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劉斜眼布下天地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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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一戰,中國慘敗,這使本來就腐朽沒落、搖搖yu墜的清zhèng fu更如雪上加霜。廣東香山縣雲山鎮和南方的一些普通鄉鎮表麵上並沒有什麼兩樣,但是烏雲密布的天空,令人窒息的空氣和各種人物的粉墨登場與全國的政治、軍事形勢一樣,溪雲初起ri朦朧,風雨yu來風滿樓。

這是1895年的一個普通的秋ri,夜晚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這才使鬱鬱蔥蔥的南方小城顯得有點兒活氣,趁著稍微有點兒涼爽的天氣,村民們趕往雲山鎮,那兒正好是5天一次的大集,村民們好購買平常用的油鹽醬醋和ri用百貨。

少年公韌一邊低著頭躲避著地上的水窪,一邊不斷地甩著布鞋上越粘越厚的紅泥巴,泥士的腐爛氣味,稻米的香味,太陽的乾燥氣味和樹上各種樹葉的怪味不斷地湧進他的鼻孔,紅彤彤的太陽使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潔淨的粗布白長衫使他和周圍穿著大褲襠,腳上隨便甩著破草鞋或光著腳趕集的農民還不大一樣。他十**歲,少年英俊,細高挑,北方人的臉膛上,顯得白皙紅潤,與眾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一旦聚起神來看人時,使人覺得像是夜晚中一隻jing力充沛的少年貓,突然發現了獵物一樣,蘊含著逼人的穿透力和感染力。

集市隱蔽在一片綠sè中。那裡有幾棵大榕樹,粗粗的氣根像老人的胡須一樣深深地紮在了泥土中,還有一些香蕉樹,枝條上麵掛滿了飽滿的果實,就像一個個小綠罐子一樣。那裡還有一片高大茂密的竹林,竹乾粗細相雜,豎長橫生,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細如筆杆,但都伸展著蒼翠的細長枝葉,擠擠攘攘,競相生長。集市的zhong yāng,有幾棵木棉樹,樹姿巍峨,枝乾挺拔,遒勁有力地矗立在高高的藍天上,給人一種蒼勁無畏的感覺。

所謂集市也就是零零散散的幾家小鋪子,再加上臨時湊熱鬧的一些小商販,沿著鋪子之間擺攤叫賣,當中空出來的自然就是為買客留下來的走道了,有買有賣,也就成了所謂的集市。

最先晃人眼的是七八個罵罵咧咧,搖頭晃腦的爛兵。

他們有的穿的是安勇的褂子,後麵一個圓圈,上寫一個勇字,下身是老百姓的大褲檔褲子,有的穿的是安勇的褲子,上麵是老麵姓的褂子,個別的敞著懷,露著兩排肋骨,還有的一排扣子胡亂地係上一個兩個,但是統一的是,他們都梳著一條髒乎乎的大辮子。

為首的一個叫吳大興,長得虎頭虎腦,顴骨高突,兩顆大門牙齜著,一路走一路手還不老實,這邊拽一個饃饃,那邊扌莫一個粽子,後邊的兵也就學著他,一路走著一路拿。有的小販敢怒而不敢言,有的可就不買賬了,攔著劉大興問:「這位軍爺,還沒給錢呢?」

「錢!?」這下吳大興可不高興了,「給誰要錢?要錢給李瀚章要去。」

小販不慌不忙地問道:「我知道李瀚章是誰?你拿我的粽子,我就知道給你要錢。」

吳大興斜楞了一下眼睛,罵道:「你不知道李瀚章是誰啊,我告訴你?」說著,一個大耳瓜子就抽上去了,把小販子一下子就抽得倒退了幾步。

賣粽子的小販不乾了,大喊一聲:「打人了——打人了——」這一陣大喊不要緊,本來就有一些小販們受了爛兵們的欺負,正有氣撒不出來,這一下子正好找著了機會,都紛紛站到了賣粽子的小販身邊,七嘴八舌地喊:「憑什麼打人?」「買東西就得拿錢。」「報官去,報官去。」

