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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靠站了,帕特裡克坐直身體,透過窗戶向外看,飛馳而過的綠色山坡,掩映在綠色植物下的村舍,火車漸漸慢了下來,徹底停住了。

帕特裡克走出站台,才感到了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心情,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那個寫在字條上的地址——實際上他已經爛熟於心,昨天整個夜裡,他一直盯著這條地址看,以期能想起什麼。

黑文菲爾德莊園並不難找,帕特裡克沿路問了幾個佃農,爬過一座小小的山丘,莊園的一角已經顯露在他眼前。長長的兩邊種滿落葉鬆的碎石子車道盡頭,坐落著一棟喬治亞式的大排墅,玫瑰紅的磚牆,拱形的落地窗,漆著白色漆的窗欞。

帕特裡克按響了門鈴。

過了幾分鍾,門開了。一個管家模樣的女人出現在門後,「先生,你找誰?」

帕特裡克摘下帽子,他還沒拿定主意怎麼開口介紹自己。女人已經雙手撫住了月匈,連聲驚呼,「我的老天爺!帕特裡克少爺?哦,我的天,是你嗎?」

她把門大敞著,也忘記請帕特裡克進來,腳步匆匆地往屋子裡跑。

帕特裡克的心提了起來,他等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踏進屋子。入目是兩排白色大理石樓梯,桃心木的雕花欄杆,呈環形包圍著從穹頂掛下的長長的水晶吊燈。帕特裡克站在兩排樓梯中間,往前是一個大廳,空無一人。帕特裡克被這個大廳掛滿的黑色布幔震驚到了。

這時,樓梯上傳來急促的下樓聲。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夫人,但是他和帕特裡克少爺長得一模一樣。」

「他在哪兒,艾默裡?」一個有點虛弱的女聲問道。

「他剛剛還在門外,那一定不是我的幻覺。」艾默裡太太確定地說。

帕特裡克連忙從大廳裡退出來,他抬起頭,樓梯上站著一個身材修長、體態出眾的夫人,她淺金色的頭發有部分快褪成了銀白色。帕特裡克一眼就看到了她那雙同自己如出一轍的湛藍眼睛。

「我的兒子……我不是在做夢吧,艾默裡?」她也看到了帕特裡克,有一瞬間,帕特裡克擔心她會暈過去,她蒼白的臉色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眼睛裡迸出驚喜的光芒,她兩隻手牢牢抓住樓梯欄杆,以支撐自己快要軟倒的身體,她朝帕特裡克伸出一隻手,「過來,帕特裡克,讓我看看你,感謝上帝,你還活著……」

艾默裡太太用手帕抹了抹眼睛。

帕特裡克內心大為震動,雖然他仍舊記不起來過往的一切,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母親。他飛快地走上樓梯,跪在她麵前——克勞利夫人已經支撐不住坐在了台階上。他們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

原本死寂的黑文菲爾德莊園頓時又活了過來。

身體虛弱又經過一場大喜的露西亞·克勞利夫人被安頓在一張臥榻上,帕特裡克坐在一邊陪著她。

艾默裡太太已經能乾地打電話叫了醫生,她感覺到生機又回到了克勞利府邸裡。

「一個家沒有一個男主人就是不行。」她對女仆說,她指揮著女仆們把大廳裡的帕特裡克少爺畫像上的黑色布幔拿掉,「感謝上帝,不知道消息怎麼誤傳成這樣。」

房間裡,克勞利夫人緊緊拽著兒子的手,不願意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一秒鍾,「告訴我,這兩個月你是怎麼過的,我什麼消息都沒收到。」

帕特裡克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清楚他要說出的事情是否會讓克勞利夫人虛弱的神經雪上加霜。

「告訴我。」克勞利夫人看出了他臉上的為難之色,她輕輕搖了搖帕特裡克的手,堅定地說,「我你能回來是最大的驚喜,現在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擊倒我。」

帕特裡克看著她——克勞利夫人向他露出了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不記得了。」

「嗯?」克勞利夫人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記得任何事情了。」帕特裡克慢慢地說,「當我醒過來,我腦子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哦,上帝,現在呢?你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裡……」克勞利夫人急切地看著他,「你記得我。」

「沒有。」帕特裡克搖了搖頭,「我仍然是什麼都沒有記起。這一切是一個救了我的姑娘——我很確定她救了我的命,但是我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她告訴我,我是誰,然後她向別人打聽到了你的消息。」

「天啊。」克勞利夫人從靠背上直起身子,「我仍是不太明白,如果她知道你的名字,她完全可以在幸存者名單上登記……」

「這就是關鍵地方,我是4月15號醒過來的。我記得這個日子,絕對不會錯,那天傍晚我在英格蘭諾丁漢一棟房子裡醒過來,而泰坦尼克在十幾個小時之前剛剛沉沒,我想不明白我怎麼能從大西洋上一下子就到了英格蘭——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是遭遇到了海難。」帕特裡克把這兩個月在馬沙加爾的事情簡單地同克勞利夫人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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