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2 / 2)
她沒有閉眼,但什麼都看不見,隻有極度模糊的隱約輪廓,耳朵裡一刻不停地敲打轟鳴,所有接收到的聲音都被扭曲,變成怪異的調子,皮膚上像紮滿細針,稍微一動就千瘡百孔地疼。
生理性不能抵抗的畏懼,絕望,還有深重陰影,把她拖拽進從前最恐怖的記憶裡,身體也仿佛自動打開了最後一道保護開關,那種無能為力的應激反應再次席卷她。
關上吧……
沒有視覺,就不用怕黑了,沒有聽覺,就不怕那些折磨人的噪音,身體先疼起來,就不怕電流通過時候的痛。
往最暗無天日的地方蜷縮,藏進角落或者土裡,不要被找到,不要被關進黑暗,如果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被碰觸,不能吃東西,會挨打,會死。
幾年前,奶奶都不堪受罪,哭著不知道要怎麼管她,她一個人在那間小房子裡縮著等待生命走完,可心底又在無比渴望,渴望這個她自己推不開的封閉牢籠,能被人敲開一條縫隙,讓她看見一點點光。
然後那道光就來了。
十一……
雲織抱緊膝蓋,安靜地哭著,她找不到十一了,她甚至開始喜歡另一個人。
她沒見過十一的臉,就連他的聲音,也隻記得應激反應嚴重時被扭曲過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聲線。
意識在滑坡,拖著整個人往懸崖裡掉,雲織知道再也不可能遇到十一了,她也可能熬不過這次卷土重來的反應,她一腳踏進鬼門關裡,卻忽然有一道斷續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我是秦硯北,你抬頭看看我。」
這句話她聽不懂,聽不清,但變調的音節,語句,在經過扭曲之後,燒著高溫烙進她腦中。
跟當初一樣的……
一樣的短句,一樣的頓挫,除了比過去低沉之外,絲毫沒有差別。
她在那個時期,除了奶奶的聲音之外,唯獨就隻聽過這一個人的,翻來覆去地回憶銘記過,身體有自動反應的本能,在聽到的一瞬,就能確定是誰在對她說話!
雲織不能相信地抬了抬頭,眼睫上水跡淋漓。
那道夢過無數次,一遍一遍深夜回響在耳邊的語氣節奏,在她第二次掉進深澗之前,天降一般出現在這裡,牢牢勾住她瓦解的意誌。
雲織哽咽出聲,茫然往前夠了夠,怯意地喃喃:「十一……」
那道聲音更近,呼吸拂在她臉頰邊。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活生生的,就在她跟前!
雲織撐起的壁壘四分五裂,她怕抓不住他,怕他轉眼又消失,她踉蹌著往前撲,胡亂去扌莫他的手,眼淚順著小巧下巴滴下去。
她自己聽不到,所以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叫沒叫出聲來,隻是本能地在心裡反復喊他,喊那個她少女時默默給取他的昵稱。
「十一。」
「十一!」
昏暗的破舊教室裡,秦硯北半跪在雲織麵前。
她無助地撲向他,抓著他的手,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要燒穿,她像是生怕失去,帶著他從沒有得到過的珍視在乎,顫抖叫著那兩個字。
喜歡。
依賴。
親昵。
渴望。
他窮盡一切想要擁有的,哪怕一點點他都會滿足,原來不是她不願意給,是真的全部都屬於另一個人。
秦硯北注視著眼前的姑娘,時刻隨著她跳動的心,被她親手攥裂。
他低聲笑了一下,滿手的傷口裡還嵌著大大小小的碎玻璃,骨節勒到極限,皮膚鍍上不正常的紅,又倏地鬆開。
雲織夠到他身前,看不到,隻能靠撫扌莫,她胡亂觸碰著他的手臂月匈口,直到指尖沾到他頸邊還沒乾的血。
她扌莫一寸,手上的皮膚就疼幾分,但都不重要了,都能忽略,她隻想確認他是真實存在的。
隻是越扌莫,那些觸感,線條和輪廓,就越深入本能的熟悉。
「十一……」
一個名字,就是對秦硯北的淩遲。
皮肉都被她割掉之後,他還剩一副空盪的骨架。
秦硯北咬緊牙關,突然上前,一把摟住雲織,扣著她後腦,不顧一切往懷裡深深按,用身體把她包裹。
她嚇壞了,現在看不見他,不知道他是誰。
侵吞搶占,底線盡失,他什麼都做。
秦硯北用盡力氣抱著雲織,閉上眼,眼尾潮濕滾燙,他俯身埋在她頸邊,低啞回答。
「我是……」
「我就是……」
「織織,我來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