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第 25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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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楠道:「很久很久之前,我和邵衣小時候,經常會聽見一折戲。」

「裡麵有一句話,是這般說的。」

「手提三尺劍,敢為天下鳴。」所以,她自小就唱的戲詞,她自小就有的傲骨俠骨,不是因為忠於誰。

他站起來,站在高台上,迎著微風,道:「李榮光,我確實對不起你和陛下,但是跟著她一路走來,我卻對得起天下人。」

「我總要站在她的身側吧。」

「我站在她的身側,她提著劍,我跟著她,就對得起自己和天下。」

他將酒杯砸拋下去,然後哈哈大笑道:「若是再來一次,我也不悔。」

李榮光走了。

他來這裡,許是想要一份歉意,想要一份後悔,他得到了前者,但是沒有得到後者。

人人所求不同,他要動身去雲州了。

沈懷楠卻想要去江南。

小花不肯放他走,他卻搖了搖頭,「我近來一直有感,你阿娘會投胎在江南之地。」

思衡也不同意,「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沈懷楠笑起來,「我都這般了,你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思衡:「我跟阿爹一起吧。」

沈懷楠這回沒有拒絕。他點頭,「那就這般吧。」

兩人一路乘著船去的江南。

沈懷楠這回願意多說幾句話了。

「你不覺得,你阿娘並不像是京都的樣貌,而是江南水鄉的長相嗎?」

思衡還是很老實的,「沒有啊,我覺得倒是有些雲州人的模樣,您看,她跟小鳳姨母也很像的。」

沈懷楠:「……你倒是沒有眼光。」

就不願意說話了。

思衡笑著道:「您還生悶氣啊。」

真是老了,老小孩。

沈懷楠卻不搭理他。

一路走,一路看風景,然後等到江南的時候,他在下船之際,跟思衡說了一句,「你阿娘從沒有到過江南,沒有乘船在這般的河上走過。」

這麼一說,盡然是些遺憾。

他甚至還埋怨起長明女帝來。

「當初,我就說不能一直讓你阿娘呆在京都,可長明女帝偏偏不聽,她們兩個人,倔。可她是女帝,我隻是臣子,我能有什麼辦法。」

他隻能自己一個人上任了。

「你阿娘,幾年看不見我,也不知道來看我一次,真是心狠。」

思衡就聽著他的話笑。

他也跟照照夫妻情深,但是他捫心自問,他跟照照怕是沒有這般的情深。

就算是河洛阿姐跟皇夫,小花阿姐跟小朔兄長……都沒有這般的情深意切。

到底是他們這一輩人沒有了上輩人的真摯,還是阿爹和阿娘確實是罕見的。

小鳳姨母和齊姨夫也是如此。

思衡恍然一瞬,然後聽見阿爹向人打聽石窟的地址。

自從長明女帝叫人將官繡的畫雕刻在石窟之上後,石窟便成了一種常事。

但是山山水水,能雕刻的好地方也就那麼多,後人便聚集在一處,在那附近形成了村落,有旅人去看,賣些吃食,也能賺些銀錢。

思衡也知曉,阿爹命人給他和阿娘的一生也雕刻了石窟,但當他們看過其他石窟,阿爹帶著他神神秘秘的繞進小路,進了一處隱秘的山洞,彎彎繞繞的走了無數路之後,才看見了他和阿娘的石窟。

思衡震撼的看著眼前的壁畫。

實在是太美了。

太壯觀了。

從小至大,每一幕牆都是他們相處的樣子。年少到年老,都在這壁畫上麵了。

他回過神來,就見阿爹站在一處壁畫前,久久的注視著。

思衡看過去,見那上麵的阿爹和阿娘正穿著新娘和新郎官的衣裳在拜堂。

這是新婚夜。

思衡心裡一酸。

彼時洞房花燭,今日陰陽相隔。

阿爹他……在阿娘逝去之後,一定很孤獨吧。

沈懷楠的手漸漸的放在了石壁上。

他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牆的另外一邊,有一雙手,跟他的手也放在了一起。

重合,交疊,緊緊的握在一起。

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呢喃: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但我有的,您盡可拿去。】

