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馬戲團與劍客(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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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男孩被那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我看到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在流血。恐懼終於在我心中升到了頂點,我倉促地握緊右手,但那把劍如約出現在掌中,熟悉的重量和溫度,驅散了不安。

我舉劍指向那個正揚起拳頭的男人,咬緊牙關說道:「滾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兩個男人似乎都吃了一驚,隻有金發男孩滿臉鮮血卻仍在微笑。我曾暗自覺得他笑起來還有幾分帥氣,現在卻恨不得把他臉上的笑用劍抹平。

「那是什麼?光劍嗎?」離我近的男人問道,然後大笑起來,一副愚蠢的嘴臉,「瞧啊,這小家夥把自己當成天行者盧克了。」

他蹣跚地朝我走來,誌得意滿、月匈有成竹。而我迅速出劍,在反應過來之前,男人就慘叫著後退,手腕上血流如注。我滿身大汗,手心滑膩得幾乎握不住劍柄,但卻感到復仇般的喜悅混入了驚慌之中,令我精神振奮。

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對麵仍舊站著的男人也從震驚中緩過來,張大的嘴巴猛地閉上。「叫警察。」他說道,然後大吼起來,「快叫警察!」

受傷的男人則吼道:「蠢貨,快打給救護車!」

我轉身沖下了陡坡。河水的氣息撲麵而來,我跌跌撞撞滑過草坡,然後在河邊站穩,來不及多想就開始沿河狂奔。橋,橋就在前麵,我要到河對麵去,然後逃得更遠。

不知跑了多久,心中恐懼又預期的警笛聲始終沒有響起,而我也累得實在無法奔跑,終於,我放慢了腳步。白天才洗乾淨的雙腳再次沾滿了泥巴,長袍從膝蓋以下全都濕透。我低下頭,下巴抵著灼痛的月匈口,但不敢完全停下腳步。

「我就不該回到人多的地方。」可這念頭令我倍感孤獨。舉目四望,高高的河堤阻擋了視線,下水道的味道濃鬱,像是老鼠湯。站在這裡,我竟然羨慕起堅定的錫兵,至少他有家可回,家裡有舞蹈姑娘等著他。

終於,我在一個橋洞中停了下來,這裡惡臭撲鼻,但至少水泥暫時取代了泥巴,地上還有一些腐爛生蟲的棉被,大概是曾經的流浪漢曾經睡過的。就算白給我一百萬,我也不肯躺在上麵。

「瞧啊,」一個聲音冷不丁在黑暗的橋洞中響起,「一無所有的女孩,卻看不上流浪漢的被子。至少他曾有安身之地,你卻連雙鞋都沒有。」

我猛地跳起來,四下亂轉,卻看不到說話的人。突然之間,斯蒂芬·金那本關於小醜的小說出現在我的腦海,那個專殺落單孩子的小醜。

「誰?」我大聲問,但聲音顫抖。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出,穿著五彩戲服、臉上塗著油彩、頭上戴著綠色假發,一時之間,我幾乎要以為恐懼的事情即將成真,但緊接著,我注意到假發下的灰發,於是認出了這個人。

「你……」我驚訝地說,「我白天見過你,你在搬木馬!」

扮成小醜的老人步伐穩健,塗成白色的臉上布滿皺紋,盡管嘴巴塗成紅色,卻連一絲笑容都沒有。他看著我,又似乎是在打量我。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說道:「你當初拿起劍的時候,難道你師父沒有教導過你,不可向手無寸鐵之人亮劍?」

「我……」我沒有師父,但他的話頓時讓我氣得發抖,「有沒有搞錯,明明是他們先來惹我的!」

「不過是兩個酒鬼,你向他們亮劍,辱沒了自己,更辱沒了你手上那把劍。」老人的聲音低沉,藏在小醜麵具後的淺藍色雙眼銳利如星。

「笑話。難道我要任他們欺負?」我吼道,右手的手指開開合合,「我對他們手下留情,他們可會對我手下留情?你又是誰?少來多管閒事!」

「你師父沒教過你,長輩教誨的時候聽著就好嗎?」老人說,盡管他未曾語帶輕蔑,但我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就像挨了一巴掌一樣。

我咬緊牙關,說道:「你又不是我師父。」我狂怒地心想:你隻是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陌生人,有什麼權力對我指手畫腳?我都不認識你。

「但一樣可以管教你。」老人說著突然俯身從地上的拾起一根髒兮兮的被水沖上來的蘆葦,「小鬼,亮出你的劍。」

我吃了一驚,但怒火仍盛,「滾遠點,別來煩我!」我罵道,但忽然注意到,他完全擋住了我前去的道路,而我死也不想掉頭回到那個小鎮去。

老人隻是看著我,手裡的蘆葦緩緩向下滴水。他不可能是認真的,就算他看見了那兩個酒鬼的意圖不軌,也看到了我的反擊,也不可能指望用爛蘆葦擋住一把貨真價實的劍。

我也不可能對他出手。難道教訓還不夠多嗎?

「你讓開。」我最後說,「我不需要你來教導我。」

老人隻是說道:「想叫我讓開,你隻能亮劍。你不是喜歡亮劍嗎?」

「我不喜歡!」我吼道,但手指卻一陣抽搐。

「亮劍。」老人說,聲音中的威嚴令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我後退一步,劍已出現在手中。

「你到底是誰?」我問,希望不要暴露心底的害怕。

老人說:「教導你的人。」然後他動了。如果我以為自己剛才對付酒鬼的動作足夠迅速,以為自己那劃開對方手腕的一劍把握的足夠精巧,現在也已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我甚至連手臂都沒來得及抬起,就感到太陽穴、咽喉一涼,看似輕飄飄的蘆葦抽過的地方卻火辣辣的疼,當我終於來得及舉起劍的時候,老人的蘆葦已經抵在了我的心口。

我目瞪口呆。

「我看到你對力量的渴望,」老人說,淺藍色的眼睛像是能看穿我的靈魂,「那會給你強大的動力,讓你完成意想不到的困難目標,卻也是世界上最危險的事情。」

我嘴巴裡又酸有苦,「我根本沒有力量。」我說,劍已像煙霧一般消失在手中。

「難道你不正是因此才渴望力量的嗎?」老人收回了蘆葦,「回到你師父身邊去吧,你根本不到應該歷練的時候。」

我終於忍不住說道:「我根本就沒有師父,你是不是……」我把罵人的話咽回肚子裡,「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老人皺眉看我,「你不是古一的弟子?」

我張大嘴巴,大聲回答:「不,我根本不是!」

「那你為什麼穿著他門徒的衣服?」老人反問。

我低下頭看著姐姐留給我的長袍,回答:「這是……」我舔舔嘴唇,「是我的親人留給我的。」

「啊。」老人乾巴巴地說,似乎突然失去了興趣,「難怪。」他說,搖搖頭。我仿佛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難怪如此之弱。

我的自尊心已經足夠破碎,但此刻仍受到重擊。我沉下臉,正想說什麼,老人卻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回盪在黑暗中。

「劍客從不輕易出劍,孩子,也從不在出劍時多用一分不必要的力氣。」

然後,便隻剩我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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