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的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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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寂白穿著一件純白色色的羽絨服,走下了樓梯。

那兩盒巧克力都已經被寂緋緋扔進了客廳垃圾桶裡,連封帶都沒有拆開。

寂緋緋並不稀罕陳哲陽送的禮物,她隻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覺以及享受寂白吃醋傷心所帶給她的快感。

除此之外,陳哲陽其人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寂白麵對那兩盒被丟棄的巧克力,也沒有特別的感覺。

上一世她被陳哲陽傷害的痛苦,已經讓後來的謝隨完完全全地治愈了。這一世,寂白麵對年少時喜歡的男孩,內心毫無波瀾,甚至帶有一絲厭惡。

陳哲陽那自以為偉大的愛情和為愛「犧牲」的決心,讓寂白覺得惡心。

**

寂陳兩家的家宴定在海天盛筵大飯店。

兩姐妹隨父母一道出席。

陳家與寂家是世交,公司上也有千絲萬縷的利益牽扯,因此,兩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維係著彼此的友誼,時常會一起聚餐。

這次陳哲陽歸國的契機,也正好促成兩個家庭的又一次聚會。

寂緋緋盛裝出席,粉紅色的小冬裙,配著兔毛小坎肩,披肩長發的發尾微卷,宛若童話世界裡走出來的公主。

陳哲陽的目光卻被她身邊的寂白所吸引了。

寂白隻穿了件簡單的羽絨服,紮著馬尾辮,脂粉未施,她細膩白皙的肌膚剔透如雪,根本不需要任何妝容的修飾,清潤的質感勝過了精心修飾打扮的寂緋緋百倍。

不知道為什麼,陳哲陽覺得寂白好像變了,不再是過去那個畏畏縮縮、一見到他就臉紅的小女孩了。

她變得從容、淡定,而且更加自信,偶爾飄來的一個疏淡的眼神,足以令陳哲陽感覺…動人心魄,他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了。

和她比起來,刻意修飾打扮之後的寂緋緋,多了幾分諂媚的味道。

寂白當然不知道,自己這無所謂的敷衍態度,會在陳哲陽心裡造成這樣截然不同的觀感。

但她發現了陳哲陽一直在看她。

又或許這就是網上經常說的「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上一世寂白那喜歡陳哲陽,卻不曾入得了他的眼,現在她愛搭不理的樣子,反而激起了陳哲陽的興趣。

寂白隻覺得荒唐可笑。

陳哲陽的父親就是德新高中的校長,陳振恆。

孩子們都在德新高中念書,因此兩家大人聊天的主題還是落在子女的教育問題上,他們天南地北地聊著教育製度改革,聊著家庭的影響和社會責任等問題。

陳哲陽適時地從包裡扌莫出了一盒包裝精美的糖果,朝著兩位妹妹微微一笑。

寂緋緋原本以為,那盒糖果是送給她的,她端了端裙子,正準備站起身,優雅矜持地接過來。

卻沒想到,陳哲陽轉向了寂白:「小白,昨天的事是我不好,太沒禮貌了,喏,這盒糖果算是我的賠禮道歉,也是我特意從美國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寂緋緋臉色變了。

他分明已經送了寂白巧克力,為什麼現在還要送糖果,這不是故意給自己難堪嗎!

姐姐隻有一份,而妹妹卻有兩份…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陳哲陽完全不知道寂緋緋誤會成了這個樣子,他之前送給寂緋緋的巧克力是私底下送的,送給寂白的糖果是當眾送的,更加表麵了他對寂緋緋的心意啊。

他肯定想不到這樣的做法,卻讓寂緋緋誤會了。

寂白像個局外人般,作壁上觀,冷眼看著這一出出連台登場的好戲,淡淡道——

「謝謝你的糖果,但是我不太喜歡吃糖,給我也是浪費了,不如送給姐姐,她很喜歡吃糖。」

陳哲陽很懂分寸,也沒有堅持,轉向了寂緋緋:「既然如此,那就給緋緋吃吧,我知道她特別喜歡吃糖果。」

寂緋緋氣得嘴唇發紫,口不擇言道:「憑什麼她不要的就給我!打發叫花子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大人臉色頃刻間垮了下來。

「緋緋!怎麼說話呢!」

「怎麼這樣沒禮貌!」

陳哲陽顯然也是沒有料到,一向溫柔可人的寂緋緋會說出如此怨毒的話語,他驚呆了:「我我隻是覺得你喜歡吃糖果,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別生氣。」

「我……」

寂緋緋在家長麵前一貫扮演的是善良恭順的好女兒,現在她突然的發作,令人促手不及,陳家父母相互交換了眼色,不發一言。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試圖轉圜道:「我隻是有點累了,心情不太好。」

寂白告辭去了一趟洗手間。

沒多久,陳哲陽也跟了出去。

寂緋緋終於連偽裝一下的欲望都沒有了,全場冷臉,令兩家父母感覺非常尷尬。

明亮的走廊間,寂白扭開水龍頭,用冰涼的冷水沖了沖手,抬頭望見鏡子裡陳哲陽那英俊的麵容。

陳哲陽五官英挺端正,給人一種渾身充滿了正能量的感覺。

「小白,昨天的事,我想向你道歉,是我太沒有禮貌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寂白搖了搖頭:「沒有,不需要道歉。」

她沒有將他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存在為他生氣,現在的陳哲陽已經勾不起她任何情緒的波瀾了。