也有幾個好管閒事的老百姓,趕緊去找官府報告。

那些爛兵們也紛紛站到了吳大興的身後,捋袖子伸胳膊的,吆五喝六的給他助威。

吳大興頭一昂,月匈一挺,牙一齜說:「你們還來勁了是不是,這世界上究竟誰怕誰啊!一場甲午海戰,弟兄們拚了命才保住了國家,保住了你們這些賤人,才讓你們滋潤地在這裡乾這點兒破買賣,才讓你們對我們這些有功之臣發瘋!我們都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好幾回了,別說吃你幾個破粽子,就是吃館子,那也是應該的。」

跟著他的一些當兵的也跟著起哄:「是呀,是呀,不就是幾個破粽子嗎,不就是幾個乾巴饃饃嗎。」「這算看得起你們,ri本人看不起我們,那些當官的看不起我們,你們再看不起我們,我們真不是人了。」「不欺負你們欺負誰,欺負別人也欺負不了呀!」

有一個小販就反嘴問道:「你們保國有功,本應該大把大把的銀子給你,本應該上好的酒席吃著,乾什麼還上這裡吃幾個破粽子,拿幾個乾巴饃饃,真就缺這個小錢嗎?」

吳大興兩手一擺,鼻子一哼說:「不合理就不合理到這裡,命也出了,力也下了,打完了仗,把人全給裁了,裁就裁了唄,還留下了一部分。這叫什麼事呀,這叫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後,太欺負人了。我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越大才越好呢!看他李瀚章怎麼收拾?」

賣粽子的小販就喊:「那是你和國家的事,我們小本生意,哪管得了這麼多,你買粽子,就得拿錢,有錢了,我的生意才能做下去。」有的小販也跟著起哄:「憑什麼買東西不給錢,你要是不給錢,就不能走!」「當兵的有什麼了不起,當兵的也不能買東西不拿錢啊!」

爛兵們七嘴八舌地喊:「就知道錢、錢、錢,鳥朝錢,上哪裡扌莫錢去。」「要是有錢了,還能不給你錢。」「反正也沒有活路了,乾脆上山當盜賊去。」

人是越聚越多,當然公韌也在裡頭看熱鬧,心裡琢磨道:「看來,這些當兵的心裡有氣,就是心裡有氣,卻也不應該把氣都撒到老百姓的身上啊。看來,有熱鬧好瞧了。」

一個鄉民領著,帶來了十幾個咋咋呼呼的官兵。這些官兵衣服鮮亮,紅頂涼帽,個個氣勢洶洶。領頭的一隻眼鼓,一隻眼斜,滿臉橫肉,一個大齜牙,一邊跑著一邊喊:「我看誰這麼大膽,竟敢買東西不給錢,這還有沒有王法!眼裡還有沒有我劉雅內。」他把手一揮,這些揮刀持槍的官兵們一下子就把這些爛兵們圍在中間了。

這些爛兵們也不含糊,吳大興把手一揮,這些爛兵們圍成了一個圈,個個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油光鋥亮的小匕首對著官兵,看來雙方旗鼓相當,劍拔弩張,馬上就要大戰一場了。

吳大興微微一笑,喊道:「真刀真槍我們見得多了,多少活人在我們麵前成了死人,還在乎你們這幾個小子。不想活的,上前來,老子們幾天沒打仗,手裡早就癢癢了。有種的上來啊——」

吳大興手裡的那些當兵的,久經戰陣,毫無懼sè,輕輕地晃動著匕首,那一把把匕首在陽光下不時一閃一閃地著反shè著寒光。倒是這些趕來維持秩序的官兵們膽怯了,有幾個眼睛裡閃出了畏縮的情緒,有幾個東張西望地看後麵,尋找著退路,有幾個手裡雖然拿著單刀,但那刀片卻在哆嗦著。