【弟子……還有一個遺願。】

【若是沒有來生,那我能不能化成一縷微風,守在這石窟之中,當她進石窟的時候,我想要吹起她的長發,還想要跟她相逢。】

他的氣息漸漸的平息。

安然長眠。

——

思衡等了等,再走過去的時候,卻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阿爹——」

「阿爹!」

「阿爹——你別走——」

沈懷楠去世了。

思衡悲痛欲絕,扶棺回京,已然到了冬日。小花接到信的時候,倒地不起。

一路之上,思衡渾渾噩噩,他這麼個喜歡睡覺的人,從江南回京,沒有多睡過一個時辰,每日裡睜著眼睛,守著沈懷楠的棺木。

小花和小朔騎著馬去冀州接的人和棺木,思衡見到兩人的那一瞬間,才放心的睡過去。

照照將他帶回家,悉心照料,晚間他醒的時候,突然問,「阿爹和阿娘,來世還會在一起嗎?」

照照別過臉哭,「會的。」

送走了一個老大人,京都又來送第二個老大人。

沈懷東今已經很老了,如今倒是依舊康健。他送了太多人走,但是沈懷楠走的時候,他還是好幾天沒有說話。

沈懷楠的小孫子來接他過去,他站在棺木前,突然就想了第一次對兄長的印象。

當時,他已經記事了。作為嫡子,阿娘曾經一度告誡他不要跟庶子在一起玩。

「他心壞得很,也髒,心裡算是算計,你可千萬別跟他一塊。」

沈懷東就一直離兄長遠遠的。不過有一回他沒有背出書來,阿娘生氣,罰了他不準吃飯,他晚間太餓,出來找吃的時,就得過阿兄一隻豬蹄。

那是本來要送給折家阿姐吃的。

沈懷東靜靜的坐在明堂裡麵,他的輩分大,所有人來都來打招呼,他早就已經官拜宰相,人人都敬重他。

思衡的小兒子過來陪著他說話。

「是刕小刀啊。」

他眼睛有些花,笑著道:「你這般垂頭喪氣做什麼。」

刕小刀:「您不傷心嗎?」

沈懷東搖了搖頭,「人死了,重要有這麼一遭的,等你到我們這個年歲,就會明白了。」

「死,並不算什麼,他這是喜喪。」

喜喪,該是高興的事情,哭什麼。

他站起來,拄著拐杖要回去了。

「這個冬日,可真冷。」

刕小刀送沈懷東出去,穿過遊廊之時,外麵的白雪覆蓋了所有,隻剩下白茫茫一片。

他情不自禁的問道:「可是,喜喪再是喜,也不如活著啊。」

活著?

當嫂嫂死去的那一刻,兄長就早已經死去了。

沈懷東沒有說話,等了一會,他才道了這麼一句話。

「你不知道,他們小時候,過得苦。」

這般逝去,就是喜喪。

刕小刀悵然,「要是他們再過得好些,就好了。」

起棺下葬這日,思衡見到了空空道長。

他是見過空空道長的。當年,阿爹還讓他給空空道長送信。

沒想到今日,還能再見到道長。

空空道長確實是來送沈懷楠的。他如今已老了一些,身後跟著一個小道童。

「道長,當年,我阿爹寫了什麼?」

空空道長:「求來生。」

思衡愣住,空空道長卻沒有再說,隻認認真真的跪拜。

然後一轉頭,便見一個女子跪在外麵上香。

他問沈思衡,「她是誰?」

思衡:「是如今的戶部尚書,裴玉珠。」

空空道長:「裴玉珠?」

思衡:「是啊,她是長明二十三年,長明女帝欽點的狀元。」

空空道長看向她身側的人,沈思衡連忙道:「那是她的夫婿。」

空空道長嘆息一聲。

道童問,「道長,你為何如此神情?」

空空道長:「我應是在悲憫。」

【悲憫?】

【是,多年前,我曾經見過兩個跟他們一般的人。】

【後來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生老病死,終將故去。】

——

長啟十一年,凜冬,萬物枯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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