寂白這冷淡的模樣,讓陳哲陽心裡感覺澀澀的,特別不是滋味。

她好像真的變了,變得不再像過去那個唯唯諾諾、膽小怯弱的可憐蟲。

氣質的改變連帶著讓她的容貌似乎都發生了改變,她變美了,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的美,就像含蓄的花苞在暴風驟雨之後,一夜盛放,那種極致的美麗是根本遮掩不住的…

陳哲陽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怔住了。

兩家人從海天盛筵大酒店出來,泊車的侍者將轎車駛到路邊,拉開了車門,恭敬地迎著他們上車。

恰是這時候,對麵一家名叫飛越網咖的店門前,走出來幾個笑鬧抽煙的男孩子。

正是叢喻舟他們。

謝隨站在人群中,兩根頎長的指尖拎著半截煙頭。

叢喻舟手肘戳了戳謝隨,謝隨抬起頭,望向了馬路對麵,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意頓了兩三秒,然後悄無聲息地隱去了。

他在人群中一眼鎖定了寂白。

羽絨服的白絨毛裹著她白皙的脖頸,皮膚潤得仿佛可以掐出水來,她跟在大人的身邊,溫順而乖巧。

陳哲陽穿著得體的西服,禮貌紳士地為她拉開了車門。

遙遙的馬路,仿佛隔開了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而謝隨偏偏在最汙濁不堪的泥潭裡,肖想著如此美好的她。

他單手揣在兜裡,緊緊捏著鑰匙扣上的小白掛墜,直到手心被尖銳的輪廓割得生疼,他緩緩鬆了手,感覺心頭也空了一塊。

按滅了手裡的煙頭,謝隨眸子裡的光也在那一瞬寂滅。

他一言未發地轉身離開了。

校長陳振恆喊了謝隨兩聲,謝隨頭也沒回,轉入了陰暗的巷道裡。

寂明誌問:「那孩子誰啊?」

陳振恆望著他的背影,淡淡道:「我們學校的學生。」

「你們學校還有這種」寂明誌斟酌了話語:「這種層次的學生啊?」

陳振恆笑了笑:「他爸以前是我們學校的保安,也算是我半個朋友,後來犯事判刑,我答應了他要讓這孩子念書到高中畢業。」

寂明誌還挺好奇:「這一保安,能犯了什麼事啊?」

「殺了人。」

寂明誌背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殺人犯的兒子啊!真是哎呀,你們學校怎麼能收這種學生呢,我看他就不像是什麼好東西,緋緋,白白,以後你們要離這種人遠一點!知道嗎!」

寂緋緋「噯」了聲,乖巧地答應,而寂白坐進了車裡,悶不吭聲地望著霧蒙蒙的窗外。

少年那冷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漆黑泥濘的巷子裡。

**

喧囂吵鬧的酒吧包間裡,叢喻舟叫來了幾箱啤酒,安撫剛剛劫後餘生的緊張情緒。

「網吧出來居然直接碰到陳校了,這他媽是什麼運氣!」

蔣仲寧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估計周一回學校,又要寫一大堆檢查檢討,想想都煩。」

叢喻舟遞來話筒:「別想了,唱歌去,我再叫幾個兄弟過來玩,把場子熱起來,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蔣仲寧接過了話筒,點了一首周傑倫的《退後》,兀自唱了起來。

謝隨獨自坐在射燈照不到的角落裡,細碎的劉海斜下來,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一片陰翳。

他手裡拎著啤酒瓶,一口一口就沒停下來過,不知道喝了多少。

腦海裡回閃著童年時的許多畫麵,他被人推進髒汙的泥坑裡,聽著他們大喊:「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我們不要和他玩!」

「我不是!」他努力分辯:「我不是殺人犯的兒子。」

「就是!你爸爸殺了人,你就是!」

「沒有,我爸爸沒有殺人!」

……

後來漸漸長大了,他手裡有了力量,可以將那些欺負他的人按進泥濘中,揍得他們哇哇大叫。

可是他也不再為那個男人爭辯一個字,他背負著自己的宿命,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

那女孩想必應該也知道了吧,怪不得,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他爸是殺人犯,他是滿身汙垢的垃圾,怎麼配站在她的身邊。

謝隨又喝了一口酒,精神開始發散,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唯一的感覺就是想到她時,月匈口那一陣又一陣細密的刺疼感。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男孩進了包間,其中有人帶了兩個妹子來。

叢喻舟說:「蕭秦,這兩位是?」

「咱們學校的同學,方悅白和貝欣怡,都是好學生,第一次出來玩的,你們對人家客氣點。」

蔣仲寧戳了戳叢喻舟,低聲道:「這個方悅白,是咱們學校高三年級的,成績很好,每次都考年級前十。」

叢喻舟倒是不關心對方成績好不好,隻是注意到她唇紅齒白的乖巧模樣,眉眼間的神情,跟寂白倒有幾分相似的味道。

甚至連名字,都有一個「白」。

叢喻舟索性道:「小白同學,你坐到隨哥身邊去吧,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讓他少喝點。」

方悅白顯得有些羞澀,抬頭看了對麵沙發的陰冷少年一眼,臉頰驀然變紅了。

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

叢喻舟這話也不算冒犯,本來就是兄弟找樂子的局,也沒人強迫這些女孩過來玩,既然她們自願來了,說明她們是有想法的。

方悅白偷偷扌莫扌莫瞥了謝隨好幾眼,終於下定決心,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整張臉都紅透了。

「隨哥,你喝多了。」她柔聲勸道:「別喝了,好不好?」

謝隨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女孩,他抬起醉意惺忪的眼睛,睨了她一眼。

她的眉眼雖與寂白有幾分相似,但是謝隨還沒有醉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你誰?」

方悅白細聲道:「我叫方悅白,朋友都叫我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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