嚇得看熱鬧的也紛紛後退,給這些鬧事的爛兵和前來維持治安的官兵們騰出了場子。

公韌卻沒有往後退,還往前擠了擠,他就要看看兩夥人怎麼開仗的,到底誰能打過誰。心裡還在琢磨著:「這些被ri本人打敗的官兵,不賴呀!怎麼被ri本人打得這麼殘呢?這些縣衙裡平時對老百姓耀武揚威的官兵,平常看著是挺有本事的啊,怎麼對這些放下了槍的官兵倒是害怕了,鹿死誰手,今天有眼福,也算見識一下。」

兩方僵持著,隻是大眼瞪小眼,針尖對麥芒,比賽著耐xing,誰也不敢先動手。

……

公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小小的牢sāo聲:「糊弄誰呀,官和兵,他們還不都是一家,隻是做做樣子的。隻有老百姓,自己向著自己,要想不受欺負,還得指望我們。」

公韌眯起眼睛一看,旁邊一個大頭,大眼,大鼻子的人,正在向一個受欺負的小販塞著會票,一邊塞一邊還鼓動說:「隻要跟了我們,他們要想欺負你,敢?」

那會票是幫會的一種證明,也就是幫會的身份證,二寸寬,三寸長的一張布票,上麵寫著什麼幫會什麼幫會,旁邊寫著一些暗語口號,下邊是第幾支第幾隊xxx。

公韌心裡暗暗吃驚,見過大膽的,沒有見過這麼大膽的,竟敢在官兵的麵前散發會票,可真會利用機會,叫官兵逮住,不殺頭也要扒層皮。公韌見那大眼正在向自己的手裡塞會票,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聲對他說:「你怎麼知道官兵不管?」

那大眼也小聲說:「那好,等著瞧!」

官兵和爛兵僵持了一會兒。官兵為首的對吳大興拱了拱手說:「我叫劉雅內,目前在縣衙聽差,不知這位兵哥怎麼稱呼?」

吳大興也拱了拱手對劉雅內說:「我叫吳大興,是剛從海戰中下來的安勇,不知什麼事驚動了官府,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嗎?」

那個領官兵來的鄉民就對劉雅內告狀說:「他們……拿東西不給錢,還打人!」

吳大興拿眼睛瞟著劉衙內,看他怎麼處理這事。

公韌和老百姓也都瞧著劉衙內,看看他們到底怎麼處理這件事。

劉雅內對小販們說:「他們拿了你們什麼東西?」

小販們紛紛說:「他們拿了我5個饅頭。」「他們拿了我10個包子。」「他們拿了我5個粽子,還打了我一巴掌。」賣粽子的小販還把臉湊過來,把五個通紅的手指印讓劉衙內瞧。

劉雅內愣了一愣,突然哈哈一笑說:「就這麼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啊,要是你們都這麼搞,老子早就累死了。打道回府——」

領他們來的那個鄉民不乾了,對劉雅內說:「官家,你們不給我們做主誰給我們做主呀!他們欺負我們老百姓,你們不管誰管呀?」那些小販們也齊聲說:「是呀,你們不給我們做主誰給我們做主呀!」「他們欺負人。」「憑什麼買東西不給錢,這不是明搶嗎!」

劉雅內的嘴張了張,說:「噢……噢,是這麼回事,他們也怪不容易的,剛從戰場上下來,仗沒打贏,心裡也憋屈,再說又遭到裁撤,人沒飯吃了做點兒過頭的事兒,連總督大人都沒有辦法,我們也是無能為力,你們要找的話,去找總督大人算了。走人——」

劉雅內的一個副官不服氣,對劉衙內小聲說:「劉官,就這麼放過這些爛兵?這些爛兵不治一治,以後更無法無天了。再說,對這些老百姓我們也沒法交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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