤獨呢?」
塗白卻隻是癡纏地望著他。
那人是天上的月亮,是山巔的白雪,無人敢向他宣泄自己的愛意。
終有一日,他鼓起勇氣準備向那人告白。
可一場山火,卻將他所愛之人燒成一捧黑灰。
修為尚淺的小兔妖,那一刻差點入了瘋魔,他闖入冥界,大鬧地府,被冥王關在地牢深處,幾乎打碎一身妖骨。
是他的醫神爹爹救了他。
後來,他終於明白。
怪不得他翻遍冥府的命薄也尋不到那人輪回的名字。
怪不得那名住在山林裡的凡人,明明生在俗世,卻又半分不染紅塵。
原來,那人是下凡歷劫的仙人。
是歸寧門那名受無數人敬仰的鳳寧上神。
得知這一切之後,他便在相親大會上接近鳳寧,並裝作與鳳寧初次相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他看到鳳寧被人逼婚,又與人成婚。
他塗白尋了鳳寧幾百年,又哪裡甘心?
而且鳳寧分明是不愛青琅的。
他是被逼婚的。
愛情與重逢的喜悅沖昏了他的腦子,讓他罔顧禮法,忍不住繼續與鳳寧接觸。
直到那日,鳳寧與青琅已經成婚,已經雙修過的事實公之於眾,直到鳳寧急忙和人解釋「我和塗白清清白白,我不喜歡他。」
那一瞬間,塗白如墜冰窟。
他站在眾人麵前,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費盡心機想要去勾引有家室者的婊子。
他落荒而逃。
可他終究是忘不了鳳寧,隻能變成兔子的模樣,悄悄去看他。
看著看著,他便發現了秘密。
他知道鳳寧一直在等一隻鳳凰。
他知道鳳寧與青琅成婚皆是因為天婚石,皆是因為不得已。
也是,鳳寧上神聖潔如雪,卻溫柔似水,他怎能看到年輕的魔族子弟活生生被雷劈死?
那一刻,塗白就決定了。
——他要給鳳寧上神自由。
青琅神色依舊是恍惚的,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塗白說的話。
塗白臉色越發蒼白了,可唇角卻牽起了一抹很淺淡的笑。
「青琅,你隻不過是恰巧因為一個天婚石才得以同他成婚……你憑什麼會覺得你與我不同?
「我們都一樣,皆是過客。而鳳寧上神在乎的,唯有那隻鳳凰罷了。
「現在好了,上神自由了……繼續等著他的鳳凰也罷,繼續追求那所謂的愛情也罷,總算是沒有人攔著他了。」
塗白垂頭笑了笑:「……隻不過我覺得他恐怕是難以再尋到所愛之人了,他若是真是有心,那顆心估計也同這洞穴一樣,寫滿了鳳凰。」
青琅似乎覺得這山洞裡無邊無盡的字跡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有些踉蹌地後退了兩步,步履蹣跚地打量著四周,似乎是想要離開這裡。
塗白掙紮著站起身子,卻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拉扯住青琅的衣角,懇求道:「……也帶著我走吧,帶我離開這裡,我快要死了,但我不想死在這裡,這裡屬於鳳寧上神和他的鳳凰,不屬於我。」
青琅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聽不清旁人說話,他目光倉惶地四下尋著,終於尋到了出口。
於是他匆忙邁開步子,像是逃亡一樣朝那洞口走去。
塗白臉上的血色也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他終是靈力虛弱到維持不了人形,幻化為了兔子的模樣。
他渾身已沒了力氣,可它的爪子卻死死地勾著青琅的衣擺,直至走出這洞穴。
洞穴外是一處山崖,不知道何處的梨花紛紛揚揚的飄落,覆蓋了滿地。
似是春雪。
塗白鬆開青琅的衣擺,身上的每一根毛發都變得乾枯暗淡,又漸漸地被春日的花瓣掩埋。
這隻小兔子輕輕地蜷著身子,漸漸沒了氣息。
就像是那日凡間,那片雪地,他與那名凡間少年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